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詢皺起眉頭:“朕眼明目慧,就在這高臺上也看得真切。”
他是修行者,眼力與耳力自然遠超常人,不需要做這些瑣碎的事。
那白衣男人并不意外,微微笑道:“陛下不知,此圖有些玄機,還請陛下移步,下來一看便知。”
“有些玄機……”林詢在心頭喃喃一聲,不置可否地緩緩邁步走到臺下。
白衣男人露出笑容,而身后的荊衛面無表情,將畫卷一點一點展開。
畫卷中的景象,便一點一點展露出來。
“畫卷之上,怎么一片空白?”林詢皺起眉頭,剛欲訓斥,忽然覺得心頭一緊,竟然是一柄匕首橫空,正朝著自己脖頸刺來。
那匕首之上散發著微光,顯然早已涂了毒藥,這一擊又快又狠辣,要直取自己性命。
“有刺客!”霎時間驚呼之聲驟起,朝堂上轟然亂做一團,古怪的是竟少有人上前護衛,反而有許多臣子暗自捏拳,祈禱這一擊命中。
那位名叫秦山的大將軍也看在眼里,卻并不慌亂,反而冷笑一聲。
“竟當真以為自己殺得了林詢……愚蠢!”
他知道林詢的實力有何等強大,這個坐在王座上的男人擁有權力與力量這世間兩種最強大的東西,便是再強大的刺客也難以奈何他分毫。
“你原本便注定要死,如今刺殺林詢,便更是必死無疑!”他冷笑,眼睜睜看著那匕首越靠越近,可卻忽然覺得古怪。
“怎么還不躲閃?”他有些愕然,以林詢的反應,此刻應當早已憑借那神異無比的挪移之法遠遁才是。
秦山抬頭看去,那位華服冠冕的少年似乎有些呆滯,神情中滿是愕然與不可置信,似乎被什么可怕的消息沖垮心神,一時之間,竟未能方位或躲閃。
而這便給了刺客最好的良機!
只是瞬息之間而已,那柄匕首終于落下,狠狠刺入林詢脖頸!
荊衛長出一口濁氣,臉色有解脫,有痛苦。
“這是混合了萬種毒藥的匕首,是傾盡燕國之力鑄造而成,將之刺入脖頸,便是修行者也必死無疑。”荊衛默默閉上眼睛,他的心思五味雜陳,難以言說。
他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座世界就這樣混亂下去,必須要做些什么。
昨夜是林詢最后的機會,可他沒有赴約。
“或許殺了你,對你也是種解脫……”荊衛在心中喃喃。
他早便知道,只要自己刺殺,便一定會成功,林詢會懷疑所有人,卻唯獨不會懷疑自己。
甚至在真正做到之前,就連荊衛自己都不相信,他不信自己能刺出這一劍,但他終究做到了,做到了這固然不值得慶賀的事。
五味雜陳,沉默無言,四周忽然響起喧嘩歡呼聲,但荊衛都聽不到了。
他沉悶地收回匕首,就在這時,臉色忽然微微一變。
那匕首之上,竟未曾沾有血跡!
他驚駭地抬起頭來,卻見林詢一副呆愣愣的模樣,失魂落魄地與自己對視。
他的眼眸里沒有光芒,荊衛看不到自己的眼神,但其中的光芒想必同樣暗淡。
“這是陳修給我的護身符。”林詢的聲音有些干澀,“你本來應當成功的,本應當成功才對。”
“原來如此。”荊衛呼出一口濁氣,如果是那個人的手段,那么一切怪異之事都不足為奇。
“但我終究失敗了。”他看著林詢,沒有繼續出手,他知道,自己的機會只有一次。
“我沒有想到你會想殺我。”林詢聲音很輕柔,在這喧鬧的人群中響起,其余人未曾見過這樣古怪的一幕,都沉浸在驚駭與恐懼中。
“你應當想到的。”
荊衛苦澀笑了一聲:“過了這么久,你與我都變得不同了。”
林詢點頭,這是不得不承認的事,過了這么久,曾經的少年郎都變得不同了。
不算奇怪,這世上本沒有亙古不變的事,連太陽都經過更換,人的心沉浮不定,難以稱得上永恒。
過了良久,他才繼續開口,聲音依舊很輕,在荊衛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你逃走罷,我不會追你。”
“我不會逃走。”
荊衛呼出一口濁氣:“如果要繼續在這樣的世道中活下去,還不如一死了之干凈。”
林詢瞳孔驟然一縮。
他看到荊衛周遭靈氣收縮,強悍的氣息氤氳,人群之中有少數修行者見到這一幕,禁不住面色大變。
“快逃!他要自爆了!”有修行者大喝,語氣前所未有的焦急,如荊衛這般的強大修行者自爆,造成的威能實在太過恐怖,足以將整個皇宮震得塌陷。
林詢臉色變化,前所未有的慌亂與緊張在他心中涌現,他聽到荊衛的聲音,悠悠地在一片混亂逃亡聲中響起。
“陳修說過,我是否值得原諒,在于我之后做了些什么……”
他露出燦爛的笑:“我慷慨赴死,那些故去的人恐怕會原諒我了罷?”
他的身軀開始暴漲,靈氣癲狂混亂,強悍恐怖的氣息肆虐。
林詢背后一點點溢出冷汗,忽然狠狠咬牙,將荊衛緊緊抱住。
“陛下瘋了不成?”有人見到這一幕,禁不住駭然失色,陛下此刻非但不逃跑,反而將那刺客抱住,這樣的情形難以理解,超乎了他的想象。
只有少數人知道實情,他們是修為精深的修行者,看見有奇異的能量從林詢往荊衛身上傳輸,那種能量在抑制荊衛的自爆,浩瀚恐怖的力量似乎無所不能。
那是陳修送給林詢的護身符!
此物太過神異非凡,憑借他的力量,如荊衛這樣的強悍修行者便是想要自爆都做不到。
只是如此一來,林詢便將失去護身符的保護,他將全身的力量都用來傳輸護身符的力量,此刻便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再沒有絲毫保命之法。
荊衛神色平靜,他看著林詢,悠悠開口:“其實我早便猜到陳修或許會給你留下護身符。”
“我一開始便知曉,自己只有一次機會。”
“那次機會,正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