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甫所學之望氣術,乃是韓嘗宮親傳之萬運望氣術。
  相傳此術法可觀地理陰陽,查吉兇禍福,斷前途命運,可演諸般陣法聚合軍勢,可演算國運,甚至于,可以窺視未來。
  然而,天地之間氣場無窮無盡,彼此間互有影響,產生的變化之多近乎無窮無盡。
  即便是韓嘗宮都不敢說望之必中,十望得其三四,已然是個中高手了。
  蘇醒之時視線迷糊,黃甫下意識的便運轉了萬運望氣術,于恍惚清醒的剎那之間,他看到了讓他終身難忘的一幕!
  在他的眼中,一切有形無形之物全都剝離出去了。
  展現在他眼前的,是無比繁復的氣場,萬萬億無窮氣場縱橫交織之間,無有盡頭一般。
  而在那氣場轉動間,他看到了一股無可形容的璀璨紫氣蒸騰于長空之間。
  那紫氣深沉內斂卻又煊赫堂皇,滾滾宛如長河,浩浩如同汪洋,橫亙天地之間,橫壓無窮氣場,強橫的無與倫比!
  “啊!”
  驚鴻一瞥之間,黃甫不由大叫一聲,七竅流血。
  “大黃。”
  歸小二大驚失色,無助回頭。
  一只手已經穿過他的視線,按在了黃甫的胸口。
  黃甫只覺心頭一震溫熱,一股無形的勁力在他體內震蕩,護住了他顫動的心脈。
  再睜開眼,他就看到了安奇生。
  仍然是那平平無奇的老道士,但在此時的黃甫眼中,這個老道士卻在散發著無窮光芒,讓他不敢直視。
  天地之間,萬氣皆白,其中萬一方有青紅,已然是萬萬人中無一,其未來非富即貴,做官能位極人臣,習武能登峰造極,縱使不習文武,亦有萬貫家財。
  而有一絲紫意者,已然是王朝之主,絕頂高手了。
而他剛才居然看到了紫氣長河  雖然氣運之說未必準確,人之命運也絕非氣運所能概括,但有這般異象者,絕非凡俗之輩。
  “你蘇醒之時目光有剎那恍惚,繼而瞳孔縮小,心臟劇烈震動,以至于氣血沖斷了我為你續接的心脈........
  那么.......”
  安奇生松開手掌,似笑非笑的看向黃甫:
  “你看到了什么?”
  “我.......”
  黃甫聲音沙啞,心中顫栗,說不出話來。
  這能說嗎?
  望氣者,并不會遭受反噬,天地根本不會在意他們的窺視,然而有些話一旦說出口,產生的連鎖反應,必然會將自己置于風暴之中。
  他怎么敢說?
  而且,或許是自己恍惚間出現了幻覺呢?
  “咳咳!原來是道長救了我?”
  黃甫張張嘴,說出這么一句話來:“日后但凡您老有所求,無有不應。”
  即便之前看到的可能是幻覺,但黃甫覺得自己還是要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但凡有萬一可能看到的是真的,自己也絕對不能得罪這樣的人物。
  也得罪不起。
  安奇生深深的看了一眼黃甫,神色微妙不已。
  黃甫昏迷之際,他溝通道一圖,查詢了黃甫的信息,也看到了他原本的人生軌跡。
  所需道力,十點!
  黃甫(四十九)
  人生軌跡:生于久浮界,赤州,慶云府,戰亂中幼年失去雙親,后加入欽天監主韓嘗宮所開之孤兒軍,習武天資一般,對于危險感知卻極強,后習望氣術有成,成為韓嘗宮九弟子.......
  因其性格謹慎,對于危險感知極強,每每逃過必死之劫,被稱之為欽天監之恥......
  大豐二一六年,韓嘗宮敗亡龍王鎧主之手后,成為新一任欽天監主。
  后布局天下,挑動天下紛爭,以數十年烽火戰亂為代價,將萬運望氣術推演至巔峰,終衍天人望氣術,至此,徹底超越其師韓嘗宮!
  終,于大豐二五六年,走出閉關之地,以天人望氣術大成之威悍然挑戰龍王鎧主,大戰十一日夜,波及北境十三州,七十二府,終于千萬人目睹之下,斃殺龍王鎧主!
  仰天長嘯三聲吾命休矣!
  后,氣絕人亡。
  第一次出手,已是絕響。
  功法:萬運望氣術,龍蛇游身步,天淵提縱術,大小周天挪移法,大四九閉氣假死法........
消耗道力,可感悟其所修功法,記憶  面前這個膽小慎獨,滿臉諂媚的丑臉漢子,居然是未來的欽天監之主,甚至是擊殺了八大兵主之一的龍王鎧主的絕世強者!
  可想而知安奇生的心中是何等的不可思議。
  “黃大人客氣了。”
  轉過念頭,安奇生微微搖頭。
  得知黃甫人生軌跡之后,他本就沒多少的殺意更是半點也無了。
  這樣的人物,就這么死了,未免太可惜了。
  畢竟,這可是未來推演出天人望氣術的蓋世奇才。
  對于這門能鎮殺天人神兵之主的神功,他自然有極大的興趣。
  “道長叫我小黃就行了,何必如此客氣?”
