連綿雨霧之間,安奇生踏步穿梭而過。
  踏步奔行之間,他身軀之中血液奔騰,內力洶涌而動,勁力交織之下,全身皆在彈動,漫天雨滴皆無法近身,好似他周身一寸之外好似有無形屏障。
  行至一處青石山崖之前,安奇生止步。
  腳下一踏,騰空而起,腳下在石壁之上連點幾下,踏上十丈山崖之上,五指彈動間,轟碎石壁。
  一聲長長的鳴動聲中,丈二長槍破壁而出。
  長槍一抖之間,洶涌罡氣噴涌而出,蕩起漫天雨滴。
  安奇生于雨幕之中環首四顧,眸光之中映徹出無邊陰雨,那重重陰雨之中,似有道道‘氣’閃爍。
  其中一地,諸氣匯聚,隱間兵戈殺伐之意,其色赤紅,宛如烈火于大雨之中沖天而起。
  “那里是......天宇峰?”
  安奇生眸光一動,提丈二長槍,踏入雨幕之中。
  趕路的這幾天,他除卻入夢,用數日時間學會了黃甫三年入門的萬運望氣術之外,其余時間都在養精蓄銳。
  到此時,他心中一念動,就宛如積蓄了無數年的火山般,即將噴薄而出。
  大雨之中的山林越發的霧氣濃重,即便是接近午時,能見度也是極低。
  本就高聳的天宇峰,更好似傳說之中的仙山一般,盡是沉重的霧氣。
  不過眾人皆是有武功在身,即便是這般惡劣的天氣,也絲毫沒有影響他們的腳步。
  一日等待之后,已然超過一千人的隊伍,就這么浩浩蕩蕩的向著天宇峰而來。
  “天宇峰到了,諸位切記小心謹慎。”
  瓢潑大雨之中,趙長林的聲音依舊清晰的在眾人的耳畔響起:
  “那魔頭雖然只有一個人,但若是隱匿在旁,暴起偷襲,也難免會有損傷。”
  一眾江湖人士沒有趙長林這般功夫,又怕高聲喧嘩引來了那魔頭的注意,只能越發小心戒備。
  天宇峰是華衍山脈外圍最為高大的山峰,自然不缺乏賊匪占據,甚至于數百年來,這山峰之上的山賊都換了不知多少次。
  而眾人一路而來,卻只見遍地尸體,以及那濃烈大雨也沖不散的血腥氣。
  顯然,這一伙匪徒已然被人徹底剿滅。
  一眾武林人士自然不會在意一伙匪徒的死活,踏步行走之間,不忘搜尋周圍是否有敵蹤。
  出乎意料的是,直至眾人已然快要來到山頂,居然也沒有見到哪怕一個人影。
  “趙師兄,似乎有些不對”
  藍大神色微動,似乎感應到了什么。
  “藍大先生可是發現了什么?”
  趙長林微微止步,面色凝重。
  拜月山莊的拜月大法最擅于感悟天地,對于外界感知極為深刻,尤其是對于危機的感應,更是只在大豐欽天監之下。
  “未有什么發現,只是感覺有些不對......”
  藍大微微搖頭:
  “總之,要小心些。”
  “自當如此。”
  趙長林微微點頭,身子突然加快,于大雨之中幾個起伏,已然先眾人一步,登臨山頂之上。
  視線陡然為之開闊。
  凝重的雨霧遮掩不住趙長林的視線。
  天宇峰的山頂十分平整,雖然也是怪石林立,卻比之山路要來的平整了。
  此時,于這天宇峰山巔之上,一人負手立于一塊臥牛石上,在其面前,一桿丈二長槍彈動不休。
  “安奇生!”
  趙長林心中一震,繼而有些不可思議。
  這魔頭居然真的在這堪稱絕地的天宇峰上等著他們,而且沒有任何埋伏的意思?
