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真說道:“甘將軍說得沒錯。我們漢人多,自然漢奸壞逼也多,可是這么多年來怎么都沒有想到到了大明朝居然出了這么多的漢奸。宋朝的時候有個靖康之變,金軍南下卻受阻于江南濕熱的天氣和縱橫交錯的水網,打不過長江來,這就又形成了一個南北朝,時間長達百余年。此后蒙古大軍也受阻于南方崎嶇的地形,幾十年未能南下。可是現在呢?滿清入關后一年多,江寧就淪陷了。宋朝能挺一百多年,期間還有數次北伐,可是大明呢?主要原因還不是因為漢人不團結嗎?潞王、福王、唐王、桂王甚至魯王都想當皇帝,搞得國家四分五裂,這決不簡單就是因為烈皇的太子沒能跑出來造成的。即便太子當時南下到了江寧也好不到哪里去,照樣是被各地的軍頭逼迫的命運。到了最后怕仍然是如今桂王的局面。奴酋順治絕不是笨人,每到一地就招募綠營,到如今綠營居然多達五六十萬人。特別是江南、江西、閩浙的綠營熟悉江南地理,適合江南作戰,這才使江左之地迅速淪陷。想要光復故土恢復河山八旗是死敵,可綠營也不能小看。從這里就可以看出,滿清雖然出身通古斯野人,可是野人也是人,和我們一樣聰明。不能認為只有漢人聰明,事實上,野人的思路有時候是我們根本都跟不上的。”在李存真看來,滿清入關的很多舉措都被后來的日本侵略者效仿,似乎日本組建的皇協軍和滿清組建的綠營兵就很相似,從這個層面來說滿清入關是一個壞榜樣。
“大頭領你說的對啊!”
“所以,甘輝將軍還是那句話,疏不間親,這一次我卻必須要說幾句了。”
“大頭領請講,大頭領所講都是良言。所謂忠言逆耳,我甘某人雖然書讀得不多,可是道理卻是明白的。”
“既然大明能夠分成很多塊,難道國姓爺手下就不會分成很多塊嗎?”
這一句話使甘輝如遭雷擊,“大頭領你的意思是?”
“這一次,國姓爺在江寧慘敗,威望定然受損。達素抵達廈門,國姓爺收拾他自然不在話下。只是,甘將軍你想過沒有,國姓爺手下很多人都打算投靠清朝。萬禮就是一個,私底下還有多少個萬禮你知道嗎?國姓爺知道嗎?對了,你還記得那個黃梧嗎?”
“這反骨仔化成灰我也認識。”甘輝咬著牙齒說道,“早晚都要撕碎這敗類!”
“海澄本來是國姓爺的堡壘,清軍花了多少代價都沒能攻克,可是卻輕易地被黃梧給出賣了。這個黃梧本來是自己有過失國姓爺沒有冤枉他,事實上國姓爺已經從輕發落了,可這個黃梧卻還不知足。帶著海澄,帶著國姓爺的家當去投降清朝。這就是地地道道的小人。甘將軍不可不防啊。”
“這是自然,需要我鄭家擦亮雙眼。”
“再一個,就是國姓爺內部即便沒有人降清,一樣也會有二心的。”
“這個怎么講?”甘輝問道。
李存真說:“甘將軍我也不怕你知道,我就拿我們南洋義軍舉例子吧。我們本來是白家島的海盜,白家島原本有三家,分別是白老大,王老二和羅老三。一開始大家其樂融融,可是后來就出現了狀況。白老大希望自己獨立發展,可王老二、羅老三卻希望能夠投靠荷蘭人,因為投靠荷蘭人他們的利益更多。但是,如果投靠荷蘭人白老大的利益就會受損。這個時候其實已經分裂為兩撥人了。后來有外人從中挑撥,于是就出現了叛亂。結果相當的慘烈,白老大身中十二箭而亡,王和羅被我們的人用火槍打成了篩子。白家島海盜實力大打折扣,根本就不是芷蘭島的對手。可能這也就是為什么白老大的女兒以為我戰死后委身芷蘭島大錘王強的原因吧?唉……其中辛酸苦楚甘將軍你是不可能知道的。再后來白老大的女兒當了白家島的島主,我……我……無奈分了出來,成為李系的大頭領,辛苦了六七年,機緣巧合,走狗屎運成功劫了荷蘭人的運銀船,這才逐漸好起來,否則白家島定然是逐漸走向沒落的。”
甘輝說道:“大頭領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說國姓爺這里有人為了自己的利益會公然反抗國姓爺,搞大頭領你說的那個‘分裂’。”
“是的!特別是世子。”
“世子怎么了?”甘輝十分激動地問。
李存真趕忙擺著手說道:“別激動,甘將軍別激動。世子怎么都沒怎么樣。”
甘輝聽李存真這么說松了一口氣冷靜下來。
李存真繼續說道:“國姓爺天縱英才,御下嚴格,許多人怕是只能仰國姓爺鼻息,感覺自己前途渺茫。可是如果他們扶世子上位,是不是就有定策之功了呢?是不是以后就可以飛黃騰達了呢?”
