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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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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家確實同裴家偶有來往,可那來往只局限于后院。

  郭安南知道繼母廖容娘時常送東西去裴家,他自己上次也去過一回,不過主要是為了謝處耘,其實同裴繼安此人并沒有什么關系。

  可往日所有送的禮加起來,比起今日裴繼安給的這一張單子,也是小巫見大巫。

  郭安南聽父親郭保吉說過原本擬要舉薦裴繼安做官,后來因為各種緣故,最終作罷的事情,此時難免想得多些。

  兩家既然并沒有多少交情,還送來這樣重的禮,就有些不對勁了。

  難道是那裴繼安想請父親給他重新薦官?或是有什么要緊事情想求上門來?

  這東西若是旁人送的還不打緊,可麻煩的是裴繼安送過來的,他那一家還扯著謝處耘。

  對于那個繼弟,郭安南雖然沒有什么惡意,卻也沒有多少好感,只覺得麻煩得很,同個拖油瓶一般,對待起來輕不得也重不得。

  郭保吉任的是一路監司,手中握有實權,被求辦事的時候數不勝數,郭安南在清池縣做了這幾個月的官,幾乎時時被人奉承,自然有了幾分警醒,生怕自己不夠謹慎,最后叫父親臉上不好看,是以等到晚上郭保吉回來,連忙把那禮單送了過去,又將白日間的事情簡單說了。

  “那裴繼安走得快,兒子也不好當場拆他的禮單看,眼下東西都收下來了——也不知道他去哪里尋的這許多,管事的說多是現在有錢也沒處買的,兒子怕他那一處是想求什么難得的東西,偏又有那謝處耘在中間杠著,麻煩得很,只好干趕緊來同大人說一聲。”

  郭安南問得心中忐忑,卻不想對面郭保吉接過他手中禮單,略看了一眼,竟是笑了笑,道:“他說是送給你的,你收著便是,那裴繼安上回來尋過我一回,說是你從前幫著搭了一把手,攔了人去搶他那妹妹,心中十分感激,只覺得欠了個大人情,定要快些還清了,不然總是不舒服。”

  說到此處,郭安南也有些感慨,道:“裴家不愧是十代名門,已是到得這般地步,依舊還留有風骨在,那沈輕云送得女兒過來,也算是選對了人家。”

  上回給了那一份奏疏給自己做大禮,今次還送這許多東西過來給郭安南做小禮。

  莫說自己兒子只是攔了一下,算不得幫過什么,便是當真救了那沈家女兒性命,這裴繼安幫著未婚妻把接二連三的回禮砸過來,也已經還得夠干凈了。

  這些個年輕人,醋勁實在太大,熏得人眼睛都不舒服。

  郭保吉實在好笑,本是打算叫管事的去,想了想,索性吩咐道:“你明日跑一趟,把那裴繼安叫來,說我有事要尋他。”

  他千里而來,到得京城之后,這幾天幾乎一時都沒有停過,尤其今日下了朝,又被天子留下來奏對了半日,問的話里頭除卻翔慶軍,自然少不得雅州軍餉糧秣籌集進度。

  眼下最終的期限已經在即,不少原本信誓旦旦說一定能湊得夠數的縣鎮,前一向又忽然改了口,跑來監司里頭同他訴苦,說什么要再寬限一陣子。

  除此之外,還有兩三個大縣雖然籌夠了,卻是鬧出極大的民憤來,甚至有人牽頭要上萬民書,好險被壓了下去。

  郭保吉到江南西路大半年,又是由武將轉做一地監司,正憋著一肚子的力氣想要做出一番事情來,偏生過了這許久,依舊樣樣不順,今次到得天子面前,竟是找不出什么足以自表的。

  他翻來撿去,發現轄下做得最好的居然是宣縣。

  宣縣賦稅收得最齊最快,役夫也從來沒有少過數,另有雅州那一處的糧餉,給裴繼安這么一運作,不但把銀子籌夠了,還將宣縣公使庫的名號都打了出去。

  等到郭保吉來得京城,才發現原來不過一部書而已,竟是在京中引出這樣大的動靜,幾乎是朝野盡知,實在值得拿來說一說。

  他今日又把裴繼安上回送的,在京中發現朝臣奏疏、天子手書、中書批示等等的折子略改了一改,遞得上去,果然引得朝中大震,為著此事,政事堂中好幾位大臣到得此時依舊還留在宮中商議。

  雖然未有結果,然而可想而知,今次自己已經算立了功。

  這回入京奏對,若無宣縣,自己雖然也能過關,卻必是沒有這般順利,而宣縣的這許多好處,又離不開那裴繼安的手筆。

  郭保吉原來就想把那裴繼安引至門下,只是因緣際會,兩次都沒有做成,當時雖是有些可惜,也沒怎么放在心上,畢竟不過一個小吏而已,再怎么得用,也無傷大雅。

  直到今日站在文德殿內,他當眾出列,照著那折子里頭的框架一一陳述,引得百官矚目之后,終于發覺那裴繼安能當大用,必要快些招攬入手。

  郭保吉說風就是雨,吩咐完兒子之后,心中已是在盤算明日見得裴繼安,要怎的說服他好生為自己賣命。

  郭安南卻是滿臉難色,回道:“大人,那裴繼安已是回宣縣了,今日除卻來送禮單,另也是來辭行的。”

  回到臥房之后,郭安南猶有些魂不守舍。

  他站在桌子邊上,半日不曉得坐,只呆呆地立在原地,腦子里頭全是父親方才說的那一句話。

  ——“只覺得欠了個大人情,定要快些還清了,不然總是不舒服。”

  這話同先前裴繼安來的時候說的連起來一起看,他忽然發現,原來上回自官驛送來的三十部《杜工部集》,竟是那沈家姑娘給自己的,而不是那裴繼安送給父親的。

  想到此處,郭安南只覺得全身都發起燥熱來。

  那沈家姑娘竟是如此惦記自己嗎?之前在宣州的時候明明都已是鄭重謝過了,送了許多儀禮過來,現在還要繼續送一送二,時時給許多東西。

  不過隨手幫了她一把罷了,回報這般重,著實有些反常。

  郭安南難以自持地想到前幾日,兩人在那戴記書鋪里頭偶遇的場景。

  他想到對方俏生生的臉,看著自己時眼睛都是亮的,那微笑甜絲絲的,簡直像麥芽糖一般,能將人融化。

  那沈姑娘待自己這般好……莫不是……對他有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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