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瑾瑜確實是識得大體的,夏也舒只說了一半,她便猜中了后半段,趕快驅車回到瞻園。
見了李存真,大老遠韓瑾瑜就拜倒在地請罪,說道:“賤人韓瑾瑜不識君王苦心,憑空添亂,還請殿下海量包涵。”
李存真趕快扶起韓瑾瑜道:“夫妻二人不用這么生份。只是……”
“爺,你若有話這便說來。”韓瑾瑜趕忙說道。
“既然是夫妻二人對話,那我也就不再這里礙眼了,告辭。”夏也舒說著就要往外走。
“仙子留步。”李存真說道,“仙子聽了也是好的。”
“啊?”夏也舒見李存真如此說法便也沒有出去,轉過身來疑惑地看了看李存真,然后又看了看韓瑾瑜,像是在問:什么事啊?
那邊的眼神像是在回答:我也不太清楚。
原來,李存真不是要說別的而是希望夏也舒和韓瑾瑜繼續和他演戲。現在要做的事情是穩住朱琳芬。
“朱琳芬一定和縉紳有勾結。即便是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我猜也能猜到。只要她能提出一些有利于縉紳的只言片語縉紳立刻就會轉而支持他,特別是那些明朝的遺老遺少。到時候就會有雪片一樣的奏疏向我飄過來把我埋在里面。”李存真說道。
“殿下要我們做什么?”韓瑾瑜問。
“我要你繼續和我冷戰,而夏仙子就假裝首鼠兩端,去接近朱琳芬,看看她搞什么名堂。”
“臣不明白。”夏也舒緊張地說道。
李存真笑了笑說道:“我需要爭取時間。爭取一個拿下縉紳的時間。所以,這段時間是麻痹縉紳的大好時機。拖住朱琳芬等于就是拖住了縉紳。”
韓瑾瑜點了點頭說道:“殿下,我明白了。”
“好,你們明白就好!”
韓瑾瑜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對李存真說道:“爺,我才想起一個事。你不是要對付縉紳嗎?我卻知道一個人有點本事。”
“誰?”
“行政科狀元魏春城。”
“魏春城?”李存真眼珠轉了轉說道,“莫非就是那個有一點跛足的魏春城?”
“正是他。”
“我差點忘了,他是你的好友。”李存真說道,“不過……”李存真根本就不避諱夏也舒在場,輕輕撫摸了下韓瑾瑜的下頜道,“你還是被我捷足先登了。”
“哎呀——爺,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韓瑾瑜趕忙說道。夏也舒在一旁已經是滿臉通紅,恨不得把頭插在地里。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他有什么能耐你說吧。”
韓瑾瑜道:“他雖然中了狀元,可是卻去做了村官……”
“都是這樣!我開行政科,不論是誰都得給我做村官,從底層做起。不然你讓我怎么去壓服縉紳,他們的子弟也中舉了,難道我讓他們到朝廷里來嗎?我讓魏春城這樣的狀元去做村官,他們見了也就沒有意見了。對了,我記得他考試時候卷子不錯,就像……”李存真剛想說就像后世的法國啟蒙思想家盧梭,可是轉念一想,算了,別說了,省得這兩個婆娘又問盧梭是誰。
“是的,是的,爺,你太英明了。”韓瑾瑜說道,“他去做了村官,這是理所當然的,沒有任何不妥。臣妾不是要給他跑官。他給了我一道奏章,托我轉呈給你。這幾天吵架我給忘了。”
李存真聽了大笑說道:“真是上面有人好做官,拿來給我吧。”
“殿下,我沒帶在身上。”
李存真說道:“離家出走的時候帶走了?”
“是和我的那堆書在一起的,就一起帶走了。”韓瑾瑜滿臉通紅地說道。
“拿來給我看就是。”
且說,李存真看著韓瑾瑜的面子翻開了魏春城的奏疏,這一看不要緊,不禁嚇了一跳。如此人才,怎么我在歷史上卻從來沒有聽說過?于是,趕快派人專門調魏春城入京。
常州到南京走水路僅僅需要兩日。
“不錯,不錯!”李存真贊嘆道,“魏春城,果然是人才啊。”
“殿下謬贊了,臣愧不敢當。”魏春城趕忙說道。
李存真點了點頭,也不拖沓,說道:“你的奏疏我看了,字字珠璣。不過我還有一些事情不明白,還得你給我再仔細說說。特別是租稅的問題。”
魏春城說道:“殿下,這租稅最是要緊。洪武皇帝要永不加賦。那個時候全國的稅賦差不多是每年三千萬兩白銀,而那個時候天下初定,人口很少,全國也不過五千萬人而已。到了崇禎的時候人口翻了幾倍,兩萬萬都不止,而且百業興旺,可租稅仍然還是三千萬兩。這剩下的錢都去哪里了呢?”
“去哪里了?”李存真明知故問。
“全都進了縉紳的口袋。”魏春城繼續說道,“從秦始皇開始置郡縣,到了洪武皇帝這里是嚴禁縣官下鄉的,為此還殺過不少敢于下鄉的官吏,所以鄉村本身是自治的,鄉村里面的情況縣里其實是不知道的,縣里都不知道朝廷自然也不知道了。所以縉紳隱瞞土地和人口自然不在少數。”
李存真說道:“這個我也曾聽說過。現在我們的賦稅其實是按照人頭收稅的。只要是戶籍上有的,符合條件的就要繳納賦稅。縉紳們很多人憑借特權都可以不納稅,像是中了秀才舉人的,還有那些告老還鄉的朝臣和他們的家屬。只要這些人把能納稅的人納入到他們的庇護中,這些人也就不用納稅了,轉而為這些縉紳土豪們干活。等于是拿走了朝廷的那一份養活了縉紳。”
“殿下英明,不曾想殿下竟然知道這些。”
“我也是從底層上來的嘛。”
魏春城繼續說道:“如此一來,縉紳實際上就隱藏了太多的人口。而且由于縣官不能下鄉所以也隱藏了眾多的土地。這些土地可能是用來生產糧食,也可能是用來生產絲棉。一方面他們拿走了人口和土地,另外一方面很可能還催生走私。”
“沒錯,是這樣的。”李存真覺得魏春城說得越發有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