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烈和洪命夏二人聽了李存真的話,一時驚不已,愣在當場。
宋時烈本以為李存真來自南洋,又是海盜,雖然讀過書可想來也就是認識字罷了,精深的儒家倫理李存真不可能了解。
據說這人還被數次戴綠帽子和海盜、蠻夷等粗鄙之人混在一起,終日為伍,這樣一個人便是下品之人,如何能夠明白上品的道理?怎么可能明白儒家至理?絕無可能!
然而,此時,李存真說得頭頭是道。宋洪二人的驚愕無以言表。
宋時烈等人本以為朝鮮向大明“稱孫”,李存真這“蠻子”會欣然接受,因為在一般人看來,孫子比兒子的程度嚴重多了。李存真就是南洋游過來的蠻子甚至不如白山黑水的女真野人,能知道多少?而且,稱孫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解除與大明的宗藩關系。畢竟現在朝鮮和明朝根本也不接壤,就如同當年的大宋和王氏高麗一樣。稱孫這么一招在滿清那邊也會顯得非常好看。
宋時烈等西人山黨認為明清之間的爭斗可能會持續很多年。就如同當年遼宋、金宋和蒙宋爭霸一樣,無休無止沒有盡頭。在這場爭霸當中,朝鮮要做到的是保持自己的獨立性。朝鮮是先進的國家,不應該卷入撤場毫無意義的爭斗中去。應該發展文治,弘揚文化,這才是正道。
特別是老奴努爾哈赤崛起于萬歷皇帝末期,薩爾滸之戰老奴竟然擊敗了皇爺十幾萬大軍。到現在幾十年過去了,清朝入了關剃了漢人孫子的頭甚至一度差一點就把明朝趕盡殺絕。
現在,明朝這邊又蹦跶出來一個李存真。坐天山一戰居然把奴酋順治給干死了,如今更是差不多恢復了江南半壁,儼然有當年洪武皇帝的趨勢。
但是清朝如今在北面仍然生龍活虎。明清爭霸應該說是互有勝負,遙遙無期,看不到盡頭。很有可能最終形成三國兩晉南北朝或者南北宋的局面,這么一來,朝鮮就該好好地,認認真真地考慮一下自己了。
雖然此時明強清弱,但是說不準哪天滿清會再次強盛起來。這個時候如果朝鮮一味跟隨其中一方,另外一方便會對朝鮮施加壓力,搞不好會亡國。
朝鮮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明清之間反復橫跳,作為天平上最重要的砝碼,成為明清都要爭取的對象,而不是壓榨的對象。
這么一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明軍在朝鮮駐扎,否則在清朝那里說不過去。來日,滿清占據上風,重新締結“兄弟之盟”,要求如同此前的大明一樣也在朝鮮駐軍該如何是好呢?
至于“北伐論”,對于宋時烈等西人黨來說,確實其中有鄙夷滿清“野蠻人”,維護小中華文明先進性的方面,但是卻也有一定的黨爭的成分,仁祖反正的時候以此為借口斗倒大北黨。
但是,仁祖反正之后,朝鮮便迎來了兩次禍事。也就是洪太兩次入侵朝鮮。第一次只是小懲大誡,第二次則讓朝鮮傷筋動骨,特別是丁口的減少。本來在日本侵朝時朝鮮人口就大幅減少,洪太第二次侵朝,真是讓朝鮮傷筋動骨。如果,朝鮮和現在的這個大明組成聯合部隊,那么朝鮮就會成為前線,逐漸消耗在明清的爭霸當中。到時候,明清未分勝負,朝鮮卻可能亡國。
所以,光海君的時候,本來朝鮮已經開始恢復了,但是努爾哈赤卻崛起了。光海君和努爾哈赤暗通款曲,開互市貿易,這使女真獲得了大量白銀,其中一個主要原因就是朝鮮的虛弱。
仁祖反正之后,徹底與建州決裂,終于挨了大打。這讓宋時烈認識到,朝鮮不可能再趟明清爭霸這趟渾水了。