  要知道,天宇峰之所以得此名,就是因為其萬丈之高的山峰之上,只有上山之時的這一條路而已。
  四周盡是真正的萬丈懸崖!
  縱使氣脈大成的先天高手,在無有準備之時也絕無可能飛躍這萬丈之高的山崖,若是猝不及防為人重傷想要跳崖,更是死路一條!
  “極神宗,趙長林”
  雨幕遮掩不住的洪亮聲音之中,立于巨石之上的神秘人淡淡一笑:
  “你來了,我便不虛此行了”
  什么意思?
  趙長林心中一動間,頭頂之上陡然有閃電劃過,照亮昏暗的雨幕。
  繼而,與雷聲一并響起的,是無比劇烈的氣流呼嘯之聲。
  轟隆!
  滾滾雷聲震蕩之間,漫天槍影呼嘯而起,洶涌澎湃的真氣鼓蕩之間,方圓數十丈之內的大雨陡然為之偏移,無數的雨滴更是被氣流吹拂的宛如暗器一般向著四方射去!
  山巔之上更是不知濺起了幾多泥水,土石。
錚錚錚  漫天槍影籠罩之下,趙長林一步踏出,腰間一抹寒光劃過,宛如流星一般橫擊數十丈,所過之處,空氣都好似被撕裂了一般。
  劍氣凌冽,劍芒剛烈!
  趙長林作為上一代極神宗最為出名的天才之一,成就氣脈雖然不過十五年,但卻有過戰平老牌先天高手的戰績!
  這一下出劍,清越激昂的劍鳴之聲連天際滾滾炸裂的雷聲都不能遮掩。
  而更為璀璨炫目的,則是他的劍光。
  劍似游龍翱翔,錚錚劍鳴都追之不上的劍鋒所過之處,雨滴都為徹底為之攪碎。
鏘鏘鏘  漫天槍影如天網罩下,游龍一般的劍光縱橫之間,破滅無盡槍影。
  慢了一步的藍大一登上山頂,就看到兩人縱橫于山巔之上,頃刻之間,不知碰撞了多少次。
  “氣脈大成?怎么可能!”
  藍大心中震驚莫名。
  據趙言言東門若所說,兩個月之前,那魔頭尚且勝不過明棠,至多不過真氣境而已,如今竟然已是氣脈大成了?
  而且,看那長槍縱橫激蕩間,甚至隱隱壓住了趙長林!
  他腦海中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就是不可能!
  要知道,氣脈之成,需要在體內縱橫交織出無數條經絡來運行真氣。
  即便那奪靈魔功能吸取無數內力,真氣又如何,短短兩個月時間,任誰都不可能在體內構架出完整的氣脈來!
  氣流擴散,金鐵交鳴。
  趙長林翻身后退數十丈,掠至山路盡頭,掌中長劍嗡鳴震動:
  “你是拓跋重光!!!”
  “什么?”
  “拓跋重光?!!”
  “六扇門六大名捕之一的拓跋重光?”
  藍大,以及身后剛剛踏上山巔的莫風濤,東門若,趙言言等人也全都為之色變。
  一個拓跋重光并不足以讓所有人全都為之色變,但是他冒充魔頭屠戮武林人士的意義,卻讓在場之人全都遍體生寒。
  “極神劍法倒是有些意思。”
  雨幕之中,拓跋重光的頭蓬已經被劍光撕裂,顯現出其本來面容。
  其五官極為普通,唯有那一雙眸子,其中好似有火焰在燃燒,濃厚的雨幕似乎都被他的目光穿透。
  被他掃過的武林人士,全都遍體生寒。
  “拓跋重光!你竟然敢屠戮武林?!”
  藍大大喝一聲,震動山巔。
  “長槍到底非我所長。”
  拓跋重光隨手丟掉長槍,腳下輕輕一踏。
  巨石為之破碎間,一桿長達九尺的長柄大刀已然被其握在掌心。
  刀光匹練般橫過雨幕,拓跋重光神色漠然道:
  “本座既已現身于此,目的為何,你們還不知道嗎?”
