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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今日可宜取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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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槍童原來不叫槍童,是個安安靜靜的讀書人,只是典老六說高手得有高手風范就把他拽在身邊做了個槍童。即墨秋家里窮,見錢眼開的老父親五兩銀子就賣了兒子,再不去管死活,倒是典老六待他挺好,從來也沒餓著他,就是再讀不成書了。

  典老六不是個什么好貨色,年輕時落寨當過匪,后來大涼踏下了半個太平盛世日子不好混了,就下山做了幾年的正經活計,可心里照樣還是向往那論秤分金銀的江湖日子,最向往曾經那沈家老頭提槍入講武城的大魄力。

  只是黃老怪到現在依然還是他的那個天下第一,那桿母槍倒是擱不周塔頂放了有些年頭了,沒人去取,沒人敢取。就是這樣,典老六仍舊覺得沈老頭當得槍神二字,他練槍就是因為沈老頭。

  槍為百兵之賊,都說月棍年刀久練槍,沈老頭是真真切切做到了一槍在手天下盡握。槍不離身,槍隨身走,身隨槍動,一槍刺出可破百盾千甲,這才叫高人風范。

  若不是這老頭托大,覺得沒人配教他拔出那黑白子母雙槍,也不至于被黃老怪一掌給拍碎了天靈蓋。真把那桿子墨帶著,恐怕現在也沒那天下第一什么事了。

  在典老六看來,那勞什子講武城不周塔就是撿了沈老頭的漏,所謂的甲子天下第一不過是拿沈老頭腦袋換出來的名聲,實在教人看不起。

  典老六用力晃了晃酒壇,里面沒一點響了這才舍得放下空壇去提另外那壇酒。

  “大個子,你要去找蘇家劍魁打架么?”前桌的一個小姑娘把椅子往后挪了挪,探頭探腦的小聲問道。

  典老六瞥了她一眼,接著喝酒沒搭理。

  小姑娘挺有耐心的,就這么眼巴巴看著他喝酒,一副無聊到沒事干的模樣。

  典老六喝完了半壇酒,小姑娘還在瞅著他,他挑了挑眉,開口道:“你要去瞧熱鬧么?”

  小姑娘搖搖頭,只是接著好奇問道:“劍冢那么多人,你一個人能打得過呀?”

  典老六嘿嘿一笑,覺得這丫頭挺有意思,反問道:“打架人多就能贏嗎,拖刀老祖拖刀八百里一氣砍殺六千騎,不也就他一個人?蟻多咬死象的道理不過是騙騙你們這些黃毛丫頭的,聽聽就算了,可當不得真。”

  小姑娘哦了一聲不說話了,只是上下打量著漢子。

  “當然,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與那黃老怪一般不要臉。口氣大也得有配得上口氣的本事,死得最快的往往是最不怕死的那一撮人。”典老六又喝了口酒,口氣收了幾分:“我就挺怕死。一碼歸一碼,那劍魁一劍開山屬實是個人物,蘇家劍冢百年來倒也不是一無是處。”

  小姑娘望了眼悶頭喝酒的蘇斂,笑嘻嘻道:“那你能打過他么,這樣一槍過去給他捅個透心涼。”

  丫頭比劃了個出槍的模樣,還挺像模像樣,只是話音剛落腦袋就被狠狠敲了一記,然后癟癟嘴抱著腦袋老實坐了回去。

  典老六酒喝的很快,掏出銀子與空壇一同放在桌上起身離開,即墨秋提了提背上烏槍跟了上去。

  路過柜臺時一直昏昏欲睡的掌柜睜了睜眼,瞇眼看了看他,沒有說話。

  蘇斂捏著酒碗輕輕搖著,有些無奈,這下可真叫那女人算得死死的。向來冷冷清清的蘇家劍冢這回可要熱鬧起來了,誰都想要去摻上那么一兩腳。

  他并不擔心老頭子扛不住,別的地方不敢說,在蘇家劍冢的話,還真沒幾個人能當老頭子的面把劍冢拆了。

  望著碗里晃蕩的酒水,蘇斂突然問道:“丫頭,洛子書與你說過她要出丘涂?”

  小姑娘目光有些閃躲:“哪有,莫問我,我可不知道哩。”

  蘇斂沒有再問,伸出手指沾了些酒水在桌上畫了起來。

  小丫頭好奇的探過腦袋瞅了瞅,那一根根亂七八糟的酒線看的她暈乎乎的,小聲嘀咕了句:“花不花樹不樹的,難看死了。”

  卻還是忍不住問道:“師傅,你畫的啥呀。”

  蘇斂沒說話,看著那些亂線眉頭皺了皺。良久,長嘆了口氣,一把抹去桌上水漬站起身:“去涼州。”

  ————————

  足不出戶可算天下巨細,踏出府門才曉人情冷暖,丘涂離涼州有些遠,這一路稱得上風餐露宿。

  洛子書掀開簾子,望了眼外面愈發貧瘠的黃土,輕聲問道:“到哪了?”

  “燕地。”

  沈流心盤膝坐在車頭,低頭包扎著胳膊上猙獰傷口,那桿烏黑子墨橫放于腿上。

  洛子書從來沒懷疑過自己的吸引力,可現在看來還是有些低估了那些老爺們的胃口,甚至不管能不能吞下也要來啃上一口,簡直是瘋子。

  “過了大燕應該就到涼州了,不遠了,可也不近。你若現在離去或許還能再練上幾年槍,都說十年不晚,多費些功夫練槍再把那桿母槍取回來就是,又不欠我什么,何必多搭一條命,買一送一可不是筆劃算的生意。”

  洛子書深吸了口氣,不太好聞,有股子濃烈的黃土味道。

  沈流心沒抬頭,只是問道:“今日可宜取槍?”

  洛子書沉默了片刻,手指摩挲著懷里觀天契,搖了搖頭:“會死。”

  沈流心總算將傷口處理干凈,抬起頭,露出一道斜貫半張臉的猙獰刀疤,他咧了咧嘴似是在笑,那刀疤就顯得愈發猙獰了:“眼里只有觀天契的洛子書也會在意旁人生死么?”

  洛子書只是嘆了口氣:“你不該死在這里的。”

  “人活一世有很多身不由己,太多事說不得數,在哪出生選不了,獨獨死在哪這點能教自己說了算,這輩子能由著自己來一回不容易,又是何必?”

  沈流心抬了抬胳膊,還好,沒傷到筋骨,能使得上勁。甩了甩馬鞭,馬車速度快了幾分,掀起大片飛揚塵土。

  總是面無表情的沈流心臉上看不出情緒,平靜道:“我這條命便是爛也得爛在那不周塔上,燕地,埋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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