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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進言(二)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一品容華

  保和殿里一片沉寂。

  氣氛壓抑而凝滯。

  六皇子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父皇,兒臣也有些想法。請父皇容兒臣一言!”

  宣和帝瞥了六皇子一言:“你說。”

  六皇子俊秀的小臉異常嚴肅:“兒臣以為,賀校尉確實有錯。第一,他知錯犯錯。第二,他行事太過沖動,沒有顧及父皇的顏面。”

  “不過,戰場上情勢危急,如果他躊躇不決,任由韃靼人將韃靼太子救走,韃靼必然聲勢大振。如此一來,戰局對邊軍大為不利,又要膠著僵持許久。”

  “兩害相較取其輕。賀校尉在眾人面前斬殺韃靼太子,削弱韃靼騎兵的斗志和士氣。唯有這么做,才有機會敗敵退兵。”

  程錦容聽得心潮澎湃,忍不住抬頭看了六皇子一眼。

  六皇子繃著一張臉,繼續為賀祈求情:“兒臣懇請父皇從輕發落,不要令有功者受屈。”

  聽到這兒,宣和帝目光一閃,似笑非笑地看向六皇子:“照你這么說來,賀祈不但無過,而且有功了?”

  六皇子大著膽子回視:“這里既無朝臣,也無外人。兒臣對著父皇,說的都是心里話。若有說的不對之處,也請父皇見諒。”

  “我們大楚和韃靼征戰多年,早已結下血海深仇,不死不休。韃靼太子居心叵測,在離京時竟已定下敗敵誘敵之計,此人心性之隱忍狡猾惡毒,實在令人心驚。”

  “撇開朝廷顏面,兒臣覺得,賀校尉殺的好!”

  宣和帝:“……”

  小六啊,其實父皇也覺得你的話有道理。元思蘭確實該殺!

  不過,賀祈如此行事,也太高調張揚不顧體面了。不責罰嚴懲,要如何對百官交代?如何對天下人交代?讓史官如何寫這一筆?

  宣和帝面色深沉,淡淡道:“此事朕自有主張,程太醫先退下吧!”頓了頓,又道:“小六,你今日也早些退下。”

  程錦容和六皇子迅速對視一眼,齊聲告退。

  退出保和殿外時,微涼的夜風吹了過來。

  程錦容這才驚覺自己后背冷汗涔涔。

  她選擇私下進言,是想將此事的惡劣影響降到最低。說到底,如何處置,都在天子一念之間。

  有了幾日時間做緩沖,等戰報送到京城的時候,想來宣和帝氣頭已經過了吧……

  “容表姐,你別怕。”

  六皇子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程錦容回過神,轉頭,正好迎上六皇子滿含關切的清亮黑眸:“我會求父皇,從輕發落處置。”

  程錦容心頭涌起暖意,輕聲道:“此事和你沒什么關系,你本不該張口。萬一皇上遷怒于你,該如何是好。”

  六皇子不假思索地說道:“便是父皇遷怒于我,我也不能袖手旁觀置之不理。容表姐對我的好,就不用說了。賀校尉也一直對我極好。如今賀校尉出了事,我豈能不管不問。”

  頓了頓,又低聲道:“不知賀校尉傷得重不重?”

  程錦容壓在心底的焦慮被這句話勾起,輕輕嘆了一聲:“賀大郎在信中寫的不甚清楚,只說賀祈受了幾處傷,沒有性命大礙。到底傷勢怎么樣,卻是沒說。”

  只恨她身在宮中,無暇分身。不然,她立刻便動身去邊關,親自照料賀祈的傷勢。

  程錦容忍不住又嘆口氣。

  六皇子似是窺出了她的心思,輕聲安慰道:“賀校尉既無性命之憂,慢慢養傷,總能養好。對了,容表姐的父親不是也在邊軍嗎?程軍醫素有大楚神醫之稱,最擅長診治外傷。有程軍醫在,容表姐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理智是一回事,感情是另外一回事。

  程錦容苦笑一聲:“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可一想到賀祈滿身鮮血傷痕的躺在營帳里,我心里就百般難受。”

  六皇子情竇未開,實在難以體會這種憂慮難安牽腸掛肚的滋味,只得空泛地安慰了幾句。

  程錦容打起精神說道:“放心,我能撐得住。今晚之事,你心中有數便可,就別告訴皇后娘娘了。免得她跟著憂慮煩心。”

  六皇子點點頭應了下來:“好,我誰也不說。容表姐,你的面色實在難看,早些回去歇下吧!”

  等過幾日,戰報送達京城,真正的風雨也就來了。

  程錦容嗯了一聲,和六皇子辭別,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在宮燈旁坐了許久,才洗漱睡下。

  這一夜,程錦容睡得并不安穩。

  她在床榻上輾轉反側,久久難以入眠。直到夜半三更才睡著,很快陷入血光漫天的噩夢中。

  戰場上一片慘烈的廝殺混戰。

  身著長袍的俊美青年男子,站在高大的戰車上,滿面譏削嘲弄地看著賀祈,出言挑釁。賀祈回以冷笑,霍然揮舞長刀,一刀下去,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落了地。

  那個人頭,竟一直滾到了她的腳下。她俯下頭,看著滿面驚駭死不瞑目的臉孔,心里無比快意。

  就在此時,忽地傳來一陣驚呼。

  她一驚,猛地抬頭,就見賀祈被亂箭射中,口中溢出鮮血,頹然倒了下去。

  “賀祈!”

  程錦容被自己的驚呼聲驚醒,霍然坐直了身子,額上滿是冷汗,心跳如擂鼓。她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只是一場噩夢罷了。

  前世賀祈是中亂箭身亡,這一世,死的人是元思蘭。賀祈安然無事,只是受了一些傷而已。

  程錦容在心中默念幾句,激烈跳動的心緩緩平復。

  過了片刻,她重新躺到了床榻上,睜著眼,怔怔地看著頭頂上的幔帳。

  她和賀祈之間,從未有過什么海誓山盟。她為了親娘和胞弟進宮,他同樣背負血海深仇。他們兩人同在御前當值,每日相見,得了空閑低語數句,更多的時候,只是彼此相視而笑。

  她一直以為,她對賀祈的情意有些輕淺,甚至因此生出愧意。

  直到今日,聽聞賀祈遇險,直到他受了傷,她才知自己是多么的焦急,又是多么的在意他的安危。

  賀祈,你一定要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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