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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圩一章 三農問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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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李存真一聲聲的冷笑,魏春城顯然有些傻眼,他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澀的嘴唇,咽了一口唾沫,半晌方才輕聲呼喊道:“殿下……殿下……可還好嗎?”

  聽見呼喊,李存真方才回過神來,笑了笑,清了清嗓子說道:“沒什么……沒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別的東西。說了這么半天,我想你也餓了吧?來一起吃個便飯吧。”

  魏春城一愣說道:“殿下要和臣一起用飯?”

  “是啊,一起吃個飯,然后繼續說,我們來個秉燭夜談,如何?”

  魏春城聽了十分感動,瞬間感覺自己得到了孔明一般的待遇。在明清時代,臣子能和君主一起用飯乃是莫大的榮寵。魏春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介村官居然能和總理王大臣一起吃飯。頓時眼眶盡濕……

  吳王的餐桌和滿清的康熙皇帝比起來實在是“寒酸”。飯桌上也沒有什么珍饈佳肴,就是四菜一湯,四個菜中兩個炒青菜,外加回勺肘子和炒雞絲,湯就是菠菜雞蛋湯。盛著飯菜的器具既不是定窯的白瓷也不是汝窯的青瓷,甚至都不算瓷器,就是大小不一的搪瓷碗盛著飯菜。

  魏春城本來就已經非常感動,可更讓他感動的是堂堂吳王居然一點架子也沒有,大口吃喝著“粗茶淡飯”。

  好啊!古人云: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是為大丈夫;又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吳王殿下仍然能保持如此做派,天下何愁不興,韃虜何愁不滅?魏春城想到這里,也不客氣,端起飯碗吃起飯來,卻顯得有些哽咽。

  李存真看了看魏春城笑了笑說道:“我都和你說過了,我也是下邊上來的。老百姓,泥腿子而已,你魏春城是個‘田舍奴’,借了高利還不起讓人把腿打瘸了。

  我李存真也好不到哪里去,在海上討生活,差點死海里。沒過門的媳婦還跟人跑了,哈哈……哈哈……你說這有沒有意思,婚沒結,綠帽子先特么戴上了。能咋辦?誰讓咱一開始是老百姓呢?這不都是來百姓家說的那個‘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嗎?咱一開始要是皇上,自打生下來就是天子,誰敢給咱戴綠帽子,誰敢把咱打瘸啊,對吧?

  老百姓嘛……哎——呀……就這么回事吧。別想太多,吃吧!”說罷,李存真端起大碗開始往嘴巴里面扒拉大米飯。

  “嗯……嗯嗯嗯……”魏春城一個勁的點頭,說著也端起碗扒拉開來。

  吃完了飯,二人秉燭夜談。李存真問:“狀元公,既然你都看清楚了這銅錢、高利貸還有縉紳進城的事,你說該怎么辦呢?”

  魏春城知吳王乃是千古罕見的明君聽得問話便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道:“殿下需得給天下農戶鄉民以重利!”

  “哦?何為重利?”

  魏春城瞪大眼睛看著李存真說道:“土地!土地就是重利!”

  “你詳細說說。”

  魏春城繼續說道:“均田地這是天下農戶的愿望,也是仁政,更是大德。殿下,現在國家中興,殿下一行人又全都來自南洋,不論是……那個……大小頭目還是……那個鐵人兵……哪怕是安南和真臘的仆從軍,有一個算一個,這些人都和江南、浙江、安徽一帶的縉紳沒有任何關系。這和大明東南縉紳送子弟進入朝廷形成東林黨的情況完全的不同。如此一來,重新丈量土地是沒有任何困難的。殿下雄兵數十萬,誰敢不服,殿下就滅誰!

  但凡國家初創的時候能耐都是大的,效率都是高的。臣以為殿下就該重新丈量土地,好好看看這些縉紳從萬歷朝以來到底隱瞞了多少土地,到底隱匿了多少人口。然后,按照人口重新分配土地,實現天下百姓均田地的目標。如此,殿下之基業將堅不可摧,北方胡虜在殿下面前便也如紙糊的一般。

  殿下,當年的秦朝何其強大?然而,一夫作難而七廟隳,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殿下!若是殿下能夠均田地,這豈止是行仁政,立功,這簡直就是立德啊!古人云:太上立德,其次立言,再次立功。殿下若能均田地則德比堯舜,功蓋秦明,立萬世不朽之功勛。殿下的江山將會永遠立于不敗之地。殿下,到時候只有秦皇漢武唐宗明祖方才能與殿下相比了!”

  魏春城說到后來慷慨激昂,興奮得滿臉通紅,本來他以為吳王殿下必然被自己這一番說辭打動,然而吳王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從牙縫里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吸氣的聲音。然后,殿下起身,離開座椅,背著手慢慢地在房間內來回踱步,不停地念叨著:“分地……分地……分地……”

  魏春城趕忙問道:“殿下,這可是千秋功業,殿下難道也猶豫嗎?”

  李存真沒有搭理魏春城,而是踱出門去。魏春城見了趕快跟上。

  此時是南明吳王三年,即西元1665年農歷三月十三,南京仍然還有一絲涼意。

  李存真抬頭看了看天……月懸中天,忽閃忽閃,一圈淡藍色的光暈把月圈在中心。光暈之外,是隱滅的星辰。月并不圓滿,然而卻光芒依舊。月光如水,傾瀉而下,灑滿整個金陵古都……

  李存真當然想給農民分地,他自己就是老百姓,自然是明白老百姓的想法的。李存真當然知道“均田地”,實現“耕者有其田”這是功蓋千秋的偉業。但是,面對如此功業,李存真猶豫了。他要的不是青史留名,什么圣祖仁君都是狗屁,李存真根本不在乎,他要的是中國的萬世強盛,他要的是永遠的天朝上國。

  如果說在定鼎南京的初期,在坐天山之戰之前李存真顯得“軟弱”不敢動縉紳這是勉強成立的,但是在湖廣戰役之后,李存真強硬起來了,根本一點都不懼怕縉紳。他猶豫,不是因為怕縉紳,而是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就走錯了路,怕把中國帶偏了!

  李存真來自后世,學過一點后世的知識,他認為如果給農民分了地,那么農民就全都變成了有資產的小資產階級。西元1665年的中國,保守估計農民也有六千萬,而李存真的治下怎么也有三千萬農民,一旦分了地,農民就不再是農民了,就變成有產者了。南明明李治下的社會結構就會發生重大變化——從農民的汪洋大海變成小資產階級的無垠沙漠。

  而一個以小資產階級為主體的社會是分散的,就如同是一盤散沙的一樣。如此社會,是沒有組織也難以組織起來的。一個高度分散的一盤散沙的社會是根本不可能實現工業化的,甚至難以朝著工業化的方向邁進。實現不了工業化,不能把中國往工業化的方向去推,那就不可能實現“永恒天朝”的偉大夢想。這是李存真無論如何都不愿意看到了。

  若是果然把中國變成了“無垠沙漠”,無法實現工業化,甚至造成內卷,那么明李和滿清又有什么分別?

  李存真也不去管魏春城,兀自說道:“如果一招不慎,讓天朝掉落地面,我李存真萬死難贖其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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