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南山到達集市時,街上除了犬吠以及偶爾響起的咳嗽聲,靜悄悄的很是安靜。
對此,他已經習以為常。鄉下人家天黑后沒什么娛樂活動,點燈還費油,所以一個個的都睡得很早。
大疤家在集市的最東頭,獨門獨院的一棟土磚大瓦房,雖然如今看起來比較破敗,但當初大疤家顯然也闊過。
鐘南山悄悄地溜到了大疤家外,偷偷的從院門的縫隙往里面瞄。
“哦——亮著燈,還有人聲,很好!”
雖然他以前就知道大疤家住在這里,但他還從來沒有靠近大疤家仔細觀察過。畢竟大疤惡名在外,加上另外幾個跟著混的地痞據說也住在一起,沒事他也不會主動去招惹。
繞著院子外面轉了一圈,鐘南山對大疤家周圍的情況有了個大概的了解。他家西邊緊挨著一口魚塘,東邊和南邊環繞著一條通向魚塘的水渠,北邊十幾米開外就是東西向大街的延伸。
“環境不錯,風水寶地啊!”
鐘南山小聲嘀咕了一句,同時心中也暗自松了口氣,周圍沒有監視的人。
不過想想也是,這又不是潛伏之類的諜戰劇,地痞大疤更是隨時可以碾碎的小角色,幕后主謀沒必要安排手下日日監視他,鐘南山剛才的擔心完全是他自己想多了。
“翻墻進去看看!”
鐘南山知道大疤家沒有養狗,所以放心地從角落處那段剛剛探查好的圍墻攀爬了進去。
“來,疤哥,老拐,我給你們滿上!”
“烏鴉你自己也滿上,咱們哥仨再走一個!”
“喝!”
“······”
鐘南山翻進院子后,大疤他們喝酒說話的聲音陡然清楚了很多,而且他的鼻子還聞到了一股誘人的肉香味。
狗肉?
沒錯,絕對是狗肉的香味!
鐘南山暗自吞了幾口唾液,大冬天喝老酒吃狗肉,桌底再放一個大火盆暖腳,簡直是皇帝般的享受啊!
沿著墻根潛行到了窗戶邊,鐘南山小心地往里面偷瞄了一眼,大疤、老拐和烏鴉三人就像他之前想象的那樣烤著炭火喝老酒吃狗肉。
靠!那個瘸子老拐左手打著夾板,右手還端著碗喝酒,過得比老子都瀟灑快活!
鐘南山原本想直接闖進去質問他們白天為什么沒有履行承諾,畢竟白天的戰斗表明大疤三人完全不是他的對手,何況如今受傷未愈,他一點也不需要怵他們仨!
但是,那樣當面質問不一定能弄清楚真正原由,這些社會底層廝混的地痞個個油得很,各種推脫、謊話張口就來,讓人無從分辨真假。
最后,鐘南山打定主意,還得像今天早上那樣偷偷地聽墻角,才能真正地弄清楚他們在搞什么鬼!
相比因為江湖經驗少而被對方騙得團團轉,自己受點苦挨點凍又算得了什么!
“······再敬死去的癩頭,兄弟們也是被逼無奈,希望你地下有知能原諒我們!”
“疤哥你太客氣了!癩頭那廝以往活得像野狗一樣,也就跟了疤哥后才有肉吃有酒喝,又怎么敢怨你呢!”
“說得對!我老拐說句公道話,也就是疤哥你講義氣,才舍得給癩頭他置辦棺材入土為安!”
“必須的!出來混義字當頭嘛!”
“······”
屋內,喝酒,吃肉,烤火盆,熱熱鬧鬧。
屋外,冷月,孤星,寒風吹,冷冷清清。
一墻之隔,冰火兩重天!
這些還是次要的,關鍵的關鍵是三人怎么不聊點重要的事情,盡扯些無關緊要的狗屁倒灶事!
鐘南山躲在窗戶外面很是著急,吹冷風就算了,他就怕出來的太久,萬一師父到后面樹林里去找他該怎么辦?
又等了近半個小時,不知道是不是低度米酒喝多了,屋內三人終于聊起了鐘南山感興趣的事情。
“······張老財家的老狗忒煩人了,每次經過他家都嘶牙咧嘴的!這次離開老家前夕,終于讓我逮到機會宰了它吃肉!”
“嘿嘿,還是疤哥厲害!這老財家的狗膘肥體壯,吃起來確實比窮人家的狗好吃!”
“······”
混蛋!看來早上我下手還是不夠狠,否則他們今天哪還能干偷雞摸狗的勾當!