  黃甫有些受寵若驚,同時也有些莫名其妙。
  這老道士怎么就突然對自己如此客氣?
  一時間,兩個都被對方震驚到了的人相顧無言。
  歸小二見狀,走出車廂,一甩長鞭,催馬前行。
  車廂之內一片寂靜,二人各懷心事。
  最后,還是黃甫掙扎著起身,掀開簾子,瞥了一眼外面的夜色:
  “道長,這,這是去哪里?”
  “自然是回去了。”
  安奇生收斂心思,淡淡回答。
  “回去?”
  黃甫一愣:“回,回哪里去?”
  “自然是回改回的地方去。”
  安奇生回答。
  “啊?”
  黃甫一陣胸悶,合著我付出這么大代價,又要回去?
  安奇生看著他,眸光泛著漣漪:
  “有何不妥?”
  他自然知曉黃甫擔憂的是什么,之前黃甫昏迷之時,他也曾短暫入夢,得知了他與薛潮陽的談話。
  他的心思很多,從兩人的談話之中,看出很多東西。
  若他是薛潮陽,殺干凈了此來的諸多武林人士,到時只需將那修行奪靈魔功之人推出來,便可抽身而去。
  到那時,成為眾矢之的,被朝廷武林一同追殺的人會是誰?
  這口鍋,安奇生表示自己絕對不背。
  否則,他可別想有什么安生日子過了。
  想想無數武林人士追殺的情景,安奇生心中對那位六扇門名捕薛潮陽的殺意,就一下攀升到了頂點。
  天光大好,萬萬里無云,碧藍長空之上,三輪紅日點綴當空,揮灑光芒千萬。
  兩側林木幽幽的官道之上,馬蹄聲疾。
  不時挾刀負劍的武林人士打馬飛馳而去,剛下過雨的官道之上泥沙飛濺。
  “駕!”
  瞥了眼匆匆而過的快馬,慧果輕輕夾腿。
  “昂兒,昂兒”
  小毛驢不滿的嚎叫了幾聲,見主人絲毫不為所動之后,搖頭晃腦的打了個響鼻,慢慢吞吞的前進著。
  “哈哈哈!”
  身后馬蹄聲遮掩不住的大笑聲一晃而過。
  幾條勁裝大漢催馬而過,其中一人瞥見慢慢吞吞的騎驢小和尚,不由的大笑了幾聲。
  “三弟不要多事,速速趕路要緊!那安魔頭現身華衍山脈,我等去的完了,只怕就來不及了!”
  另一條大漢斥責了一聲。
  “大哥說的是!”
  其余幾條大漢也齊聲附和。
  幾人快馬而過,說起話來卻中氣十足,任由氣流呼嘯也凝聚不散,顯然都有內力在身。
  “安魔頭......”
  慧果抹去光潔的下巴之上濺上去的泥點,若有所思。
  “大哥!你說,那六扇門突然在各處城池張貼告示,宣告那魔頭之去向,會不會有詐?”
  遠遠掠過小和尚之后,之前那三弟又自開口:
  “若是我發現了那魔頭的蹤跡,必然不會告訴除了幾位兄弟之外的其他人。”
  “你想太多了!”
  那大哥冷笑一聲,道:
  “那華衍山脈何其之大,莫說一個人藏身其中,便是千人萬人藏在里面也難以尋找!那奪靈魔功若果真有那般神異,一旦給了那安魔頭時間,只怕將來又是六扇門的大敵!
  權衡利弊,那薛潮陽難道不懂?”
  “不錯!大哥所言極是,那六扇門只怕是想要我們入山替他們尋找那魔頭,但他薛潮陽卻是不知,我等武林人士比起他六扇門的鷹犬多出十倍!”
  另一大漢冷笑一聲:
  “群山之中,荒郊野嶺,我坤山蔡氏也未必便不能火中取粟!”
  “不錯!”
  幾人大笑一聲,齊齊催馬前行。
  “嗯?”
  正自狂奔之間,那三弟余光一撇間,身子突然一震,好似看到了什么極為不可思議之事。
  其他幾條大漢也都心中一跳,微微側目看去。
  只見身后泥水四濺,氣浪滾滾間,一頭小毛驢發足狂奔而來,其速極快,簡直比他們的馬還要快上好幾倍。
  幾人還在驚詫之中,那小毛驢居然已經追上了他們。
  “幾位施主,你們說的魔頭,是哪個?”
  慧果眨眨眼,問道。
  “娘也!這頭驢,莫非是有什么異獸血脈的寶驢嗎?”
  那三弟雙眼瞪大,看著慧果身下的小毛驢,口水都快留下來了。
  傳說之中的異獸,一旦成了氣候,堪比真氣境頂尖的高手不說,其速度還堪比傳說之中的龍馬。
  價值之高超乎想象。
  當即,他就忍不住開口了:
  “小和尚,你的驢,賣不賣?”
  其余幾條大漢心中雖然覺得不妥,但自忖問一句也無所謂,也就沒吭聲。
  慧果抬起頭,清澈的眸光之中倒映出幾人的身影:
  “你們,想要我的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