  “你!”
  藍大正要說話,驀然回首,那濃厚的雨霧之后,突然響起了大片的慘叫聲。
  “六扇門!六扇門的人!”
  “趙大俠!六扇門的人!”
  “薛潮陽!是薛潮陽!”
  一聲聲慘叫聲中,山路之上血腥氣沖天而起。
  一眾武林人士面色一變,全都向著山巔逃了過來。
  “不好,這是六扇門的陷阱!”
  趙長林心頭狂震,方才醒悟過來。
  他們一開始定義的敵人就錯了!
  他們原本以為的敵人只是一個安奇生,區區一個人,即便他修成氣脈,一個人能布什么陷阱?
  但若是換成六扇門,這一切就說得通了。
  但是,他完全想不到,薛潮陽與拓跋重光竟然想要將這華衍山脈之中的所有武林人士全都殺了!
  他想要出手,但人潮洶涌之間卻又哪里來得及。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眾武林人士已經全都被趕羊一般被驅上了山巔。
  再抬眼看去,提刀而來的薛潮陽,已然橫亙在那唯一一條通往山下的山路盡頭處。
  在其身后,無數沉默好似鐵石一般的六扇門捕快,已經徹底封鎖了那一條下山之路。
  一時間,攻守易勢!
  所有武林人士全都為之色變,沸騰的喧嘩聲幾乎要沖破天際!
  “薛潮陽,拓跋重光!你們想要干什么?”
  藍大的心一下沉入谷底,這時才知道自己的警兆何在。
  但為時已晚。
  “都到了此時,你還在問這般可笑的問題。不過,你想知道,本座便告訴你!”
  薛潮陽墨刀之上血液滴落,在雨幕之下,面容越發冷冽:
  “本座要的,是你們統統死在這里!”
  “癡心妄想!”
  趙長林執劍踏前一步,殺意炙熱:
  “今日,我必殺你!”
  “是嗎?”
  薛潮陽的臉上突然浮現一抹詭異的笑容。
  “嗯?!”
  藍大心頭一跳。
  身后便陡然傳來無盡殺機!
  宛如煙花綻放!
  無盡湛藍森寒的銀針一下破空四散,頃刻之間,以比這瓢潑大雨還要兇猛千百倍的姿態,將藍大與趙長林籠罩在內!
嗤嗤嗤嗤  空氣瞬間被刺穿!
  藍大與趙長林面色大變之下,只覺那無數銀針竟是硬生生的刺破了他們的真氣屏障!
錚錚錚錚  刀光與劍氣瞬間為之大作。
  無數的碰撞聲中,趙言言無比凄厲的聲音響起:
  “東門若?!!!”
  兩道人影爆射而出,一下沖入連綿雨幕之中。
  赫然是東門若與莫風濤!
  “東門若!”
  趙言言雙刀揚起,瘋了一樣就要追上去。
  藍大手臂一翻,攔住了趙言言:
  “言言!”
  趙言言心頭的瘋狂頓時消散,因為藍大的聲音,竟然已經沙啞的好似鐵石摩擦!
  她轉首看去,藍大與趙長林的臉色,已然一片湛藍,嘴唇更是一片發紫!
  這一下猝不及防,縱使兩人反應無比迅速,還是中了招!
  尤其是趙長林,他完全不認為被他護在身后的師侄會對他下此毒手!
  “很好!很好!很好啊!”
  趙長林的眼神一下衰敗下來,盯著薛潮陽身邊滿臉痛苦掙扎的東門若,連道三個很好。
  “東門師兄!”
  一眾極神宗與拜月山莊的弟子也全都驚呆了,一時間,竟呆愣愣的傻站在原地。
  轉而,沸反盈天一般,所有極神宗與拜月山莊的弟子全都瘋了一般唾罵起來。
  若非趙長林擋在身前,幾乎就要沖上前去將其斬殺!
