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四合院內 秋日正午的陽光濃稠熱烈,京星遙從廚房走出來,她穿著淺色的薄針織,系著圍裙,偏頭看了眼一側的傅欽原,低聲詢問,“還在看啊?”
“內容太多,肯定要好好研究一下。”
傅欽原此時只想說,陳妄這個人……
可真是寶藏男孩。
居然還藏了這么個東西。
只是……
他怎么都想不到,某人已經在他家墻頭下蹲了很久,現在已經揮著鐵锨開始扒拉墻角了,要不是這個東西被發現,等他家墻頭倒了怕是都不知道。
其實傅欽原和京星遙回來時,宋風晚已經在研究那個圖了……
這個事情還得說到半個小時前,宋風晚原本正坐在院子里陪著送風人和陳爺爺聊天,說得無非都是孩子,陳爺爺一直在夸陳妄多么優秀,宋風晚還笑著附和著。
陳爺爺本就是炫孫狂魔,聊得嗨了,“晚晚啊,你等著,我去給你找找陳妄小時候的照片和獲獎證書,那小子以前領獎的時候,你都不知道那個臭屁樣子。”
嘴上是貶,說話聲調上揚,帶著明顯的驕傲。
其實這些照片和獲獎證書宋風晚早就看過了,只是老人家記憶力不好,怕是早就忘了,宋風晚就配合著他,“我陪您進去。”
可能是坐太久,他起身一直扶著膝蓋,怕是雙腿有些麻木酸軟了。
陳妄的照片和獲獎證書都在他那屋,陳爺爺進去后,很自然的去抽屜拿東西,宋風晚則淡淡掃了眼桌子,筆記本邊上,還有小半疊棋譜。
“哦,他就是平時太用功,你說放個假吧,就該好好休息,昨晚還在這里研究棋譜,搞到夜里才睡,怎么說他都不聽。”陳爺爺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里藏不住的驕傲。
“他是很努力。”宋風晚很欣賞陳妄,有天賦肯努力,憑什么不成功?
宋風晚只是等著陳爺爺取東西有些無聊,隨意抬手幫陳妄略微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東西,桌上還有他們一家的全家福,上面陳妄約莫只有十七八歲。
“這孩子,出門時,我還和他說,打開窗通個風,前段時間下雨,屋里總感覺潮潮的……”陳爺爺取了東西,順手把他房間的窗戶給打開了。
秋風吹進來,將桌上擺上的一疊棋譜吹起,宋風晚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按住棋譜,拿了東西準備將一疊紙壓住。
只是紙被吹得凌亂了,她稍微整理一下,就發現中間有個不像棋譜的東西。
她并沒亂翻別人的習慣,只是好似隱約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誰對自己名字都分外敏銳的,她下意識將那頁紙整個抽出來。
一張關系圖,以傅家為核心,從每個人關系圈延展,將京、段、喬、嚴幾家都網羅進去,甚至擴展到了許家、蔣家……
每個人后面都有備注,而她后面的備注尤其多。
“晚晚呀,相冊我拿了,我們出去吧。”陳爺爺還樂呵呵的笑著。
“嗯。”宋風晚面不改色,捏著紙就走了出去。
“噯,那個……”陳爺爺瞧著宋風晚居然從自己孫子屋里拿了東西出去,略微蹙眉,只是當他出去,扶著老花鏡,瞇著眼看到那頁紙,驚得眼睛都要掉出來了。
“怎么了?”傅沉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自己小妻子的異樣。
宋風晚低頭,仔細看著那張關系圖,傅沉偏頭看了眼,盤著佛珠的手指稍微頓挫。
整個傅家都是重點標注對象,每個人名字后,都跟著至少四五個評價,唯獨傅聿修后面,只有四個字,簡單而粗暴:
無需考慮。
傅欽原背后的備注也非常多:
沒壞到骨子里。
正直。
記仇而小氣。
對傅家人調查非常詳盡,這里面還有其他人的,有些人的備注就比較那個了。
段林白:奸商,愛錢,年記一把還愛浪,工作時正經,私下太不穩重……
許堯:接觸不多,一言難盡的性格。
京寒川:從容淡定,深不可測,危險人物,喜歡聽戲,愛養魚,總結起來就是太閑。
京牧野:表里不一,傲嬌,嘴硬,吃貨。
傅沉往宋風晚那邊挪了下位置,仔細看了眼陳妄對自己的評價。
極為聰明,學習能力極強。
信佛心善。
幾乎都是夸獎的話,傅沉瞇著眼,心底覺著這小子還算有眼光,只是目光往下,看到了一條備注:
攻克傅家突破口。
什么?