甘輝點了點頭說道:“大頭領的話,甘某人聽懂了。”
李存真搖了搖頭說道:“甘將軍怕你還是沒有聽懂。”
“某哪里沒有聽懂了?”
“甘將軍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世子想要當延平王怎么辦呢?”
“什么?你居然……你居然……”
李存真點了點頭說道:“甘將軍,我就是這樣想的。想當年我也是個讀書人啊,讀書科舉,光耀門楣曾幾何時這也是我的志向,可是國家多難,不得已只能過這刀頭舔血的生活。你看我一個讀書人和海盜混在一起十幾年不僅沒有被吞掉反而越來越強,哪個人能折騰出八千穿著板甲的占兵來?除了運氣,你說你覺得我憑什么?”
“憑什么?”甘輝也不理解,瞪大眼睛問。
李存真說道:“我憑著的就是自己敢想、能想、多想。畢竟誰也不是諸葛武侯能掐會算。我每次都要把事情想好幾遍,而且還要考慮到最壞的情況。誰說世子就沒點雄心壯志?誰說世子就應該匍匐在國姓爺的翅膀下甘當一支小雛雞?誰說世子心中就沒有王霸之心?不要說現在,就強如大漢,盛如唐朝。那些王子們照樣也有雄心壯志啊,甘將軍豈不聞玄武門之變……”
甘輝打斷了李存真的話說道:“大頭領不需要再說下去了,我甘某人了解了……”
李存真點了點頭,兩個人便一起在江邊默然無語地走了良久。還是李存真首先打破沉默說道:“甘將軍,你可能不相信,我李存真其實多少懂得一點算命看相的本事的。”
“哦?”甘輝一聽便笑了,問道,“這不會是書院教的吧?”
“書院怎么會教這些?我家窮,也上不起書院。都是我自己在家自學的。以前老是給自己算,看看自己什么時候能中狀元,什么時候能娶媳婦,嗨,都是瞎折騰。”
說罷,兩個人大笑。甘輝問道:“大頭領你看看我的面相如何?”
李存真說道:“甘輝將軍的面向在下早就看過了,按照我所學的東西怕是甘將軍現在就應該是個死人了。”
說罷,二人哈哈大笑,爽朗的笑聲伴隨著江水流逝。
李存真說:“我算命也不全是不準。當年逃避滿清追殺,惶惶然不辨方向,我就是用周易卜算算對了方向這才逃得性命。”
“哦?竟然有這樣的事?”
李存真點了點頭說道:“可惜那以后算得就不太準了,興許是我李存真命中注定命不該絕吧?”
“大頭領福大命大,以后推翻滿清,再造神州還需要大頭領這樣的英才,怎么會折損在滿清手里?”
“我算什么英才,國姓爺才算英才呢。只是我偷偷給國姓爺也算了一卦。”
“哦?卦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