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做了一個夢,夢里頭自己腳踏七彩祥云,得意洋洋,指著前方丑陋黝黑的妖怪大罵:“呔,何方妖孽,吃俺老江一棒。”
只見這妖怪張開血盆大口,吐出長長的水柱襲來,半空中水柱又變成了堅冰,無數的冰碴子砸在自己的臉上。
江安直感覺到臉好冷好冷,床上的身軀左右扭動,掙扎著睜開了雙眼。
“啊,妖怪啊,妖怪你別過來啊,我…我告訴你,就算本大圣打不過你,我二師弟可是很厲害的啊,他可是天蓬元帥轉世,妖怪你離我遠點,你想干嘛?”
江安朦朧之間只見一位如同睡夢中丑陋黝黑的臉正伸在自己眼前,頓時肝膽俱裂,嚇得一下子彈到了床角,蒙在被子里瑟瑟發抖。
“江小友你什么意思?我老徐長的這么有這么嚇人嗎?”徐泰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咦,徐泰將軍?他怎么在這兒,不是走了嗎,大半夜的不睡覺來我床頭盯著我,難不成…
江安打了個寒顫,看了看徐泰虎背熊腰的身子骨又看了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只覺得天旋地轉,人生暗淡無光。
“公爺,這大半夜的你不在自己家呆著,往我這兒跑什么?”
江安仍舊縮在被子里,一臉惡汗,只能把被子裹得緊點,再緊點,往后退點,再退點。
徐泰看著江安寫在臉上的揣揣不安,還有捂著被子的委屈姿態,哪兒還能不明白這江安心里的念頭,直恨得牙癢癢。
一巴掌就抽到了江安腦瓜子上。
“小小年紀不學好,凈想一些齷齪事,要是自家娃子看我抽不死你。”
我不是你自家娃子,你剛才不也抽我了,說話不算話,果然大豬蹄子。
“啊?少爺醒了啊?快穿上衣裳,莫要凍壞了身子,公爺請喝茶。”
早已經穿戴得整整齊齊的小桃用托盤端過來兩站熱茶,遞給徐泰一杯,又給床上的江安一杯。
“公爺,你怎么在這兒?”
“哼,要不是為了提前知會你一下明日你需參加早朝的事兒,你以為我大半夜凍得跟狗一樣跑過來干嘛?”
“那你為什么不叫醒我?”
“還不叫醒你?我叫了你多少聲了,誰知道你睡的跟死豬似的絲毫不在意繼續呼呼大睡。”
說到這兒徐泰就來氣,我忙前忙后的水都顧不上喝一口,你倒好,睡的熟到腳都叫不醒,不過想到后來的事兒,徐泰又開心了起來。
“那我怎么醒了?”
“哈哈,江小友,我老徐的手不涼吧,是不是還夠暖和?哈哈哈哈。”
這殺千刀的,我說怎么跟杵進了冰窖似的。
江安嗚呀嗚呀揮著手要上前跟這個老匹夫拼了,然后一腳又被踹了回去。
“江小友,明日記得早朝,屆時會有太監來找你。嗚~好困,我走了。”
徐泰轉身就走了,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
徐泰一走,江安就重新恢復了活力:“小桃小親親,來都來了,要不就在這兒睡下吧,我往里頭靠一靠,來來來。”
小桃捂著臉就蹬蹬蹬地跑了出去。死少爺,壞少爺,不知羞。
江安哈哈大笑,隨后整理好被褥,重新鉆進了被窩里,剛才的妖怪,準備受死吧。
寅時,大概相當于后世的凌晨三點鐘,又傳來了咣咣咣震天的敲門聲,這次倒是把江安給吵醒了。
江安郁悶的把頭蒙到被子里,把自己捂的嚴實,我聽不見,我聽不見。
可是巨大的聲響仍在繼續,江安沒辦法,沒好氣地坐了起來,雙手在頭上胡亂抓來抓去。
“靠,還讓不讓人睡覺啦?煩死人了,趕明兒我就讓人把這個門給封上,你再敲一個我瞧瞧。”
沒過一會兒聲音就停下了,想必是小桃收拾妥當開了門。
小桃昨夜聽說少爺今早要參加早朝,激動的一晚上睡不著,連衣服都沒脫就想著這樣到時候可以快點服侍少爺更衣洗漱。
早朝啊,可是要拜見皇帝陛下的,少爺好厲害。
小桃和這位中年太監來到江安屋里的時候,只見江安正蓬頭亂發的坐在床上,雙目無神,面無表情,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小桃慌忙站在少爺身前,擋住了這位中年太監打量少爺的奇怪目光,說到:“公公請先到前廳稍等片刻,我先伺候少爺更衣洗漱隨后便到。”
中間太監點了點頭就走了出去。
小桃把一灘爛泥,渾身使不上勁兒的江安給拖了起來,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替他穿上了家里最好看的一身衣裳,沾了熱水的毛巾又給他擦了擦臉,隨后把頭發重新打理好,江安就又變成了一位俊俏的少年郎。
