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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校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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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校也已經不是當年的模樣,過去嚴巖他們用的教學樓,有一部分還是前蘇聯建筑風格的木樓,他們畢業后不久就推倒重建,樓后的魚塘,早就填了修成了學生宿舍。只是學校的小賣部還是以前那位老師家親戚開的,不知道是不是繼續在私底下賣煙給學生?

  大門亮堂了許多,進門又修了專用汽車通道。操場也鋪上了塑膠,媽媽再也不用擔心一跤摔下去,被碎石子劃得滿膝蓋傷。

  不光是嚴巖這個班,也有其他年級其他班的學生自發來到了學校,四處游蕩著,就像多年前不認真讀書的學生一樣,無所事事。

  不一會兒,該到的人都到齊了。李志峰比嚴巖稍晚到一些,因為和方大師的事,害怕同學們有異樣的眼光,李志峰到了也不多說話,表情顯得嚴肅而略帶尷尬,總害怕哪位同學說起方大師廣播內容的話題。

  大家看李志峰今天不比往日,應該還沒有適應過來,也不敢輕易吭聲,心想等李總稍微放松一點,再來討論。

  一會兒雞哥也到,因為和嚴巖多年好友,現在又是同事伙伴關系,二人自然而然要走在一起,聊下家常談下工作。相比之下,李志峰略顯孤單。好在有過去的淵源,幾人并沒在意,不自覺又走在一起,圍著學校逛了幾圈。

  看完學校的風景和變化,到了吃飯的時候,一行懶散的隊伍又到學校外百米處的一家酒樓吃飯,酒樓是一早就預定好了的,今天有好幾波食客,老板都高興得裂開了嘴。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小酒樓一直就賺點學校老師和有錢學生的錢,今天把學校過去學生的錢都賺了,真是十年等一回。

  班里過去一共五十多人,今天來了三十幾個,有人是在外地工作來不了的,有人是聯系不上的,還有如方大師這樣莫名其妙的,大家也不奇怪,任何一個同學會,都不大可能把過去班里的人數湊齊。

  吃飯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幾桌子人不管是如何坐法,都顯得很親密,畢竟十多年的老同學見面,誰都情緒高漲。

  班長在大家的強烈要求下,不得不站起來發言:“大家畢業這么多年,雖然私下有一些同學會偶爾見面,但是像今天來得這么齊的,還是頭一回,希望以后我們這樣的聚會多搞,在不影響家庭和睦的前提下,私下也可以多溝通多見面,發展純潔的同學友誼——當然,影響了家庭和睦,我們也管不著,自己掂量著,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最后這句話,聽得大家高興,噓聲四起,為數不多的幾個女生也不奇怪,哈哈大笑。

  嚴巖偷看了一下鄰桌的思靜,又看看雞哥,二人都是目不斜視,望著站起來講話的班長一臉傻笑,并無異樣。

  班長最后說了句吃好喝好,就坐了下來。沒過一分鐘,大家舉杯,開始共飲。

  三杯共飲下肚,大家開始各自發揮,挨個站起來互相敬酒,女生酒量差,拿著酒杯倒上可樂也要來一圈,只是苦了一幫老爺們,別人喝可樂,自己杯里的酒硬著頭皮也要喝下去。

  就這樣你敬我,我敬你,幾個小時已經過去,雖然偶爾有些記性差的同學會認錯人,但也無傷大雅,大家情緒太高,酒喝完又添,幾個酒量差的人,都躲著吐了一回。

  嚴巖此刻也感覺同學們的臉逐漸模糊,如果有沙發可以躺著,自己一定很快就醉酒入睡,可惜今天只有苦苦支撐著,想到晚上一定還要再來一次,后面同學的敬酒,便多了一個心眼,只是在舌頭尖上抿了一抿。大家都神志不清,沒有在意嚴巖小小的變化,就這樣蒙混過關,直到飯吃完。

  飯畢,一行人有來到酒樓的另外一層,這一層今天是用來接待這一行人今天喝茶聊天休息的,堂前有一個講臺,講臺上拉了一條橫幅,寫著歡迎標語。

  嚴巖感嘆這班長還是有心,把事情辦得妥當。不一會兒班主任也來了,大家齊刷刷地站了起來,班主任經過這么多年,在學校當了副校長,今天要接待縣里的領導,所以這個時候才有時間和這群學生見上一面。

  老師來了,肯定是要請老師說幾句。好像天下的老師記性都非常地好,那么多屆學生從自己身邊經過,很多年以后,居然都還能認識絕大部分,上臺挨個點名回憶當年的細節,有的嚴肅,有的調皮幽默,有的刻苦,有的聰明。大家才發現過去總被老師說咱們是最差的一屆,現在卻有這么多優點。

  客套完了以后,老師就坐。不知道誰的提議,要每個同學挨個上臺給大家講一下這么多年都是怎么過來的,經歷了什么?風格不限。

  這個提議好啊,恰好滿意了人們那顆八卦的窺探欲。反正酒已經喝得飄飄然,再怎么說也不覺得過分,只是角落里有幾位醉酒睡著的同學,應該沒有機會和大家分享。

  有幾位同學上去記了幾筆流水賬,下面的同學不干了,這不是人們想要聽的,上學上班生娃人人都有,拿出來說沒有意思,起碼也得談談自己交了幾個女朋友,進個幾次局子這樣的新鮮事。

  一陣起哄后,有的人倒老實,把怎么和前妻離婚的是都拿出來掰扯了,有的人確實沒有說的,榨不出油,也就算了。

  輪到了李志峰。

  李志峰酒量本來不行,今天喝得超量,臉上早已緋紅,又泛著油光。雙手夸張的垂著,一搖一晃走上講臺。

  大家都期盼著,不知道李總今天會不會說冤家方大師的事情,又怎么去說?

