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班主,你怎么知道的這么詳細啊?”魏春城聽了王老二說科舉說得頭頭是道這讓他頗感意外。畢竟王老二只不過是一個戲班的班主而已,怎么會知道這么多東西?
王班主面有得色,說道:“魏相公你有所不知,我有一個堂弟,是我三叔的兒子因為在家里排行老六,所以叫王老六,現在就在南京城里面當差。”
魏春城趕快拱手而問:“不知道現居何職?”
“這個……這個……職位嘛……我也說不好,他是個當兵的,當兵的事咱不清楚。不過我現在知道他大小是個頭了,手底下有十幾個人呢,他現在叫個什么小隊長的,也不知道是多大的官。”王二抿了抿嘴繼續說道,“和你說的這些全都是我那兄弟捎信給我的。”
“原來如此。”魏春城奉承道,“沒想到王班主家也是南京城里有頭臉的人了。”
“嗨!有什么頭臉啊?他就是一個小隊長,我就是一個唱戲的,有什么頭臉?”
魏春城問:“王班主這次去南京莫不是打算投靠你家兄弟?”
“那倒不是!”王二擺了擺手繼續說道,“我們家可是慘得很。我那個老爹是家里的老大,生下兩個兒子。我還有個哥哥,早年的時候死在揚州了。我還有兩個叔叔,一共剩下六個兒子。南京的那個小隊長就是我三叔的小兒子。現在我們王家就剩下王二,王三和王六了。”王二掰著手指說道,“我是唱戲的,王三本來是最有出息的他是個鹽販子,老六是個賣苦力的,后來當了清兵,再后來又投了大明。現在可以說是我們兄弟當中混得最好的,當了個什么隊長。可是要說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像每個月才二兩銀子的月錢,好在吃喝不愁,兵器鎧甲也是分發的,用不著自己置辦,可就是這樣怕是自己也只能養活自己,我去投靠他?他吃什么?”王二也是個實誠人,跟魏春城把自己家里都說了一遍。
“既然如此,王班主你去南京做什么?難道是去唱戲嗎?”
“唱戲自然是要唱的。”王二繼續說道,“其實這一次去聽說是國公爺要召見我們。”
國公爺要召見唱戲的?魏春城納悶,問道:“不知道國公爺有何貴干?”
王二撓了撓頭說道:“具體咱們也說不清楚,興許是國公爺過大壽,想要我們這些唱戲的助助興,這也說不定。不光是我們這個戲班子來南京,其他的戲班子也一起來了。我那兄弟捎信給我說,不能只顧著自己來,其他的戲班子只要能聯系上的全都得來。這不,我們這個王家班就來了,我認識的其他的張家班,周家班的我也都通知了,這回興許正在往這邊趕呢。”
“這國公爺手段就是高明,南京城那國姓爺都打不下來,他來了,三兩下就給拿下了。還大敗閩浙總督李率泰,聽說滿清十萬大軍全軍覆沒,李率泰僅以身免。”一個女子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原來是王二的女兒王翠聽見這兩個人說話,見其中還有趕考的舉子,心中仰慕讀書人,她正好也閑得發慌便想跟著一起聊天,于是趁著這個空檔插話進來。
“那么沒規矩呢?大人說話,你小孩插什么嘴?”王二故意裝作生氣的樣子訓斥了兩句,轉而又跟魏春城介紹道,“這是小女小翠,今年十四歲了,魏相公你也不要見怪,我們都是江湖人,我這個女兒讓我慣壞了,也不懂什么規矩。讓你見笑了。”
“不,不,小姐談吐不凡,落落大方,怎會見笑?”
小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其他人也跟著一起笑。“你這人真有意思,還把我叫做小姐,你看哪家小姐是唱戲的?”小翠一邊說著一邊十分開心地一下子挪到魏春城跟前繼續說道:“魏相公,你打算考什么呀?還考進士嗎?才招三十六人,太少了,我看不如考行政科,考上就能當官。”
魏春城低頭不語,因為他也拿不定主意。考行政科到底是考什么他也不清楚,沒有把握,可是考進士科,說實話,就算放在以前招兩百人他也沒把握,更不要說現在只要三十六個人了,他就更沒把握了。但是轉念又一想,不考行政科也考不了進士,考進士那得是舉人才行。他不僅不是舉人,就連個秀才也不是,只是個童生。于是便說道:“要不還是考行政科吧,畢竟……畢竟……容易一些。”
其實,這一次魏春城從家鄉逃出來,他根本就沒有一點把握能科舉中第,全是讓黃啟明這個土豪劣紳給逼的。但凡有一點活路,他也不至于考什么科舉。
中午吃飯的時候,小翠遞給魏春城一張餅,魏春城人窮志氣短,也沒客氣,接了餅子狼吞虎咽的吃了。
魏春城問小翠:“小翠姑娘,你們是唱什么戲?是南曲還是北調?”
“什么南曲北調的?”小翠笑著說,“聽你這么說就知道魏相公你不懂戲。”
魏春城一聽趕快行禮說道:“確實不懂,還請姑娘賜教。”
“什么賜教不賜教的,其實這都是明面上的事,稍微了解的都懂的。”小翠抿了抿嘴繼續說道,“其實無非就是南戲和雜劇。南戲有弋陽腔,流行在兩京、江西、福建、湖廣一帶;余姚腔,流行于會稽、常州、池州、潤州、太湖、揚州一帶;海鹽腔,流行于臺州、溫州、湖州、嘉興一帶;昆山腔只在吳中就行。昆山腔最是婉轉動聽,徐渭徐大才子都說昆山腔在其他三腔之上。爹孩兒記得對不?”
王二笑著說:“對啊,對啊,小翠記性真好,全都記住了。”
小翠聽了父親的夸獎很是得意,繼續說道:“咱們王家班這四腔都會唱,但是我爹最看重昆山腔,昆山腔唱的最好的就是季紅杉姐姐,她啊,人美,腔美,身段美,哪哪都美,以后我要是能長成她那樣就好了。”
魏春城一聽說有漂亮姑娘便大著膽子問:“哪個是啊?我咋看不出來呢?”
小翠一努嘴,說道:“那邊那個就是。”
魏春城順著小翠指的方向看過去,確實看到一個高挑的女子,但是也不是多么出眾,不禁有些失望。
“嘿,我告訴你,你可不要以為我季姐姐是一般女子。這是在趕路,又不是唱戲,不能太招搖,免得惹麻煩。季姐姐把自己打扮得丑點不是壞事。”
原來是這樣啊。是怕惹麻煩才故意扮丑的。魏春城又往那邊看了過去。季紅杉正好也看了過來,四目相對,那秋波瑞麗,擋不住的萬種風情,把魏春城的臉再一次羞得如桃子般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