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本以為南明明李集團會首先攻擊湖廣,因為他們得到情報說明李缺糧,而湖廣正是最大的糧食產區之一。從明朝開始便有“湖廣熟,天下足”的說法,照這么說來明李沒有不進攻湖廣的理由。
而且,明李一直再向外界透露一個信息,那就是明李將會和夔東聯合行動,勢必拿下湖廣,特別是武昌和荊州,為的是封鎖長江,兩家出兵輕而易舉就能夠拿下湖廣。
在這種情況之下,江西便沒有做全面的準備。即便張朝璘和董衛國招募的數萬人,但是全都集中在南昌府,江西其他地區兵力空虛。其實,就算想要做準備也是不可能的。三年來,江西連年征戰,兵力被殲滅得差不多了。現在招募的綠營那都已經算是上天的恩賜了。
尚之信雖然意識到他看到的信息可能全都是假的,明李可能進攻江西,但是這種可能性和他的預期不符,因此他寧愿相信,明李首先會攻擊湖廣。
而且,他認為自己完全有和明李談判的資本,自己畢竟有七萬人馬,加上張朝璘、董衛國等人的人馬有十幾萬人。
尚藩和明李完全可以和平共處,尚藩可以做到在明清雙方中立。況且,金光和尚之孝的到來讓尚之信更加認為自己完全有談判的籌碼。
然而,讓尚之信無法預料的是,明李的動作太快了,幾乎就是在一眨眼的功夫,十萬人就已經兵臨南昌城下了。
此時,南昌城內守軍人心惶惶,不知道該撤還是該守。金光和尚之孝認為與其在南昌本地本根就不是一個適合防守的地方,特別是,主要是因為明軍銳氣正盛,清軍應當避其鋒芒。
金光道:“如今,賊兵十幾萬人,氣勢洶洶而來,我聽說此時饒州已經失守,如果我們不趕快撤走,賊兵很有可能抄了我們的后路。他們有水師優勢,不打南昌,沿著贛江朔流而上,聯合他們的陸師攻擊撫州、建昌抄我們的后路怎么辦?我們能攔住嗎?”
尚之孝也說:“目前賊兵其實是分兩路而來的,一路是從北到南,倚靠水師優勢猛打猛沖。還有一路是從東到西,走陸路。現在我們還不知道廣信怎么樣了,我認為兇多吉少,目前我們應當認為東部已經全部丟失,饒州、廣信應當全部落入敵手了。
況且,福建在賊兵手中,雖然說武夷山行走艱難,但是也并不是不能走,如果賊兵再有一路翻過武夷山,比如從汀州出發攻擊贛州,我們的退路就沒了。”
金光說道:“沒錯!現在就該快速撤退,全軍立刻撤出南昌,向贛州、南安、吉安方向撤退。如此一來,賊兵的補給線便露出來了。”
尚之孝聽罷說道:“金先生此計大妙。我聽說李國英總督率領數萬精兵經由河南不日便到湖廣,如果我們能夠在贛州、南安、吉安擋住賊兵,李國英總督從湖廣再一出兵,正好給賊兵來個側擊,豈有不勝的道理?”
金光和尚之孝兩個一唱一和說得不亦樂乎,總的意思便是放棄南昌南下贛州。雖然顯得有些懦弱,但是并不失為一個好的計策。畢竟,雖然清軍有十幾萬人,可是很多都是新兵不堪一戰,打順風仗還可以,這種艱苦卓絕的攻防戰,怕是力不從心的。
況且,八萬多尚藩人馬豈能為江西流血?就算拿下江西,難不成朝廷真的會把江西封給尚家?
撤退到贛州、南安地區背靠廣東,面對明軍,自然心中是踏實的,勝算也大。
張朝璘聽得金光、尚之孝說辭心中十分焦急。他和董衛國兩個是江西本地官員,一文一武,有守土之責任,豈能說走就走?
你們尚藩人馬自然可以來去自如,我們卻是不行的。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就不該讓你們留下來。你們這一走,我們六萬人馬就算想要守也守不住了,軍心散了,都想跟著跑。
張朝璘看了看董衛國,朝著董衛國眨了眨眼睛,又挑了挑眉毛。董衛國一見是張朝璘給自己使眼色,趕快定睛看去。只見張朝璘又抖了抖鼻子,眼珠亂轉,董衛國不覺心領神會,朝張朝璘點了點頭,意思是: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
董衛國趕忙上前說道:“幾位大人,豈可如此?江西乃是朝廷的江西,豈可不戰而走?”
