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周帝國的萬允皇帝望著敖心。
外面的皇室護衛,還有大太監都已經準備好了,只要皇帝陛下一聲令下,就沖進去抓人。
敢在這個關鍵時刻觸怒皇帝,真的是自尋死路了。
但是,萬允皇帝終究沒有下令,而是重新翻開了《石頭記》繼續讀了起來。
“你可知道,你兒子寫了一本書,名字叫《石頭記》?”皇帝問道。
敖心道:“略有耳聞。”
皇帝道:“我不喜歡這本書,怨氣太重,但是卻寫得很好。”
敖心沉默不言。
皇帝道:“你退下吧!”
敖心道:“陛下,臣不需要嗣子……”
皇帝寒聲道:“你就留在京中,不要回江州了,順便打聽清楚,江州到底發生了什么。”
然后,皇帝重新拿起書,再也不理會了。
敖心跪在地上又一會兒,然后叩首道:“臣告退!”
而就在此時,皇帝忽然道:“敖心,外面都在傳,你應該封公爵了,你怎么看?”
這股妖風確實傳了很久了,好些年就開始傳了。
因為在征戰南蠻系列的大戰中,敖心確實立下了巨大的功勛,按照他的戰功早就應該封公了。
但是最近和大贏帝國大戰,南周算是落敗了,這股風消了下去。
大贏帝國四皇子贏祛率眾殺入了南周帝國境內,敖心集結大軍,將贏祛大軍包圍,即將殲滅,最終該是奉了皇帝的口諭,將這十幾萬大軍放回大贏帝國。
所以這一戰,最終南周帝國還是高傲而又體面的。
甚至在南周帝國的宣傳口徑中,這一戰還算是勝利的,因為不但包圍了對方主力大軍,而且還俘獲了對方的主帥。
所以敖心封公這股妖風,又開始吹了起來。
然而,這次吹敖心要封公完全是居心叵測,是有險惡用心的。
所以云中鶴曾經想過,是不是要提醒父親,主動向皇帝提出,這次戰敗自己有罪,請皇帝責罰,至于封公之說,更是荒謬絕倫。
但是經過考慮之后,云中鶴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因為父親敖心還是維持自己的人設最為有利,如果他主動請罪,主動駁斥封公之說,豈不是顯得此人已經變得老謀深算了嗎?
父親敖心光明磊落,不會做人,不會做官這個人設,在目前這個危險的環境中是最好的保護。
聽到皇帝的話后,怒浪侯敖心道:“封公?應該封不了吧!”
不久之后!
南周皇帝又在書房召見了一個人,禮部尚書李優之。
“秋闈將近,各地考官,可安排好了?”皇帝問道。
禮部尚書李優之躬身道:“回稟陛下,都已經安排好了。”
然后,他將一個冊子拱手獻上。
大太監過來,接過這個冊子,然后送到皇帝的手中。
南周皇帝打開一看,目光直接落在滄浪行省的考官名字上。
“有人從朝中退了那么多年了,手還這么長呢?”皇帝冷笑道,拿過筆直接把某個考官的名字劃掉了。
毫無疑問,他說的是云中鶴的老師祝蘭天。
一個月前,祝蘭天看過《石頭記》之后,就知道此戰已贏,不需要他出面了。他需要把重心完全放在秋闈鄉試上。
所以,他幾乎動用了自己的所有政治資源,讓他的一個門生故舊成為了滄浪行省鄉試的第一副考官,就是為了給云中鶴保駕護航的。
結果,皇帝輕飄飄地劃掉了這個名字,讓祝蘭天所有的心血全部白費了,他付出無比巨大資源交換來的結果,也付之流水。
接著,皇帝目光有落在主考官的名字上:徐光祖。
此人是國子監祭酒,雖然權力不大,但是名氣卻非常高,地位也很高。
但此人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林相的師弟,二皇子黨。
皇帝拿起筆,把徐光祖的名字也劃掉了。
如此一來,滄浪行省的秋闈科考,主考官和副考官,皇DìDū不滿意。
禮部尚書李優之跪下叩首道:“臣辦差不利,請皇上降罪。”
皇帝瞇起眼睛,朝著他笑了一下,揮了揮手就打發了。
禮部尚書李優之退了出來,整個后背都已經濕透了。
侍君如同侍虎啊!
他們眼前這個萬允皇帝,最不喜歡把話說透,他發怒的時候時候嚇人,他冷笑的時候也嚇人。
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他的怒氣值究竟到了何等程度了,有些時候你覺得他的怒氣值應該已經滿了,但其實還有很大的余額呢。
但有些時候,你覺得還有很大空間,但是下一秒鐘天大的災禍就已經降下了。
很顯然皇帝對禮部尚書這個安排已經不滿了。
你這個禮部尚書,是朕的禮部尚書,不是某某宰相的。
滄浪行省的科考,你左邊安排一個林相的人,右邊安排一個祝蘭天的門生?
這是什么意思啊?玩權衡?兩邊都不得罪?
但是玩權衡術不是朕的權力嗎?你一個禮部尚書,也要玩權衡?