“少爺莫要鬧了,公公還等著呢,參加早朝這可是大榮耀啊,也就只有少爺才會這般怠慢。”
江安抱住小桃的腰軟在她身上,感受著封建主義的無限美妙。
“可是我好困啊,好想睡覺睜不開眼。”
“想睡下了朝回來再睡便是,可不敢耽誤了時辰。”小桃此時也不避,任由江安抱著,看著江安滿是血絲的眼眸,很是心疼。
“唔,也只能這樣了,得罪了誰也不能得罪陛下啊。”
江安收攏精神,跟小桃來到前廳。這位中年太監早已經等的著急了。
“哎呦,江學子終于收拾好了,快隨咱家走吧,這要是耽誤了時辰,可是要掉腦袋的啊。”
江安對太監這個群體微微好奇。前世對太監的認知往往是唇紅齒白,陰柔造作,禍亂朝政,為禍百姓。可是這位中年太監卻生的相貌中正,聲音確實較之與正常男子尖銳,卻也沒到難聽的程度,只是有一些奇怪罷了。
“嗯,咱們這就走吧,敢問公公如何稱呼啊?”
江安告別小桃,隨這位公公一塊出了門。
“咱家姓王,江學子叫咱家王公公就好。”
“王叔,早朝,我這可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啊,有沒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王公公眉開眼笑,別人都瞧不起閹人,就連看到閹人也會趕忙扭過頭去,生怕看這些閹人們一眼都污了自己的眼,何況笑著臉攀談。叫一位公公為叔叔自是視其為長輩,這更是想都不用想。
王公公對這位頭一次見的小哥熱絡極了。
“江學子莫叫咱家叔叔了,讓別人聽見會笑話江學子的。”
“王叔年長,自也是我的長輩,叫聲叔叔又何妨,別人愛說就任他們說唄,王叔也不要叫我江學子了,生分,叫我小安吧。哎呀,差點忘了正事兒,王叔還是趕快給我講一講著上朝的規矩吧,可不能讓我犯了什么忌諱啊。”
王公公笑的嘴都合不攏了,手上的拂塵一甩,對著江安說:“小安不要心急,你便是不問,咱家也是會一一告知。金殿之上,文臣武將分列左右,涇渭分明,咱家聽說,你與鎮國公徐泰將軍相熟,到時候直接立在右列最后等待著陛下召見便是。”
“還有呢?”
“還有就是一些細節啊,比如不要在午門等候時吵鬧,安靜等候宮門開啟,金殿之上更是如此…”
江安與剛認的王叔叔有說有笑的自長樂門往皇宮方向而去,萬籟俱寂,黑夜濃重,只有周圍士卒手中的火把和燈籠才能微微照亮前方的路,終于,武國皇宮出現在了江安的視線里。
江安一行人到達午門的時候,早已經有不少文武大臣等在了那里,果然如同王公公所言,分列左右,涇渭分明。
文官群體正安安靜靜的閉目養神,假如沒有凍得微微發抖,當真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這武將們可就沒那么好看了,三三兩兩聚在一塊談天說地,時不時傳來一陣陣哈哈哈的狂笑之聲,惹來文官集團一陣皺眉卻毫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地說笑,均是身材壯碩,竟絲毫不覺寒冷。
江安拜別王公公之后,就默默走到右邊武將隊伍的最末,準備閉目養神,做一做這泥石流中清泉。
隊伍最前的徐泰眼疾手快,一下就瞄到了江安,走過來跟提小雞似的一下就把江安提到了隊伍前方的人群里。
“江小友,你與太監那么恭敬作甚,沒卵蛋的玩意兒還能算是個男人嗎。”
徐泰顯然注意到了方才江安和王公公之間的相處。
“公爺,王叔也是苦命的人啊,要是迫不得已,誰會丟下面子不要凈身入宮啊,他是長輩,恭敬些又有什么呀。”
江安照著自己的心思回答道,尚未走遠的王公公身子突然一頓,沒再回頭,不銷片刻就沒入了黑暗中。
“哈哈,你們看,我就說這江小友心地好吧,不然怎會獻出這救災的法子,老牛老張快過來看看,哈哈哈。”
眾將顯然早已經從徐泰口中聽聞了救災之法這件事兒,對江安也是好感頓生,這種長得又好看,心眼又好還有才華的孩子,誰不喜歡。
這群五大三粗的爺們也不跟你客氣,一巴掌接一巴掌的落在江安肩膀上,嘴上還止不住的夸著好樣的。就連旁邊的眾多文官也睜開了眸子,打量著這位據說獻上可救十萬災民良策的少年郎。
江安覺得自己再這么被拍下去很有可能被拍成半身不遂,慌忙擠身到徐泰旁邊,躲避這肩膀難以承受之重。
“公爺,王叔特地交代過,這午門之外不能這么著吵鬧喧嘩啊,咱們還是小點聲。”
“切,你說那糾察御史啊,揍一頓就是了,你看現在不就沒人來管了?”徐泰嗤之以鼻,一個糾察御史還想阻止我老徐聊天?
