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秦玨依舊笑得薄涼。
他堅持打賭,就是想讓謝琳瑯看到他真正的一面罷了,看到他有多么陰暗多么殘忍!這樣,她就會失望透頂,憤怒的跑掉吧?
跑了最好,跑了,他就不用再聽什么報恩,什么盛世明君這樣的蠢話了,那些都是笑話!
誰知等了許久,謝琳瑯都沒有跑,也沒有義正言辭的苛責他,或者勸誡他,她只是用一種過分澄凈的目光,看著他。
她的眼神讓人極不自在,仿佛,她能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心一樣。
這時,天空突然落下雪來,與此同時,謝琳瑯也動了。
只見她抬起手,五指一松,便有一塊玉佩掉了下來。
秦玨原本沒有在意,待他看清懸在他面前的那塊玉是什么時,表情頓時變得無比冷肅!
只見他一把抓走玉佩,冷聲道,“你哪來的?”
謝琳瑯答,“是皇后娘娘親手給我的。”
“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
她挑眉,信誓旦旦的道,“半年前我去北地賑災之前,皇后娘娘曾秘密召見了我,給了我這個玉佩,并以此為信物,拜托了我一件事。”
實際上,這確實是皇后娘娘給她的,但目的不是拜托她事情,而是皇后娘娘見她快要十四了,馬上就要到出閣的年齡,所以才給了她這塊玉佩。
她告訴她,如果有一天,她不想做男人了,可以用這塊玉佩來找她,或者找任何一個夏家人,只要見了這塊玉佩,他們家的任何人都愿意為她差遣,幫她秘密恢復女兒身。
所以這玉佩,其實是皇后給她的踐行禮。
但秦玨不知道。
可他卻知道這塊玉在母后心里的分量,因為同樣的玉佩他也有一塊,這兩塊玉是從同一塊原石中剝離出來的,它們身上每一個部位的痕跡都一模一樣,世間僅有,不可仿制。
當初他見母后一直帶著的這塊玉不見了,還曾問過她,而他母后卻說,這玉贈給了一個有緣人,原來她說的有緣人,竟然是謝琳瑯?!
遠處的喊殺聲徹底消失了,秦玨捏著這塊玉佩,久久不能回神,良久,他才聲音低啞的問,“……她拜托你什么?我母后她,要你做什么?”
謝琳瑯負著手道,“她對我說,她很不安。”
秦玨一愣,定定的看著她。
而謝琳瑯毫不回避的直視他的眼睛,“可她又說不清楚這不安來自于哪,所以她拜托我,如果有一天,她突然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她希望我能看在昔日的恩情上,照顧你,教導你,指引你,因為怕你不信,不聽我的,所以她才給了我這塊玉佩,當做信物。”
秦玨聽罷,微微上挑的眼角驟然紅了!
“你的意思是,她半年前就察覺到了不對?!”那她為什么不告訴他,而是告訴謝琳瑯?!
謝琳瑯見他即便到了這個時候,還是渾身是刺,一點都不好騙,她頓了頓,突然上前一步,輕輕的抱住了他。
“我也不知道她為什么會這樣囑托我,但秦玨,你相信嗎?人有時候會不安,是因為害怕保護不了她想保護的人。
所以皇后娘娘找到我,或許只是因為她太在意你,她怕有一天她會離開你,所以提前為你設下一盞燈,讓你今后就算一個人走,也不會走錯方向。”
秦玨聞言,身體不可抑止的顫抖起來,于是謝琳瑯將他抱得更緊,語氣也更為認真。
“秦玨,其實你并沒有失去所有,你還有皇后娘娘對你的感情,今后,你還有我。”
“地獄很黑,人生很暗,但只要你愿意接納我,從今往后,我便不會再讓你一個人!”
這句話她說得尤為鄭重。
秦玨是變了,可又沒變,他也確實不需要她的報恩和幫助,但他怕黑,他一定需要陪伴。
被抱住的秦玨渾身僵硬,他從強烈排斥到一點點沉默,過了很久,他才低啞的問。
“……你怎么能確定,以后不會再讓我一個人?”
他的話讓謝琳瑯一愣,就好像被突如其來的強烈沖擊撬開了一個角,在層層堅冰之下,她終于觸到了他最柔軟的地方。
“因為我會變強。”謝琳瑯松開他,一字一句道,“我會變得比帝師還強,強到除非你已經不需要我了,否則,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
她的話讓秦玨心頭一震,那雙清絕的眼瞳定定的看著她,仿佛要看透她,直接看到她心里去。
謝琳瑯也不回避,大大方方的讓他看,并迎著他的視線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你以后就安心跟著我吧,不要整天想東想西,我既然受皇后所托,肯定會好好教你的。你也別覺得難為情,我雖然跟你一樣大,但我可是狀元,能跟著我學習,你絕對不虧!”
秦玨聞言垂下眼眸,良久,他才臉色蒼白的輕輕笑了一下。
只見他將謝琳瑯的手捧了起來,將玉佩重新放在她手心,用力了握了一下,然后才瞇著眼,冷嘲著道。
“想讓我拜師,你還差得遠呢。”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留謝琳瑯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呆愣。
“不是吧,皇后娘娘的話你都不聽?”
一直在一邊圍觀的小喜這才弱弱的上前安撫,“公子不要傷心,殿下以后會知道您的好的。”
謝琳瑯搖了搖扇子,不在意的說,“那是,他肯定是害羞了!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心甘情愿、拜我為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