因此這才反對李存真一再提出的種種“無理要求”。可讓他痛心的是,朝鮮沒辦法上下一心,山黨和漢黨如今爭執不休,金錫胄無視朝鮮安危,想要借著大王搬倒自己,真是自私自利的人。
如今……自己的這點小心思居然被李存真看穿,真是天意啊……
宋時烈表情陰晴不定,李存真看在眼里,罵在心中:你在朝鮮是大儒,可惜啊,你認可的朱熹不過是中華文化這汪洋大海當中的一顆粟米罷了。朱熹能上臺面可也不過是中華二流選手,相比于老子、孔子這樣的圣人差得太遠。
什么朝鮮大儒宋時烈?在真正的中華文明面前不過是“買菜”的。區區“稱孫之計”何足掛齒?你以為我傻呢嗎?哼……東邊的棒子,中間的雞,東邊的最傻比,后邊還有個烏蘭蘭,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這句話果然名不虛傳。
李存真罵完了,下令將宋時烈和洪命夏扣押起來,其他隨行人員一概扣留。
黃昏時分,陳顯祖、常琨、關盛年、楊添秀以及韓夫人全都到了。此外,明鄭新投過來的大將鄭襲、鄭鳴駿、鄭纘緒等人也參加了殿前會議。
李存真當即說道:“我們必須拿下朝鮮。而且行動必須十分迅速。”
鄭家人一看平時都沒有讓他們參加殿前會議,而如今卻讓他們全員參加,想來是他們出力的時候到了。
當即,鄭鳴駿說道:“殿下,我等愿意率軍一舉蕩平朝鮮。”
這句話說出來,所有人都是一陣驚呼。
“一鼓蕩平?”楊添秀道,“你以為朝鮮都是二愣子嗎?其實朝鮮是東北小霸王……你特……”
“好!”李存真根本就沒有搭理楊添秀,當即大聲稱贊道,“好!不愧是鄭家出身,有魄力!”
眾人全都不明所以,李存真卻說:“陳先生此前也說過,不需要吞并朝鮮,我們只要朝鮮聽話就可以了。所以,趁著朝鮮君臣還沒有反擊過來,一鼓作氣拿下漢城這才是上策。兵貴神速,要快!”
鄭襲說道:“朝鮮想要讓殿下錘他那咱們就錘他。鐵錘砸耗子,讓他扁扁的!”
李存真笑著說道:“現在我軍主力四散開來,甘輝將軍現在江西到湖廣的路上,而我海軍尚在旅順,不可輕易調動。只能仰仗各位了。”
鄭鳴駿說道:“如果要拿下漢城就要快。我們現在就上船,然后順勢北上,到濟州補給一次,然后徑直北上,從大黑山島東過去,放棄沿岸所有島嶼都不攻取,直接駛入朝鮮漢江。”
關盛年道:“這么做太冒險了。朝鮮人在漢江沿岸是又炮臺的,你要知道,戰艦對抗岸上的炮臺是非常危險的。”
鄭鳴駿卻說道:“當年國姓爺攻打南京就是因為太保守了這才沒有得手。現在殿下扣押了朝鮮使團,沒有一個人能夠回朝鮮報信。我們就趁著這個時間一舉進攻朝鮮勝算很大。至于那個什么岸上炮臺,根本就不足掛齒。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偷偷搞掉又有何難?”
李存真道:“現在新出廠的戰艦有兩百艘,其中只有五艘上面裝載了火炮,其他的一概無炮。只能搭乘人員物資。”
鄭襲道:“這些足夠了,加上我們帶來的船隊,一次可以搭乘兩萬多士兵。”
韓瑾瑜說道:“只要足夠突然其實用不著多少人。朝鮮仁祖反正,一開始叛亂的士兵只有七百,后來加上西人黨那些人自己的私兵六百人,一共才一千三百人。最后也成功了。”
李存真道:“兵在精而不在多,將在智而不在勇。讓你們帶上精兵,敢去嗎?”
關盛年道:“我敢!東晉時候王振惡率領兩千人就敢偷襲長安。如今區區漢城何足掛齒?”
三鄭也回答道:“我也敢!”
“好!”李存真一拍桌案說道:“朝鮮求錘得錘,速速發兵閃擊漢城!來個斬首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