聽得董衛國這一句“豈可不戰而走”的義正辭嚴,張朝璘當下欣慰無比。心道:只要提督董衛國不同意走,我再來一個“力勸”,很可能就把尚藩的人馬留下,為朝廷保住江西。十幾萬人堅守城池不可能一觸即潰,這又不是野戰。況且,南昌城內米糧充足,又不缺水,賊兵能奈我何?
董衛國繼續說道:“如果我們就這么走了,偽明的人馬一定會認為我們怯懦,士兵也會因此而怯懦,以后再遇上賊兵怕是只有逃跑一途了。”
張朝璘道:“董提督所言極是。豈能如此便走?”
董衛國繼續說道:“某以為應當打了再走!或可有個小勝,朝著賊兵沒有反應過來便撤。”
“什么?”張朝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聽得董衛國繼續說道:“我們應當留下一只人馬在南昌防守,吸引賊兵,然后分兩路出城,一路南下一路西進。以西進為主某以為頗為妥當,南下只是疑兵。”
董衛國說到這里,張朝璘的心中似乎有一萬只毛茸茸地綿羊在泥濘的地面狂奔,濺起來的泥水蘸了一身,搞得全都黑乎乎的……
董衛國繼續說道:“既然是要讓賊兵拖長補給路線,然后湖廣出兵側擊,那么就應當西進。守住瑞州、臨江、袁州以為湖廣之屏障,否則,賊兵趁勢西進,湖廣便被動了。守住這三府還可以成為湖廣進兵江西,收復南昌的橋頭堡……”
其實,董衛國認為張朝璘肯定是不想南下,到時候大軍屯于贛州,北面是明軍,南面是尚藩,哪里還會有好日子過?董衛國和張朝璘相處數年,隱隱感覺張朝璘有爭霸天下的雄心,如此一來豈能辜負這份信任?獻上良策,那便是西進,總好過去贛州當肉夾饃。
張朝璘沒有等董衛國說完,趕快說道:“不可啊,不可啊!諸位,絕不可以放棄南昌。如今賊兵勢大不假,可是我們也是有十幾萬人。為何不一戰呢……”
張朝璘還沒說完,金光說道:“賊兵氣勢洶洶而來,志在必得,況且還有大炮。我聽說他們的那個火炮十分犀利,且有數百門之多。朝廷可好,把我們的銃炮都收了回去。一面有火炮,一面沒火炮,這仗怎么打?
咱們十幾萬人,在南昌府的六個城池里面等著被轟嗎?難不成還要北上爭奪南康?你不要忘了,南康城就在鄱陽湖邊上,如今賊兵水軍已經占據了湖口,那船上全是火炮,轟擊南康你受得了嗎?水師抄了后路,更是難辦。”
張朝璘頂了一句道:“路上可以爭奪建昌。”
此時,建昌一名頗為時尚。江西南康府第二大城便名建昌城,是修水和潦河的交匯點,正在南昌之北。此外,江西南部還有建昌府,建昌城為其治所。四川地區也有一個建昌。
“爭奪建昌?”尚之孝不屑地說道,“不要說賊兵火炮犀利,便是沒有火炮,你那六萬人馬去爭奪建昌去?能支持幾個回合?到時候還得我們去救你嗎?”
言外之意,你的六萬新兵對上明軍精銳那就是白給,如果守城可能還有勝算,但是如果爭奪地方,怕是一觸即潰。怎地?你想用我們的人馬給你拼命?就算是守土有責,那是你的事,與我何干?
張朝璘聽得尚之孝說辭頓時啞口無言。
“行了,行了,別吵了!”尚之信說道,“南昌是守不住的,這里距鄱陽湖太近,賊兵有水師優勢,忽南忽北,忽東忽西,來去自如,我們撒開兩條腿也追不上。誠如金先生所言,我們守住南昌府又如何?敵人穿插到我軍后方,切斷我們的歸路,我們就成了甕中之鱉。又該如何?等湖廣還是廣東的援軍?不如就此撤退。想要打人,拳頭得收回來才行。”
金光和尚之孝紛紛表示贊同。張朝璘和董衛國卻在一旁不做聲。董衛國心道:張大人你若是不想退,怎么不先露點口風?如此一來你讓我如何做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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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日后要站到明朝那邊去,再要江西,或者要個別的地方也不是不可能。萬一真在建昌、南昌以命相搏,打出仇來如何是好?三十六計,走為上!
幾個人又經過一系列爭吵,終于決定江西由提督董衛國率領三萬人留下防守南昌,遲滯明軍,為江西清軍撤退爭取時間。
董衛國感覺自己吃了屎,憤懣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