攻克傅家,拿他當突破口,這孩子認真的?
傅沉眼睛再往下瞄一下……
就看到了自己小妻子的名字后的備注,也就理解為什么宋風晚為何出來的時候,是黑沉著臉的:
面慈心狠,很不好惹。
魔鬼。
這兩個字還是大寫加粗,重點標注的,在一頁關系圖上,顯得分外明顯。
重點觀察對象。
宋敬仁也湊過去看了兩眼,清了下嗓子,“老陳啊,你前幾天不是說有人給你送了大紅袍嗎?泡一點吧,忽然嘴饞。”
“好啊!”陳爺爺也想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陳妄這張圖瞎子怕是都看出一點端倪了,而且這里面傅歡的名字是用特備顏色的筆書寫的,最特別的一個。
也就是這時候,傅欽原和京星遙回來了,瞧著傅沉和宋風晚正靠在一起盯著一張紙看。
宋風晚脾氣算是很好的,反正京星遙是從沒見過她冷臉示人。
此時陽光濃艷,她卻能清晰感覺到宋風晚身上散發的寒意。
“怎么回事?”京星遙蹙眉。
“不清楚。”傅欽原走過去,瞥了眼圖,當時就瞳孔微震,這是陳妄的東西,他和傅沉學的是一套字體,瘦金體,瀟灑俊逸,個人風格強烈,認識這么久,字跡總是認得出來的。
這張圖上的點太多,評價雖然有好有壞,但是大多比較客觀,只是……
宋風晚的評價,幾乎都是圍繞著心狠手辣和魔鬼展開的,還成了重點觀察對象。
傅沉咳嗽著,“晚晚?”
“嗯?”宋風晚偏頭沖他笑著,“怎么了?”
她臉上方才青白交織,尤其是挨個看陳妄對自己的評價,臉上的表情簡直可以用精彩紛呈來形容。
此時她雖然在笑,可傅沉清楚……
陳妄這小子,怕是把她狠狠給得罪了。
窮根溯源,這張關系圖到底為何而來,傅沉目光鎖定在傅歡名字上,她是唯一一個沒有被備注信息的,而且陳妄自己的名字緊跟在后面,單看也知道大抵是怎么回事了。
這張紙顏色已經略微泛黃,筆的顏色深淺不同,紙頁顯然經常被摩挲,出現老舊跡象,這張關系圖,可能已經做了幾年,上面的內容還在不斷擴充中。
傅沉瞇眼盤著佛珠,這目的大抵也猜到了:
打入傅家內部,拐走他女兒。
不過能做出這么詳盡的關系圖,也真的是個人才。
他此時滿腦子都是段林白說過的話:你家白菜就算沒豬拱,也有狗刨的。
只要想到這張圖不是近期做的,就說明陳妄惦記她女兒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忽然想到了自己以前追求宋風晚的情形,那時她年紀也不大,他伸手捏了下眉心。
怎么都沒想到陳妄會把主意打到傅歡頭上,因為他藏得太深了。
傅歡上大學之前,兩人最起碼大半年沒見過,私下聯系怕也不多,這才能夠瞞天過海這么久。
因為他從來不會把目光鎖定在傅歡身上。
京星遙看傅欽原看了兩眼,怔在原地,也湊過去看了兩眼,同樣瞠目結舌。
“媽……”傅欽原咳嗽著,大抵也猜到了一些東西,傅歡畢竟是自己妹妹,他不算是特別嚴重的妹控,但肯定是很疼她的。
“歡歡和陳妄呢?你們不是一起出去的?”宋風晚嘴角帶著笑,看著與尋常沒任何不同。
只是眼風昏沉,透著涼意。
“被沖散了,我還以為他們先回來了。”傅欽原此時心底也是覺得日了狗了,這兩人肯定是偷摸獨處去了。
“快到吃午飯時間了。”
宋風晚的潛臺詞就是:讓他倆給我滾回來。
“那我給他們打電話。”傅欽原咳嗽著從口袋拿出手機。
“應該不用單獨打電話,他們應該在一起。”宋風晚笑語盈盈,可眼風如刀,犀利非常。
“我知道了。”傅欽原也極少看到宋風晚這般模樣,悻悻然拿出手機撥通傅歡的電話。
只是電話剛接通,他還沒開口,就聽到宋風晚重咳一聲,清了下嗓子。
警告意味十足。
讓傅欽原說話注意點。
而且他給傅歡打電話的時候,宋風晚是緊盯著他的,這種時候,傅欽原也不傻,要是稍微提醒一下,這把邪火怕是會燒到自己頭上,所以沒給傅歡提醒半句。
等兩人回來的時候,宋風晚一直盯著關系圖在研究。
被人形容為魔鬼?
