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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前塵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一品容華

  回程家舉行及笄禮?

  開什么玩笑!

  永安侯夫人在瞬間的驚愕后,心底迅速涌起一股怒火。

  她城府頗深,面上并未顯露,笑吟吟地嗔怪:“你這傻丫頭,是不是有人在你耳邊胡亂嚼舌了?”

  “你自小就在裴家長大,在舅母心里,你就是舅母的親女兒。你的及笄禮,自然也在永安侯府舉行。”

  “三套禮服和發簪,我都給你準備好了。你只管安心踏實地在暢春院里住著。半個月后,舅母為你舉行最盛大的及笄禮,讓那些京城貴女們艷羨眼熱。”

  聽聽這親昵的話語,看看永安侯夫人熱忱的笑臉。

  何等偽善!

  程錦容心中冷笑一聲,面上毫無動容之色:“舅母一片心意,錦容心領了。不過,我到底姓程,斷然沒有在外祖家舉行及笄禮的道理。”

  “我今日收拾行李,明日便回程家!”

  永安侯夫人:“……”

  永安侯夫人被噎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心里的怒氣蹭蹭往上涌。

  這個程錦容,平日乖巧聽話,好哄的很。今日是吃錯了藥不成?口口聲聲要回程家!

  不行!

  絕對不行!

  永安侯夫人壓下心頭的怒氣,故作無奈地笑道:“你呀,平日看著柔順聽話,一犟起來,和你舅舅一般模樣。罷了,我說不動你,這就請你舅舅過來。倒要看看,你們舅甥兩個,到底誰能降服誰!”

  說著,沖一旁的大丫鬟白薇使了個眼色。

  白薇心領神會,立刻退了出去。

  程錦容沒有出言阻止,目中閃過一絲哂然冷笑。

  永安侯夫人絕不是遲鈍之人。她掌控侯府內宅多年,平日常出入宮中,在一堆名門貴婦中亦是頂尖出挑的人物,思緒極其敏銳。

  此時的永安侯夫人,從程錦容異樣的堅持決絕中,察覺到了不妙,心里掠過一絲陰霾。

  管事們將頭低得更低了些,以眼角余光彼此悄然交流了一個回合。

  看來,今日侯府內宅是別想消停了。

  就在此時,兩個少女聯袂而來,打破了內堂里略顯沉悶凝滯的氣氛。

  領先的少女,年約十五歲,和程錦容年齡相若,身量比程錦容略矮一些。

  二月初春,還有些春寒料峭,這個少女卻穿了一襲薄而柔軟的鵝黃色春裳。

  頭上戴了一支精致的珠釵,釵上鑲嵌著的珍珠碩大圓潤,光澤瑩然,映襯得少女皮膚白皙容貌嬌俏。

  這個少女,正是永安侯府的五小姐裴繡,永安侯夫人的嫡出幼女。

  走在裴繡身后的粉衣少女,容貌清秀,神色間有些拘謹怯懦,是庶出的六小姐裴瓔。

  “母親!”裴繡興沖沖地快步而來,在瞥見程錦容的身影時,嘴角微不可見地撇了撇。

  她從來都不喜歡程錦容。

  程錦容寄住在永安侯府,衣食用度和她這個永安侯府五小姐一般無二。父親母親對程錦容甚至比對她更好。

  宮中賞賜的珍貴衣料和首飾,大半都被搬進了暢春院!

  憑什么!

  程錦容的親娘,不過是永安侯府庶女。她的親爹永安侯庶出的妹妹有六七個。更何況,那個裴婉如已經死了十幾年,還能有多少情分?

  精心裝扮后的她嬌俏可人,如春日枝頭的鮮花。可一站到程錦容身邊,就從鮮花變成了不起眼的綠葉。

  裴繡心里又嫉又恨,酸得冒泡,擠出笑容,喊了一聲:“容表姐,你病了兩日,看著清減了一些。”

  程錦容目光一掃,掠過裴繡“親熱”的笑臉。

  永安侯夫婦為了籠絡她,表面對她千嬌萬寵,甚至越過了裴繡。裴繡心中嫉恨交加,在人前裝模作樣,私下里沒少說酸話,暗地里使絆子更是常有之事。

  當年的她,心中存著歉疚不安,對裴繡處處忍讓幾分,吃了許多暗虧悶虧。

  “裴表妹,我從無和你相爭之意。”程錦容忽地輕嘆一聲:“你不必強顏歡笑。我今日就回程家,及笄禮也在程家舉行。”

  裴繡:“……”

  她比程錦容小了兩個月。永安侯夫人忙著為程錦容操持及笄禮,禮服發簪早早備好了。她心酸眼熱,在程錦容面前少不得刻薄幾句。程錦容素來好性子,默默忍了。

  怎么也沒料到,程錦容會此時發作出來!

