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杉妹妹。”花果笑著由小翠領著走進了季紅杉的房間。
這個房間上一次花果來的時候很不愉快,不過,在花果看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花果剛一進門的時候季紅杉在屋子里面卸妝,聽見外面有動靜。打開房門一看,竟然是個軍人。待到她仔細看時,這才發現來的人居然是花果。
季紅杉下意識地趕快掩住房門。但是,她卻又忍不住好奇。把房門打開一條縫,從縫隙里面往外看。
只見此時的花果顯得高大挺拔,火紅色的對開軍服顯得整個人也更加的筆挺,英俊。
然而,就在季紅杉以為幾個月的軍隊生活徹底改變了花果的時候。
一聲“紅杉妹妹”甜甜的叫聲,把季紅杉重新拉回了現實。
季紅杉趕快逃離門邊,坐在梳妝臺前。
“紅杉姐,你看誰回來了?”門口傳來小翠的聲音。
當當兩聲敲門聲過后,吱嘎一聲,門開了。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花兵爺。”
季紅杉柳腰款款,緩緩站起,行了個萬福,說道,“真是三日不見刮目相看呀。”
花果沒有聽出里面諷刺的意味。一丟手說道:“哪里呀?”說罷,就把手豎起來,用食指中指和無名指的指尖捂著自己的嘴唇笑道。
突然,花果感覺自己這么笑跟不合適,便趕快收了手,清了清嗓子。
“哦……那個……紅杉姐,我有事,先走一步。”說完,小翠飛也似地跑了。
“紅杉妹妹……”
“行了,這里就我們兩個人,有話就直說吧。”季紅杉說道,“我不過是個戲子,你是堂堂正正的兵爺。雖然,以前都看不起武人,可是,如今的大明最重軍功。戲子無論如何都是不如兵爺的。你我地位,現在是懸殊的。兵爺只管吩咐。”
“哎呀”花果很不愛聽這樣的話,說道,“怎么人人都這么說?哪有什么地位懸殊,不都是人?在我看來,紅杉妹妹,你也是女中豪杰。你家里遭了大難,你沒有被擊垮,現在跟著元首、河東君做那宣傳教育的活,雖然是唱戲,可唱得都是正戲。大伙聽了你的戲渾身都是勁!”說著豎起了大拇指。
“沒有你們宣傳,哪里能有那么多人當兵。我聽長官說,近衛軍已經滿了,元首爺還要再編一個軍呢。”
季紅杉聽了并沒有反駁什么,她平日里聽到的說辭也是這樣的。其實,她也很感謝那些宣教官們,正是他們的口若懸河,這才讓戲子的地位稍微高了一點,讓她自己也不覺得有多下賤了。
“紅杉妹妹……”花果吞吞吐吐,半天說不出話來。
不等花果說出話來,季紅杉便知道他要說什么,搶先說道:“兵爺,我是戲子,是配不上你的。”
“不,不,不!紅杉妹妹,你就是我心里的崔鶯鶯,不管你什么樣,哪怕你剃了頭發當了尼姑,我也要陪著你一起。更別說什么戲子了。再說,也不也是戲子?”
“哎呀,你這又是何苦呢?”季紅杉心中其實并不高興,但是卻也不好真就駁了花果的面子,畢竟人家大老遠來看自己,若是三言兩語就把人趕出去,總是不好的。
“好多年了,我……我……我喜歡……我喜歡你好多年了……”花果終于把話說出來了,這一說出來花果立刻覺得自己如釋重負,當下膽子也大了,繼續說道,“就是因為你我才入的王家班,也是因為你我才來的南京。我知道,紅杉妹妹,你看著我不是太入眼。我知道你喜歡身材高大挺拔的英雄。我是個男旦,為了吃口飯,沒辦法呀,只好女里女氣的。你也是戲行出身,這點道理你也是明白的。
我知道你身有大仇,喜歡英雄。我花果雖然女氣了一些,可那都是外邊看出來的,我的心也是男兒之心。哪個男兒沒點熱血?