  即便如此,如果目光能夠殺人,東門若此時,死上千百次都不嫌多!
  不止是一眾武林中人,即便是六扇門的一眾捕快,乃至于拓跋重光,看著兩個人的眼神都頗為不善。
  “東門若,莫風濤,你們做得很好。”
  薛潮陽淡淡一笑,道:
  “答應你們的東西,本座不會食言!先退下吧。”
  “是。”
  東門若與莫風濤滿臉復雜的退后兩步,低下頭,不敢看向往日同伴。
  “薛潮陽,你好本事,好本事。”
  趙長林盤膝坐地,臉上慘然。
  “為什么!為什么要背叛我們?!”
  趙言言身子顫抖,滿臉痛苦。
  東門若頭低的更深,滿臉痛苦,不敢回答。
  “小姑娘,教你個乖!”
  薛潮陽輕輕一笑,回答道:
  “不是每個人,都是無有破綻,滴水不漏的。你不說,自然有人說,你不做,自然有人做。”
  “比如這位東門若,他怕死,他居然怕死啊!哈哈哈!”
  說到此處,薛潮陽不由的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東門若身子顫抖,心中雜念如毒蛇般噬咬心靈。
  是的,他怕死,在經受無數酷刑之后,他的心念坍塌了,求生玉望的驅使之下,他終于忍不住吐露了所有的一切。
  不止是有關于安奇生,連極神宗的秘聞,武功,全都泄露給了六扇門。
  他,已經沒有后退的余地了。
  “呸!懦夫,雜碎!貪生怕死的畜生!”
  “東門若!老子做鬼都要第一個殺了你!”
  “東門若,你該死!”
  山巔之上,上千武林人士群情洶涌,一時間反而多了一股慘烈的氣勢。
  “你們,也一樣!”
  大笑聲一止,薛潮陽伸手接住已然已經快要落幕的雨滴,悠然道:
  “在場之人,無論是誰,只要交一顆人頭出來,便能活,
  否則,便都要死!”
  淅淅瀝瀝的小雨之中,偌大的天宇峰瞬間一片死寂。
  “你們這些朝廷鷹犬,想要殺我們,盡管放馬過來!”
  沉默一瞬之后,是更為洶涌的怒罵聲。
  但是,隨著薛潮陽一句話,在場所有的武林中人,全都不由的心中提起警惕,下意識的遠離了身邊的同伴。
  同仇敵愾之勢,瞬間土崩瓦解。
  “夠了!互相猜忌,我們今日全都要死在此處!”
  藍大強自開口低喝一聲,掙扎著站起身,看向薛潮陽:
  “今日我們栽了,但天下無有不透風的墻,此事一旦泄露出去,你們,乃至于整個六扇門,統統要為我們陪葬!”
  “是嗎?”
  薛潮陽提刀跨步,語氣平靜,好似誦念卷宗一般:
  “大豐一九七年,六月二十一日,極神宗趙長林,拜月山莊藍大先生連同數千武林人士死于華衍山脈”
  “作案者,血魔安奇生!”
  山巔頓時一片死寂,所有人全都臉色難看無比,聯想到六扇門近些日子以來的諸多動作。
  此事,真有可能被永遠的掩埋下去。
  連最后報仇的希望都被打破,一眾武林人士全都心神搖曳,更有人目漏兇光看向一眾同伴。
  而就在山巔一片死寂之中,忽聽山下傳來一聲冷喝之聲:
  “你放屁!!!”
  這三個字并不如何宏大,穿金裂石,但是卻壓下了雨幕最后的余波,清清楚楚的回蕩在山巔之上m.00ksw。
  “誰?”
  薛潮陽與拓跋重光都是面色一變。
  眾人極目眺望間,只見尚未散去的雨霧之間,一道人影由遠而近,踏步而來。
  所過之處,云霧散去,風停雨歇,似如大日出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