  眾人一臉恍然。

  永安侯夫人目中冒出火星。

  裴繡又驚又急,飛快地看向一臉慍怒之色的永安侯夫人:“母親,我從沒說過錦容表姐和我爭搶之類的話。”

  母親確實對她疼寵有加,責罰起來也毫不手軟就是了。

  永安侯夫人怒瞪裴繡一眼:“錦容生性乖巧,從不說謊。定是你在背地里胡言亂語,傷了錦容的心!還不快點向你錦容表姐陪個不是!”

  裴繡:“……”

  所以,這到底是她親娘,還是程錦容的親娘?

  積壓在心底數年的委屈不甘驟然冒了出來。

  裴繡既氣又惱,紅著眼眶怒道:“我才不道歉!我什么都沒說過!”

  “就算我偶爾說一兩句,又怎么了?她姓程,不姓裴,哪有在裴家舉行及笄禮的道理。母親不向著我,倒向起外人來了……”

  話未說完,便被一個男子沉聲打斷:“誰是外人?”

  程錦容抬眼看了過去。

  一個年約四旬的男子邁步進了內堂。

  這個男子,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目光凜然。舉手投足間,俱是上位掌權者的威嚴氣度。目光一掃,眾人下意識地垂頭,無人敢與他對視。

  正是永安侯裴欽!

  永安侯府上下,她最恨的人就是永安侯!

  十余年前,裴家還是永安伯府。

  裴家嫡長女裴婉清才貌雙全,嫁給尚未被冊立為儲君的燕王,做了皇子妃。

  年輕驍勇的燕王在眾皇子里展露頭角,得了先帝歡心,被立為儲君。裴婉清成了太子妃,貴不可言。

  裴家身為燕王妻族,也跟著大大沾光。裴欽身為太子舅兄,與東宮關系密切,被提任神策軍副統領。

  于裴欽而言,他自是盼著太子妃一帆風順,早些入主中宮。

  裴婉清遲遲未有身孕。太子側妃鄭氏生下庶出的皇長孫,太子大喜,愛若珍寶。三年后裴婉清才有身孕,生下一對龍鳳胎。

  只可惜,裴婉清臨盆時難產,身子徹底傷了元氣,纏綿病榻一年,眼看著命不久矣。裴欽憂急不已,張口懇求太子,將裴婉清接回裴家養病。

  與此同時,已出嫁三年的庶女裴婉如領著女兒回府小住。

  兩個月后,裴婉清病癥大有起色,被送回東宮。

  裴婉如不慎落水身亡。

  被貴人請去洛陽診病的程望驚聞噩耗,吐了一口心頭血,日夜兼程趕回京城岳家,妻子已離世半個多月,被岳父舅兄安葬進了裴家陵園。

  程望痛失愛妻,大病了一場。若不是牽掛兩歲的女兒,年紀輕輕便有神醫之稱的程望或許熬不過喪妻之痛。

  將養數月,程望清瘦了一圈,俊美的臉孔憔悴不堪。就在此時,程望接到了朝廷的征令為軍醫,要隨平國公一行人去邊關。

  邊關路途遙遠,環境艱苦。程望此去要住進軍營,無暇照顧女兒。

  裴欽心疼外甥女,一力主張將她留在京城,并向程望承諾,會視程錦容如己出。

  程望再割舍不下,也只得忍痛應了。

  他原本打算著過幾年便回京城,和女兒團聚。未曾想,他因研究出了治療瘟疫的藥方,立下軍功,被封為正六品醫官,統領邊軍百余名軍醫。

  如此一來,程望只能繼續留在邊關。

  宣和帝登基后,冊封裴太子妃為中宮皇后。裴家爵位升了一等,成了永安侯府。裴欽也做了正一品武將,統領三萬神策軍!

  而她,在裴家一日日長大,轉眼到了及笄之年。

  永安侯夫人和她沒有血緣關系,永安侯卻是她嫡親的舅舅,是她親娘的兄長。

  為了裴家一門富貴榮華,永安侯逼她的親娘裴婉如“病逝”,暗中做手腳令程望去邊軍做了軍醫。令他們至親骨肉分離……

  更可恨的是,永安侯為人深沉,虛偽陰險。在她面前至始至終都是一派慈愛溫和的長輩嘴臉。

  她被蒙蔽在鼓里活了十余年。將永安侯當成自己的父親一般親近孺慕!

  前世真相被揭露之時,她如被利刃凌遲,痛不欲生。

  那時,永安侯已入天牢。她未能當面怒責,也被關進牢獄中。之后,她被救出天牢,逃出生天。

  永安侯被關了半年多,新帝登基后,下旨問斬。永安侯府滿門被斬,人頭落地。

  永安侯費盡心機十余年,最終下場,不過如此。

  只恨她未能手刃仇敵!

  程錦容抿緊嘴角,心中塵封的恨意,如滔天巨浪,在胸膛里激蕩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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