不過偷雞摸狗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就要離開老家了!
鐘南山這下吃驚可不小。
大疤他們就要離開老家新安鄉了,可是自己師父還蒙受著不白之冤,他們還沒有作證澄清癩頭的死亡真相呢?
這個時候,他們為什么急著離開老家新安鄉?要知道這個世界類似古代華夏,老百姓都有安土重遷的思想,正常是不愿去他鄉討生活的。
莫非——那個幕后主謀又出手了?
想到這,鐘南山迅速打起了精神。
烏鴉灌了半碗酒后,砸巴了下嘴:“唉,就是明天離開老家后,這紀家老酒怕是輕易喝不到了!”
大疤拍著桌子怨恨地說道:“特么的也是沒料到,小小的青松觀老少倆都那般厲害,不說預想的三百兩沒訛到手,還害我們被那小煞星毒打了一頓,這個虧吃的,真是想想都不甘心!”
這時老拐扔掉吃完肉的狗骨頭,出起了注意:
“反正明天咱們就要去城里投奔疤哥的大表哥了,臨走了沒那么多顧忌的,何不弄那小煞星一次,以泄咱們哥仨的心頭之恨?”
烏鴉又怕又恨地問道:“咱們又打不過他,怎么弄啊?”
“你們是知道我老拐以前是販小孩營生的,所以對附近十里八村熟得很。那小煞星拜入青松觀前就住在白桐山更西邊的長溝村,據說家里除了父母兄弟外還有個六七歲年紀的小妹。大孩子不好弄,但六七歲的小丫頭賣到城里怡紅樓去,隨隨便便就能賣五兩銀子……”
怡紅樓?
雜種,敢打婷婷的主意,還是拐賣到那種下三爛的地方,今天天王老子來了我都要宰了你們!!
鐘南山拳頭捏的通紅,才暫時克制住心中洶涌澎湃的怒氣和殺意!
屋內,老拐說完,大疤考慮了一下,搖了搖頭:“不成!去長溝村來回要一個多小時不說,更重要的是事先沒有踩好點,明天恐怕是來不及了!”
老拐提議:“要不晚一天,后天再走?”
“是啊是啊,晚一天應該也沒關系吧?”
烏鴉覺得老拐的提議甚好,既能報復小煞星又能賺個五兩銀子,何樂而不為呢?
大疤被倆人勸得有些心動,不過一想起中午見的那人,立馬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行!中午白云觀的人可不止是給咱們送錢來的,還給了新任務!今早事情沒辦好還泄了密,這次又給了二十兩,要求我們明早散布謠言說青松觀治死人后還以勢壓人,然后裝作害怕被殺人滅口馬上逃離,這事再不立刻辦成的話,咱們性命堪憂······”
白云觀?
鐘南山吃了一驚,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善名遠揚的白云觀竟然會是癩頭事件的幕后主謀?
不過,記得師父今早差點說漏嘴時說過幕后主謀是叫白什么的,唉,如此看來還真是白云觀在設計陷害師父了!
而且白云觀這個幕后主謀如今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要是明天讓他們得逞的話,跳進桃江也洗不清了,師父和自己辛辛苦苦經營的青松觀還不臭大街啊?
醫術不精治死了人,親朋討公道又被以勢壓人,為掩蓋真相還要殺人滅口,最后被逼無奈遠走他鄉,一樁樁一件件罪名,簡直是要把師父和自己往死里陷害啊,太惡毒了!
白云觀,呵,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而且這個新計還是一個連環計!
假如事情真的像他推測的那樣發展下去的話,以師父如今舊傷復發的病弱身體,再被千夫所指萬人唾罵,心情變得極度痛苦郁結之下,身體惡化的絕對會比前幾天更加嚴重,別說再堅持一兩年,恐怕一兩個月就會含恨而終。
白云觀,我們青松觀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
不過眼下不是考慮白云觀的時候,一墻之隔的三個畜生,剛才竟然敢打婷婷的邪惡主意,而且還要再次往死里陷害他們師徒,簡直是罪無可恕,此刻他心中的怒火和殺意已經忍耐到極限!
“既然忍無再忍,那就無需再忍!”
任由洶涌澎湃的怒火和殺意在心中肆虐,鐘南山連拐彎走正門進去都嫌拖延時間,鋒利的鐵劍瞬間出鞘,直接斬向眼前的木制窗欞。
“咔嚓!”“咔嚓!”
鐘南山像一頭發怒的黑熊,直接從破碎的窗戶撞了進去,對著驚愕莫名的三人冰冷地宣判道:
“我宣布,你們罪無可恕,當判斬立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