所以,禮部尚書回去之后,立刻把主考官,和第一副考官的名字全部換了。
總之,這幾個考官不是林相的派系,也不是祝蘭天所在的派系。
江州城。
敖玉再一次成為了萬眾的焦點,因為他的那一場超級豪賭太驚人了。
輸了,他就失去了全部。
而一旦他贏了,那也贏得了全部,敖鳴就失去了全部。
這一次秋闈鄉試,不僅僅決定了敖玉,敖鳴的命運,還決定了段鶯鶯的命運,月旦評十三名士的命運。
所以,當然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敖玉。
然后,他們發現敖玉之前說的只怕不是虛言啊,因為他真的不斷在買書。
所有關于科舉考試的書,全部都買了,完全是成箱成箱往家里抬的,而且好多都是啟蒙級的書。
不僅如此,天一書局的秀才,舉人,甚至進士,都經常出入怒浪侯爵府,為他講課。
所有人都要瘋了,你他娘的還真準備從零開始啊?
別人讀書幾十年,都未必能夠中舉。而你用幾個月時間,就想要中舉,而且還要奪取前三名?
你,你這是徹底要瘋啊。
這滄浪行省考區可是死亡之組啊,就你敖玉這樣不學無術之人,就算去了安西行省,也中不了舉吧,那個考區是最容易的了。
別人都說臨陣磨槍,不快也光。但你這不是臨陣磨槍啊,你這是臨陣挖礦石啊。
挖了礦石之后煉鐵,煉鐵后再打造槍頭,槍頭鍛造好了之后,再加上一根木頭變成長槍。
云中鶴這等行徑,就完全相當于距離高考還有三天了,你正在背乘法口訣啊。
而天一書局去給云中鶴上課的人,一個個出來的時候,完全是面如土色,好像完全被敖玉嚇壞了。
從來都沒有教過基礎這么差的學生啊,太可怕了。
魏國公府內。
這里議事的人又多了幾個,月旦評的名士,因為他們也被拽上了戰車了,此時和敖鳴,魏國公府處于同一個戰壕之內了。
“秋闈鄉試的考官名單出來了,主考官是于錚。”
這話一出,所有人皺眉。
這是一個絕對油鹽不進,人見人厭的老東西了。
此人年輕的時候,絕對是一個傳奇了,二十三歲的時候就中了進士,會試第二,殿試第三,真正的一鳴驚人,之后又毫不意外去了翰林院。
所有人都覺得,有一個星辰要冉冉升起了,三十年后此人必定入閣。
結果呢?!
從來都沒有見過這么二的人,何止不會做官,連做人都不會。
敖心也不會做人,也不會做官,但他起碼安分守己,不會去主動招惹人啊。
這位于錚大人,見誰懟誰,看誰都不順眼。不管到了哪里,都和所有的同僚鬧得不愉快。
在翰林院,他懟自己的上司。之后去下放到地方去做縣令,他懟自己的郡守。
皇帝一看,你那么喜歡懟人,你來御史臺吧。
結果這位老兄來了御史臺,更加了不得了,懟天懟地懟空氣。
每天都有他的奏章,彈劾這個,彈劾那個。
就這樣懟著懟著,用了二十幾年的時間,他升到了御史中丞,算是二把手了。
但后來他在御史臺也呆不下去了,因為他和御史大夫懟起來了,而且放話說這個御史臺內,有我無他,有他無我!
結果皇帝就把他扔出了御史臺,打發去了司天監,做了監正,括號從三品。
司天監,幾乎是最冷的衙門了,天天就算這個,算那個,弄的都是天文地理。
你不是喜歡懟嗎?現在你去懟天,懟地,懟空氣吧。
去了司天監之后,這位于錚老大人總算是安靜了下來了,朝堂之上再也沒有怎么聽到他的咆哮了。
沒有想到他竟然來了滄浪行省。
不久之前,滄浪行省的提學御史張奇正遞上了辭呈,朝廷同意了,把這個真正人見人厭的于錚派來滄浪行省兼任提學御史,并且擔任鄉試主考。
別人的官職都是越做越大,唯獨這位老先生的官,原地踏步十幾年了。
但此人懟天懟地幾十年,這一身的殺氣,真是足夠讓人毛骨悚然的了。
聽聞他要來滄浪行省,成為秋闈的主考官,整個江州立刻風聲鶴唳。
首先作弊是不要想了,誰要是敢作弊,這位于錚不僅僅會將你拍死,甚至祖宗十八代都不會放過的。
他可是做過御史中丞的人,在朝堂上懟人懟了十幾年了。
不管是親王,還是內閣宰相,就沒有他不敢懟的人。
這種人雖然無權無勢,但還真的沒有人敢招惹,而且此人資格老,學問高,四十幾年前就是探花郎了,他來做這個主考官,簡直再公正沒有了,誰敢說一個不字。
“于錚做了主考,那么想要在科考批卷上打壓敖玉,已經不可能了。”郡守尉遲端道:“兩個副主考,雖然不是林相的人,但是應該還是愿意和我們結下香火緣的。”
“沒有必要這樣如臨大敵吧,敖玉就是一個廢物,完全不學無術的,祝蘭天派來教他的那些舉人們都快要吐血了,從來都沒有見過這么廢物的學生。這樣的人怎么可能中舉,更別說奪前三名了。”
老祖宗敖亭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那幾個考生,運作好了嗎?”
