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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罪已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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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已詔。

  歷代帝王引咎自責的詔書。

  頒布天下,記載千史。

  大魏開國數百年,下此詔,還是第一次。

  皇權一統,沒有哪位帝王,愿意把自己的過錯,公然告知,公然悔過。

  蘇琉玉看著其上三個字。

  用手狠狠把眼眶里的熱意擦掉。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開始寫。

  “朕以涼德,纘承大統,意與天下更新,上位初,禁苛暴,止擅賦,力本農。然今疾疫之災,朕甚憂之,卻愚而不明,咎在朕助不逮。”

  “萬方有罪,罪在朕躬,余一人有罪,無及萬夫。萬夫有罪,在余一人。無以一人之不敏,使上帝鬼神傷民之命”

  “若使天下乂安,移災朕身,以存萬國,是所愿也,甘心無吝。”

  罪詔,字字泣血。

  蘇琉玉自考學到入朝,一路順遂,但這次,因為自己之過,沖動之言,導致鄂北府疾病成災,她萬分悔已。

  下此詔,告天下,承認自己之過,她下了很大的決心。

  天慢慢亮了。

  外面陰雨綿綿。

  守門的小太監看到御書房門被打開,急忙跪下。

  “皇上,可要入朝。”

  蘇琉玉抬頭,看著這陰霾之天,搖搖頭。

  “頒朕令,休朝三日。”

  她又把詔書遞給他。

  “此詔,即刻下達各州府縣鎮。”

  小太監起身,接過詔書,準備先隨蘇琉玉去承明殿就寢。

  “不用跟著,朕不回承明殿。”

  “皇上去哪?奴才隨行。”

  “太廟。”

  大魏,九月末,順帝頒布‘罪已詔’,安穩民心,罷朝三日,入太廟悔過。

  這御令一出,天下嘩然。

  首先知道的,是滿朝文武。

  正準備入金鑾殿的眾人,看到詔書,嚇了一跳。

  隨后,全京城百官入太廟前,跪了一地,想把蘇琉玉接回來。

  沈埕安跪在首位。

  他拿著詔書,老淚縱橫。

  “皇上,鄂北之災,臣等無力抑制,是臣等之過,是臣等,愚而不明,還望皇上,切勿引咎自責,切勿傷及龍體。”

  百官瞬間高呼:

  “是臣等之過,是臣等,愚而不明。”

  這罪詔,他們看了無不落淚。

  君主賢明,引咎自責有之。

  但順帝當政,百姓無不安樂,何罪之有?

  雨慢慢大了起來。

  百官全部跪在雨里。

  懇求幼帝,出太廟親政。

  陳韶柔,從太廟出來。

  看著跪著一地的朝臣,勸了一句。

  “各位大人請回吧,皇上說了,三日后,定給天下一個交代。”

  她又道:

  “若這罪詔無法安穩民心,還望大人平息鄂北眾亂。”

  她說完,正準備進去,眼中余光卻看到一群人朝這邊趕了過來。

  他們身著太醫院藏藍色官袍。

  齊聲奏道:

  “太醫院全體臣子,奏請前往疫區,解我皇之憂。”

  “臣等,甘愿前往疫區,解我皇之憂。”

  這封罪詔一下達,不僅是太醫院,幾乎大魏十六府全體大夫都第一時間奏請前往疫區。

  打天下,有他們皇上。

  逢疫災,有他們大夫!

  他們愿意,替皇上分憂!

  “我等醫者,愿前往災區,共盡綿力,為我鄂北百姓,奉上一線生機!”

  “我等醫者,愿前往鄂北,與鄂北百姓,共存亡,同進退!”

  那些大夫,自發組織,帶著藥箱,帶著布罩,前往鄂北。

  而這一封罪已詔,不僅喚醒了全國大夫,還平息了鄂北府所有民亂。

  特別是那一句移災朕身,以存萬國。

  更是讓所有百姓落淚。

  “咱們百姓不怨皇上,皇上憂心我們鄂北,發這罪詔,我們實在心中有愧。”

  民怨,是真有。

  封城的恐慌和懼怕,還有對朝廷的怨懟之言。

  但這封罪詔,字字泣血。

  讓他們鄂北知道,封城,是為了隔離,并不是放棄他們。

  因為封城,皇上自責,懊悔,憂心,甚是不惜發了這封罪詔,平定民心。

  他們如何能怨懟?

  百姓全民配合,染病的主動要求隔離,一時之間,上下齊心!

  京城,太廟。

  延綿細雨停了。

  但風卻大了起來。

  吹鼓著鏤空窗戶上的糊紙烈烈作響。

  木門突然被打了開來。

  風刮的兩邊的蠟燭搖曳,廟內,燭光顫動。

  沈懷舟看到正中央跪著的人,立馬疾行幾步,想把她拉起來。

  “師父不必相勸,朕在此三日,便歸朝親政。”

  蘇琉玉悶聲開口。

  沈懷舟看她心意已決,便一撩長袍,也跪了下來:“罷了,若你有過,我這師父,也難逃其咎,是師父,沒教好你。”

  蘇琉玉看他在她身邊跪著,一身廣繡大袍落在地上,她急急開口:

  “過錯在朕,師父,你何罪之有。”

  她嗓音發澀:

  “十五當日,朕去鄂北,本能和長生殿細細周旋,然朕意氣之舉,導致他們伺機報復,苦我鄂北百姓,是朕之過。”

  “當日,他們警告朕,朕未曾放在心上,實屬狂妄自大,是朕之過。”

  “而后,未能有效防止疫情,被逼封城,積四方民怨,是朕之過。”

  她狠狠擦了擦眼淚。

  “來此,便想安靜自省,師父還是回去吧。”

  沈懷舟看她這樣,心里長嘆一口氣。

  他知道,這份自責,壓的她心里難受,所以自罰請罪。

  但作為師父,看她受罰,又怎會好受。

  四年教導,不要說罰,就是苛責,都是少有。

  護了四年的人,現在因為一群道士,跪了一天,他心里是又氣又急,忍不住再次開口。

  “琉玉,你在此自省,師父不勸你,但你自省這數日,于事無補,你即知道是何人所為,便當想辦法除之,殺之,不可放縱。”

  除之,殺之。

  這四字,從沈懷舟嘴里,還是第一次出現。

  蘇琉玉微微錯愕。

  怎么師父看起來,比她還要生氣的樣子。

  “長生殿這般放肆,朕自然不會放過他們,朕已有安排,三日后,便有解決之法,師父信我。”

  三日后,她會讓長生殿知道,欺負她百姓的下場。

  “你自小就是有主意的,師父即勸不動你,那也就罷了。”

  他跪正了身子,當真沒有再開口勸一個字。

  “師父,你干嘛也跪著。”

  “自省。”

  “你起來。”

  “無需再勸。”

  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

  蘇琉玉看著那搖曳的燭火,嘆了口氣。

  “朕餓了,想回承明殿用膳,師父要一起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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