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來了！”
“推進去，快！”
“這都是哪個？哪個是哪個？！”
“推去哪個室？”
病人交接的時候，最容易手忙腳亂。
有護士在扯著嗓子指揮，“2號，4號，6號室！食管破裂的去6號！去6號！”
也有一線醫生在吼，“食管破裂的是哪個？！”
送病人來的急診科醫生面容明顯的稚嫩，胸牌上的底色是淺藍，一看就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實習生。
況且他一個人外加兩個護工阿姨一起送了三床病人，一時之間他甚至都傻傻分不清楚。
明明一張臉憋得通紅，但就是指不出哪床是哪床。
張天陽心念急轉，瞬間意識到了什么。
急診科一定是炸得厲害，所有訓練有素的有生力量肯定都投入了進去，就連這些業務還不夠熟練的實習生們都被派來送三份的病人。
所以，分辨病人靠不住那個還在糾結的實習生了。
張天陽腳下幾個挪移，后發先至，第一個湊了上去，伸手就往平車上撩去。
三個病人，兩男一女，張天陽一眼就把女病人給排除了。
沒記錯的話，只有便血的病人是女的！
剩下兩個男性，一個身材消瘦，一個頂著啤酒肚，張天陽伸手迅速在兩人的頸部和胸前摸過。
“是這一床！”
他大聲吼著，手下用力，直接把載著啤酒肚男人的平車往6號室推了過去。
“確定嗎？！”
一線醫生聞言迅速湊了上來，跟張天陽一起推動著平車往前“咣當咣當”的移動。
他急急忙忙的去翻病人的手腕帶，卻翻了個空。
急診送的太急，手腕帶都沒給人帶上！
“確定！”
張天陽百忙之中彎腰從平車下把隨車的一疊資料拎了出來，迅速定位患者姓名，展示給一線看。
“你看，是不是這個人！”
“對！是他！”
一線面露驚詫，“他沒有手腕帶，你怎么找出他的！”
但他沒等到張天陽的回答。
因為二線醫生已經急火火的換了洗手衣趕了過來。
“是這個病人嗎？快，送進去！主任還要十五分鐘才能趕回醫院，先下鏡子！”
值班的一線和二線還有搭臺的小護士簇擁著平車繼續往6號室進發，張天陽被擠出了人群，倒也沒跟上去的意思。
6號室的屏蔽門緩緩關閉，一群人喧囂的聲音漸漸隔離。
張天陽在原地頓了兩秒，轉身就去了邱明師兄所在的2號室。
“來，搭把手過床！”
2號室是離門口最近的胃鏡室，平車上的女病人已經在臺前就位。
張天陽趕緊上去幫了一把。
“嗡——”
2號室的屏蔽門也緩緩關閉之后，兵荒馬亂的喧囂終于安靜了下來。
人是很容易受到外界影響的生物。
周圍的環境焦灼的時候，自己也會跟著焦灼。
周圍安靜下來之后，心情也會自然而然的平靜下來。
更何況，現在他們分到的病人只不過是一個便血的女性，病情并沒有那么危重。
莫名的，2號室的氣氛輕松了不少。
小徐護士被抓了壯丁，跟高冷的唐主治搭臺去了。
跟邱明和張天陽搭臺的小護士是個生面孔，這時候正在備物，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動作幅度有些大，叮叮咣咣的。
張天陽注意了一下，發現對方口罩沒遮住的一部分臉蛋上，還留著淺紅色的睡痕。
這位怕不是剛剛躲在休息室里睡覺，然后被抓了壯丁哦！
難怪脾氣辣么大！
“真是的，急診科怎么回事啊！”
似乎是發現邱明和張天陽都不是那種特別嚴肅的人，小護士開始小聲的抱怨。
“什么病人都往我們這里扔就算了，送病人來的醫生一問三不知，哪個病人是哪個都分不清！
三個里面還有一個急危重癥，要是下了鏡子發現做錯人了怎么辦！”
邱明和張天陽對視一眼，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分不清哪個病人是哪個確實很過分，但想想對方只是一個實習生，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肯定六神無主，又覺得稍微可以理解一點。
再想想急診科現在雞飛狗跳的樣子……
送這么危重的病人，甚至分不出一個經驗稍微豐富點的研究生，竟然讓一個實習生帶著兩個護工阿姨送病人……
張天陽和邱明師兄默默的為急診科的同胞點了根蠟。
兄弟們，加油！
小護士依舊在罵罵咧咧的備物，邱明師兄和張天陽再次點開了急診病歷和病人的急查血結果查看。
患者間斷便血1周，今日再次便中帶血，呈鮮紅色，量多，伴腹痛，所以急急忙忙的來了急診。
急血常規的結果出來了，血色素83，失血情況確實有點嚴重。
張天陽的眼神在屏幕上掃過，隱約感覺有些不太對。
“怎么了？”
邱明師兄敏銳的感受到了張天陽的變化，小聲詢問。
“感覺有點不太對。”
張天陽瞇著眼，再次掃了一遍患者的急診病歷。
“便血……一周……腹痛……嗯？腹痛！”
他猛地意識到了什么，直接站了起來。
“剛剛病人進來的時候不是捂著肚子在哼哼嗎？現在怎么這么安靜！”
“臥槽！！！”
“媽耶！！！”
邱明師兄和小護士登時都打了個激靈，小護士備物的手都抖了一下，險些把準備好的東西直接扔出來。
醫生最害怕遇到的病人有兩種，一種是極度亢奮的，你根本不知道下一秒他會做出什么事。
另一種，就是極度安靜的。
看著病人好像乖乖巧巧的窩在那里，一聲不吭，一動不動，等你過去一推——倒了。
什么時候死了都不知道！
就跟落水的時候一樣，還能掙扎，情況就不算太糟，就怕那種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的！
那種，想掙扎，卻無力掙扎的！
賊恐怖！
手術臺上的女人剛剛還在清醒狀態，本來還捂著肚子哼哼唧唧，轉眼間卻安靜得一聲不吭。
關鍵是，來的時候病人的基礎情況還不錯，沒人急著給他連心電監護。
所以，現在也沒人知道她的具體情況！
“要遭！”
張天陽飛速竄到手術臺前，探手往患者的頸動脈探去——
然后冷不丁對上了一雙眼睛。
“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