  李志峰說道:“我嘛……大家都曉得,成績沒有多好,屬于成績差的梯隊里的,不過還好現在大學學校多,還是讀了一個大學。大學有意思了,我和嚴巖雞哥都在一個學校,那時我們多好玩啊,可惜不久嚴巖上學的時候有要去學那個什么會計,學那個有什么用啊?現在也沒干那個。雞哥就窩在寢室打牌,沒事給思靜打電話。”

  “哦——”聽眾又是一片起哄,思靜和雞哥臉都紅了起來。

  “我就不行,我這人坐不住,我就玩,我們那學校誰不玩啊?嚴巖高中的時候玩得那么兇,大學卻學這樣,學那樣,搞不懂他的。后來畢業了,他們兩個就去上班了,我就什么都不會,也不知道自己會什么,當然又不能回鄉下,只有去跑業務,瞎跑。跑了兩年還是掙了一些錢,嚴巖和雞哥掙一千多塊一個月的時候,我都要掙一萬塊一個月了。”李志峰說。

  嚴巖聽到這里,嘴巴一撇,轉頭看了雞哥一眼,雞哥會意的笑了一笑,其他好幾位同學都察覺了二位的眼神。

  李志峰又說:“后來我們就一起開了公司,每天晚上我跑了業務回家,又來補課,學習管理知識,腳都腫得饅頭大,特別辛苦。”

  大家聽了都很佩服李志峰吃苦耐勞的精神。

  “后來……后來我們又分開了。”

  “為什么分開啊?”有人喊。

  李志峰被這問題問得不高興,說:“哎呀,人各有志嘛。再說,大家都是兄弟伙,都是兄弟伙,不存在的。”

  “那老方呢?嘿嘿嘿。”

  大家屏住呼吸,緊張起來,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問題,很有可能要把李總得罪了,問這問題的人,怕也是酒喝得太多。

  李志峰尷尬了好久,顯得有點憤怒的樣子,說:“這個我一個人說了也不算,人嘛,對弱勢群體天生有同情心,在這個問題上我是吃虧的。”

  見李志峰變了臉,臺下座位上不再說話,李志峰順勢下了臺。

  嚴巖想了好久,好像這么多年,自己并沒有什么值得拿出來說的事情,和李志峰和雞哥在一起的事,剛才李志峰已經說了,總不能把平時夫妻吵架的內容拿出來講。

  上臺憋了半天,臉紅脖子粗,也不知道是酒喝多了還是真正緊張,拿著話筒終于說道:“時至今日,三十有幾,時而回顧,平淡無奇。求學近二十余載,欲改其屌絲命運,然人口眾多,競爭頗大,個個俯視眈眈,不能適應其改革開放之節奏,經歷小學優秀生,初中中等生,高中差等生悲慘命運,每況愈下不得要領。少年荷爾蒙過剩,迷戀女同學,爭強好勝,然相貌平平,無才無德,無三寸不爛之舌,不討異性之喜,瞎折騰數載,失望而歸。大學之際渾渾噩噩,不知所謂。如其他一般,學不能致用,然沾沾自喜,以憤青自居,好批判,高談闊論無實質行動,管中窺豹,以偏概全。幼時被人欺負也欺負過人,打架有輸有贏,資歷平平無天才之相。被人愛過亦愛過別人,珍惜之人不惜己,惜己之人不珍惜,和眾多朋黨一個德行,并無過人之處。偶得一點成就,則幻想無數至夜不能寐,剛愎自用。做過白領,做過生意,搞過游行,罵過老師,頂撞過領導,可謂事事經歷,偶作談資。然事實莫過于自己清楚,而今不敢苛求別人,只能折騰自己,不求聞達于世,只求較于當前能更上一層樓,擔待身前小事,就算沒有身后評。”

  說完,下臺。大家也沒有聽明白這位同學今天怎么整了一串半文不白的東西,看來也是酒喝得太多。

  眾人看了看嚴巖,又轉眼期待下一位同學能帶來一些什么新鮮玩意兒。

  幾十個人挨個的配合完,其實也并沒有驚天動地的事情發生,一筆帶過,并沒有可用的信息供大家議論,還不如看一場電影來得實在。

  晚飯照樣如中午一般,老師上了歲數,不能像年輕人一般鬧騰,吃完飯叮囑幾句就回家休息。一群人又吵吵鬧鬧要去歌城唱歌,好像這是必備節目。

  唱完歌又是一頓宵夜,女生們各自回家,男生意猶未盡,大家十幾年沒見,今天是要打算耗盡體力。

  一直弄到凌晨幾點,才各自回家睡覺。那些旁人以為的事,除了喝酒,一樣都沒發生。

  就像這平淡的十幾年,好的事情,全在別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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