“已經運作完畢了,總共五個考生,從其他考籍轉到了滄浪行省,雖然時間很緊,但還是做成了。”
“有沒有引起非議?”太守尉遲端問道。
“如果從滄浪行省轉移到別的考區,那肯定會引起非議,那就相當于另類的舞弊了。但是從別的考區來滄浪行省,人家只會說你有種,不會引起非議的。”
這話倒是不假。
就如同地球后世的高考如果你從山東、河南考區轉去了上海,那就相當于作弊啊,完全就等于多考了幾十上百分。
但是如果你從上海考區,或者XJ考區,轉去了河南考區。
那人家只會豎起大拇指說,你丫牛逼,頭真鐵。
而林相一系為了以防萬一,為了徹底狙擊敖玉,硬生生從其他考區轉來了五個科考天才。
滄浪行省本就是科舉的死亡組織了,在這里中舉難度一點都不亞于中進士。而且這個行省本來就有好幾個科舉天才,如今一下子又轉來了五個天才。
這是要徹底滅掉敖玉奪前三的任何可能性。
有人已經說了,這五個科考天才幾乎任何一個人,都有奪取解元的天賦和能力。
尤其是一名叫作蘇芒的考生,簡直是光芒萬丈。
他今年二十七歲,此人從縣試,到府試,到院試,一直都是第一名。
而且他考中秀才的時候僅僅才十三歲,十三歲就得了滄浪行省院試的第一名了。
之后他本來要接著參加鄉試的,但是他的家人不允許,覺得他太年輕了,要壓一壓,至少十七歲之后再參加鄉試。
但沒有想到十七歲的時候,他的爺爺過世了,于是他守孝三年。
二十一歲的時候,摩拳擦掌準備參加鄉試,結果考試前幾天直接病倒了,人事不省。
這一耽誤,又是三年。
到了二十四歲的時候,也就是上一科鄉試。所有人都認為,此人和敖鳴一定會有一番龍虎斗,解元一定會是兩個人中的一個。
沒有想到,科考之前三個月,他的父親又過世了。
于是,又耽誤了三年了。
一個十幾歲就能奪解元的天才啊,硬生生被耽誤到了二十七歲了。
他的眼睛都紅了啊,這次科考絕對是要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
盡管每一次鄉試他都沒有上場,但是他也算是都參加了,因為每一次鄉試的考卷,他都做了。
而且完全按照鄉試的規矩來的,在家中蓋了一個小考棚,呆在里面幾天幾夜答卷。
他不僅做完了滄浪行省的考卷,而且把整個南周帝國所有行省鄉試的考卷都做完了。
事后,有人把他的考卷給了當年的考官進行批改。
于是,他得到了一個評價,這是一個天煞孤星啊。
如果這些成績都能有效的話,他起碼要奪十次解元啊。
要奪十次解元?多么嚇人啊。
所以他這個天煞孤星的外號就傳出來了,而且不僅僅這一個外號,還有科舉殺神,江州科場大魔頭等等外號。
今年他二十七歲了,正處于狀態最好的時候。
所以整個滄浪行省的人都堅定覺得,他這次必奪解元了。
剩下所有人都只能奪第二名了。
任何想要奪頭名的人,都會成為這位科舉魔頭蘇芒的筆下亡魂。
所以,情況就是這么一個情況。
這次參加鄉試的高手如云,而且還從外省考區轉來了五個科考天才。
所以,云中鶴奪取前三名的難度,完全是地獄級的。
隨著八月十三的日子越來越近。
江州城的氣氛也越來凝重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這一日的到來。
一開始,還有人開了賭局。
敖玉奪取鄉試前三名,賠率1:5。
也就是說,你買一兩銀子敖玉贏,如果敖玉真的奪了前三名,那你就能得五兩銀子。
這樣的賠率還是沒有買,于是賭局將賠率不斷提高,一路到了1:10。
但還是幾乎沒有人買,于是只能撤盤了。
因為從怒浪侯府傳來的消息太嚇銀了,距離考試那么近了,敖玉還在背誦《中庸》呢。
就你這樣的水準,要是能中舉,那完全是見鬼了。
就算世界毀滅,其他考生全部死絕了,就算只有你敖玉一個人參加科舉鄉試,你也中不了舉啊,更別說前三名了!
所以敖玉輸定了,敖鳴贏定了。
從今以后,怒浪侯爵位就屬于敖鳴了,敖玉這個廢物注定要失去了一切了。
時間如水,歲月如梭,不能裝逼的日子飛快而過。
幾個月時間過去了。
決定云中鶴命運,決定敖鳴命運,決定段鶯鶯命運,決定月旦評組織命運的大日子到來了。
滄浪行省的秋闈鄉試,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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