額…看來不是沒人管,是沒人敢管啊。
大粗腿,我喜歡。
江安兩輩子來就不是個安生的主,分分鐘就投入了聊天打鬧吹牛皮的陣營,不消片刻這吹牛皮的功夫就讓眾將甘拜下風。
文官們看的直搖頭,又一個被這些武夫們給耽誤的大好青年啊。
卯時到,宮門打開。
眾將這才閉上了嘴排好隊,魚貫而入。
江安走在隊伍的最末,撇撇嘴,你他丫的五點才開始早朝,三點就把老子就過來是幾個意思?江安看看文官隊伍里那幾個年近花甲的老爺子,站的腿腳都不利索了,往宮里走的時候直打擺子,在左右的攙扶之下才得以前行。
這該死的時間安排啊。
江安頭一次來到皇宮,左扭右看,前邊的那位將軍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他才作罷。
來到太和殿上,只見金殿富麗堂皇,美輪美奐。殿高過十丈,筆直大紅的圓柱不計其數,乍一看一人都抱不過來,龍椅設在大殿正中央,金黃華貴,此時龍椅上還沒有人,想必是武皇仍在準備。
江安驚掉了牙,不身臨其境永遠想不到這是何其震撼,別的不說,這座大殿要是賣了,哪兒還用得著他的救災指南啊。
江安心里很羨慕,嘴上嘀咕著萬惡的封建主義。
不到一刻鐘,皇帝的儀仗先至,手執儀仗扇的兩位小太監首先出現,隨后立于龍椅兩側,將手中的儀仗扇交叉置于龍椅后方。隨后是幾位宮女,也分列左右,再然后是四名侍衛,一直把皇帝置于最中心,武皇,就這么在人群的簇擁之中,坐在了龍椅之上,內侍監大太監常英立于身側。
這也太拉風了吧,牛叉哄哄。
“雖然已經猜到皇帝年齡不大,可是真的好年輕,看樣子才二十多歲,跟電視劇里的一點都不一樣啊,哼,無良編劇。”
眾人跪伏,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江安也跟著跪,什么男兒膝下有黃金,比起來殺頭,那就是個屁。
“眾愛卿平身吧。”武皇微笑著說道。
武皇今日心情似乎特別好,臉上一直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除了衣著,很像是后世的陽光美男子。
“諸卿今日不忙奏事,朕昨夜收到了一份折子,實為良策,朕甚是欣喜啊,命人原樣抄寫了多份,諸卿且看一看。”
大太監常英把手中的折子發給了朝中頗有地位的官員,那些地位不夠自然只能伸長了脖子往邊上湊。
江安看著發到自己手里的冊子,一臉愕然,就是我自己寫的你還發給我干嘛?
常英略帶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并未說話。
諸位官員雖然早已經聽說了本來束手無策的大災因為一本折子峰回路轉,心中好奇不已,一個個扎著腦袋就往人堆里擠還不時傳出各種贊嘆之聲。
當然,也有極個別大人吐槽這冊子起的這是個什么名字,恁的有辱斯文,然后就被其他人群起而攻之,有能耐你寫一個啊。
武皇也并未打斷他們的議論,仍然是微微笑著,饒有趣味的看著站在隊伍末尾無所事事的江安。
便是他,救了我武國北方三府近十萬災民嗎?
“諸卿想必也看完了,徐將軍,你來給大家講解一番。”
然后老徐就一臉驕傲的走到了大殿中央,路上還順帶著滿臉不屑的瞟了戶部尚書張聞之一眼。
“咳咳,承蒙陛下看中,我老徐今日就給大家來講解一番這救災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