挺新鮮的。
此時另一邊 傅歡坐在車里,盯著手機,莫名心煩意亂。
“怎么了?不舒服?”陳妄把握著方向盤,余光一直在關注身邊的人,她一直在扭動著身子,有些坐立難安。
“總覺得我哥那通電話怪怪的。”
“你是不是想多了。”
“就感覺啊。”傅歡再給傅欽原發信息,就沒有回復了。
“馬上就到家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說。”
傅歡點頭,兩人到四合院,推門進去的時候,所有人都在院子里,泡了茶,院子里還飄著桂香,陽光正濃,落在人身上,該是有暖意的……
可是傅歡視線忽然與宋風晚迎上,她心底莫名咯噔一下。
“外公,陳爺爺,爸媽。”傅歡一一問好,看著與尋常沒任何不同。
無人應聲,只有宋風晚笑道,“回來啦,好玩嗎?”
“還行,就是國慶人特別多,很擠,哥和嫂子提前回來,也不知道和我們說一聲。”傅歡這話尋常聽著沒任何毛病,此時這么說……
宋風晚輕笑:以前怎么沒發現,自己女兒戲這么多。
“買什么了?”宋風晚目光落在陳妄手中提的便利袋上。
“就是一些云城特色的糕點,可以飯后吃。”陳妄想著催他們回來吃飯,肯定是中飯快好了。
“中飯還沒做好,先坐會兒吧。”
院子里椅子有限,宋風晚這話說完,傅欽原本來是坐著的,立刻起身讓座,“來,你倆坐。”
陳妄和傅歡本就不傻,立刻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幾分鐘后,宋風晚端著泡好的大紅袍,一手捏著糕點,慢條斯理得吃著,對面兩人臉上看著淡定,卻被她笑得心里發毛。
“媽,都要吃飯了,您吃這么多糕點干嘛?”傅歡硬著頭皮開口。
“心里有口氣,吃點東西壓一下。”
“誰給您氣受了。”傅歡悻悻笑著。
他們家是她媽做主,她爸都是順著她的毛擼,誰敢給她氣受啊。
陳妄此時心底想著可能事情和他有關,因為他最近和傅歡的確走得很近,有可能是關系敗露,只是沒往關系圖上面想。
心底有了個預設,做了些準備……
卻不曾想宋風晚輕笑著,低低說了句:
“我素來覺得自己脾氣挺好的,對小輩也都很疼愛,就是沒想到有人居然會覺得我是個魔鬼。”
陳妄剛捏起一塊糕點,指尖猝然收緊,糕點一截兩半,落在了地上。
傅歡不明所以,略微蹙眉,“這哪個混蛋說的!”
任是誰聽人說自己母親半點不是,肯定都會跳腳,傅歡也是如此。
那語氣頗為義憤填膺!
傅歡說這話,有些夸張的成分,因為宋風晚心情不好,她說話嗓門也提高了一些,覺得這么說,討伐一下這個人,會讓宋風晚心底舒服些。
“媽,他在哪里說的?網上嗎?簡直是胡說八道!你給我看看,我幫你去懟他。”
“我媽是魔鬼?他是心盲還是眼瞎?”
陳妄抬手揩了下指尖上的糕點碎屑……
該來的,總歸是躲不掉。
他想過與傅家人攤牌,承認兩人正在交往,不過這是建立在兩人感情穩定的基礎上,他想過這段關系遲早會被傅家人發現,畢竟一窩的狐貍,瞞不了太久,只是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被發現……
太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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