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泌尿外科很冷清。
但周五的消化內科卻有點劍拔弩張的意思。
時值正午，還沒搞完自己上午的任務的小醫生們都有些著急上火。
偏生消化內科的醫生多，電腦不夠用，轉了一圈下來，所有電腦都被占用著。
“醫生啊，我是那個XX床的家屬，我想問一下......”
“醫生醫生，我們XX床等會那個......”
“醫生，Xx床的結果出來了沒有啊，我們想看看......”
“醫生！”
“醫生！”
穿著病號服的患者們還有家屬們堵在辦公室門口，聲音吵雜，要求各不相同。
就算不是他們的管床醫生，進出的時候被一堆眼睛盯著，也渾身不自在。
“喂？是心內科嗎？我們這里有一個病人，他之前有個十年的冠心病病史，現在他......”
“喂？CT室啊，我們這里是消化內科，有個病人他約了明天的腹部增強CT，現在想給他加個胸部的......”
兩臺電話被占得死死的，后面還有捏著A4紙或者筆記本的醫生在排隊。
就在撥打出去的間隙，電話還會見縫插針的響起來。
“喂。這里消化內科。哦，XX床管床醫生！XX床管床醫生！”
甚至還有打錯的。
“喂？這里消化內。做胃鏡要找樓下哦，你再給114打電話問清楚號碼吧！”
整個醫生辦公室里，都透露著熱火朝天的氣息。
也只有當“今天中午有小講課，有吃的！”的消息在醫生們之間互相傳開的時候，這樣的氣氛里，才混進了一點點期盼。
但當“今天主任們不會又打起來吧？”這種擔憂出現的時候，那一點點期盼里就又帶上了一點焦灼。
不遠處的主任辦公室和副主任辦公室里，又是另外的情形。
“讓一下啊讓一下，主任要去講課了，你們下午三點之后再來吧。”
邱明艱難的在攢動的人群中指揮著，廢了好大勁，才安撫住排了很久的隊，最終也沒能跟消化內科大主任聊上一嘴的病人和家屬們。
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幾個穿著各式襯衫，抱著文件資料或者平板的年輕男女們也聽到了邱明的驅趕。
但他們仍然不甘心的在旁邊徘徊，不肯離去。
他們是想要跟消化內科大主任搭上關系的各種藥代。
吃閉門羹對他們來說是常事，但仍然免不了失望和不甘。
只有負責今天小講課的那一對男女，臉上帶著勝券在握的微笑，和一股優越感。
在被邱明驅趕的人群中，唯有他們，抱著資料和平板，逆流而上，走進空曠的辦公室。
不一會，他們便陪著消化內科大主任走了出來。
周圍那些賊心不死的藥代們紛紛露出了失望了神色。
今天中午是沒有機會了。
只能下午再來碰碰運氣。
不甘心的徘徊了一陣之后，他們終于也漸漸散去。
喧囂了一早上的走廊，終于稍稍安靜了下來。
“走吧？去會議室。”
消化內科大主任心里還在思考著一個重癥病人的處理措施，沉吟著往會議室一指。
那兩個年輕男女頓時就分出去了一個，快了幾步去會議室里，招呼那些早就已經開始在會議室里布置的同伴們。
“咳咳。”
左側辦公室的門突然打開，曹主任帶著自家的兩個主治，面色不渝的半擋在了消化內科大主任前進的路上。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大主任停下腳步，抬頭。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如果眼神可以具象化，現在一定是兩條噼里啪啦的電光在空中炸響。
走在側邊的邱明一不小心被波及到了些許，只覺得渾身不由得一抖。
媽耶！
好恐怖！
兩個大佬又杠上了！
他本能的想要逃離這種可怕的場面。
但張天陽的面孔在他腦海里一閃而過。
后退的腳步于是就停頓了下來。
他還是不敢硬鋼曹主任。
所以就盯著對方的兩個主治跟班，努力做出面無表情的樣子。
兩個主任，三個主治，都是在面對了成百上千病人和家屬之后鍛煉出來的氣質。
對立的氣勢在狹小的走廊里爆裂開來。
留在大主任身邊的藥代瞬間感到了生理和心理上的劇烈不適，噔噔蹬的后退幾步，雙目圓睜。
發，發生了什么？
好可怕！
一時間，無關人等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三個主治沉默的對視著，只用眼神挑釁，然后等待著自家大佬的動作。
但兩個主任竟然也只是沉默的對視著。
空氣中，有什么東西在噼里啪啦的亂響。
對峙起來了！
剛剛在其它失敗者面前還趾高氣揚的藥代已經退開了三米遠，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身體蜷縮在角落≦)
不會要打起來吧！
為什么，為什么我只是組織了一個小講課就會遇到大佬們神仙打架的事情啊(•̥́ˍ•̀ू)
我好慘啊，好慘啊，好慘啊！
但可憐兮兮的藥代此時此刻并不知道，跟昨天真打起來的情況相比，現在已經好太多了！
如果他能跟昨天負責小講課的藥代交流交流的話，想必臉色也不會這樣難看。
兩個主任劍拔弩張的對視了漫長的三分鐘。
在藥代已經汗流浹背得快要脫水虛脫的時候，終于開口說話了。
“小講課呢？”
“是。”
“很得意啊？”
“沒有。”
“嘖嘖嘖。”
“有事？”
“呵，明天的人選，我們要一個。”
“呵呵。”
簡短的對話到此戛然而止。
藥代聽得一頭霧水。
但這并不妨礙他察言觀色。
根據他多年觀人的經驗，兩個主任表面上似乎在正常交流。
但實際上，一定恨不得把對方的狗腦子都打出來！
嘶——
好在，最終兩個主任還是沒有直接撕破臉皮擼起袖子開干。
大主任面無表情的去會議室準備講課。
曹主任則陰沉著臉去了外面的醫生辦公室。
“咳咳！”
他瞇著眼，眼神掃過面前忙碌的小醫生們。
被他注視到的人就瞬間打了個寒戰。
一個念頭在他們腦海里閃過。
曹主任來找茬了！
夭壽了！
忽略掉自己手底下的那些熟面孔，曹主任的眼神主要在面生的倒霉醫生身上掃過。
然后伸出手指——
“你你你你！來幫忙！”
被點到的四個小醫生們頓時如喪考妣，垂頭喪氣的起身。
躲在人群后面的陳佳杰輕輕的松了一口氣。
逃過去了！
太好了！
等會的小講課要不然就不聽了吧？
最好趕緊溜，免得又被盯上。
正在思考著到底要如何貫徹室友鄒俊豪的“劃水策略”，陳佳杰卻聽到了曹主任好像突然近了不少的聲音——
“對了。”
他僵硬著回過頭，對上了曹主任陰冷的眼神。
“還有你，一起來。”
瞬間，陳佳杰面如死灰。
媽的，自己被對方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