我去當兵,不是為了讓你能跟我。我是為了要給你報仇,給你爹娘報仇,還有你弟弟。
紅杉妹妹,我喜歡你。你的仇就是我的仇。你不能上戰場打韃子,我替你上。你要殺的韃子,我替你殺。
這一次,就要出征了。長官說了,北上打韃子,要拼命。俺們近衛軍那是元首國公爺親領的隊伍,就是要去打最硬的仗,打最難的仗。宣教官說了,只有真正的男人才敢于面對血和火的考驗。”
“花……花……花果。”季紅杉從來沒有正眼看過這個“娘娘腔”,但是花果今天說出的一番話,卻讓季紅杉很是震驚,她從沒叫過花果什么哥哥,雖然花果比她年長,她甚至也沒有叫過花果名字,她覺得這個名字都十分女氣。
可是今天,季紅杉卻叫了花果的名字,“我從來也沒覺得你不是男人。”季紅杉違心地說道。畢竟花果就要上戰場了。
“嗯!”花果瞪大眼睛用力點了點頭,說道,“紅杉妹妹……我來……一個是……嘿嘿嘿嘿……”花果尷尬地笑了幾聲,接著說道,“就是想鄭重地告訴你一聲,我喜歡你。畢竟,上一次說這話是三年前,那以后你就再我不讓我說。這是一個事。再一個……再一個事……”
花果眼睛直直地盯著地面說道:“還有一個事就是……這一回是我第一次出去打仗。長官說了,男人不能當狗熊當大熊包。我不是熊包!我只是怕這一次萬一有個閃失,回不來了……”
“花果!”季紅杉突然急了趕快說道,“別說這樣的話,不吉利。”
“沒啥,沒事。還有個洋和尚給我傳教,說是信上帝得永生。我不信那個。我也不信什么神啊鬼啊的。我就信我自己。
紅杉妹妹,你聽我說,這一回,萬一我要是沒回來。麻煩你把我的錢給我家里,錢就在我那屋子床底下,從上往下數第三第四塊磚下面。起開磚就能看到一個鐵箱子,都在里邊。你也知道,我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要養活。我那個老娘身體也不是太好……”
“你別說了!你不會有事的!”
花果仿佛沒有聽見季紅杉說話,徑自說道:“我的那些行頭都留給你。我是唱旦角的,你用了也合適。那些東西,都是我置辦的稀罕玩意。我自幼學戲,最是寶貝自己的行頭,我跟你說,我那行頭里面有的還埋著金線呢。不少還是當年我師父的,還有其他角的衣服,頭飾上的珍珠和寶石都是真的。我以前和你們說是畫的,那都是騙人的,怕你們給偷了去。你可不要隨便送了人,白白吃大虧啊。”
季紅杉的眼睛終于濕潤了……
“紅杉妹妹,我跟旗隊長就請了兩刻鐘的假,我話也說完了,沒啥遺憾的,現在就得趕緊回去。”說完,花果送給了季紅杉手中的月季花說到,“希望你能像這月季花,月月美,不凋謝。”
說完花果也不等季紅杉說些什么就出了屋子。
此時正好趕上魏春城辦完事回來,他看到花果后便一瘸一拐地上前來打招呼。
“哎呀,花賢弟啊,真是三日不見自當刮目相看。你如此越發英俊瀟灑了。”魏春城拍著自己那天殘疾的大腿說道,“只恨我身體殘疾,不能做你的同袍了!”
花果原來很是看不起這個“瘸子”,覺得他整天混吃混喝,也干不了什么活。但是自從當兵入伍,花果逐漸明白,不管一個人的條件如何,只要他能為大明出力,力所能及,他就是自己一派的兄弟。
當下,花果站在魏春城面前,看著魏春城笑著說道:“以后我們王家班沒準還得靠你關照呢。”
“啊?我?一個端茶送水的?”魏春城用手指頭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
花果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便跑向了大門。就在他即將邁出大門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轉過了身,立正,朝著院落里眾人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諸位,后會有期!”
說罷,花果也不等眾人回應,轉身,頭也不回地跑去了。那跑步的動作十分標準,雄赳赳,一點也不女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