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師外表看上去是一個斯文的人,會給人一種錯覺,這樣的人是溫和容易溝通的。
可惜卻不是,方大師不善言語,是從小家庭影響造成的習慣,什么事喜歡留在心里。內向的人自信心成年之前都比較差,成年后自尊心又比較強。外表文弱的斯文人,很多時候確實出奇的固執。
從交女朋友和這次的事情看來,這方大師是急于在眾人面前證明自己的實力,而缺乏對客觀事實的分析,也是對自己判斷失誤。
人們總是對別人分析得頭頭是道,對自己則是常常高估。
在外面晃了一圈,當自己陷入人身低谷的時候,方大師還是只能想到這幾個高中同學。
高中應該是他記憶中最快樂的日子。那時一群人中,他成績最好,又能和這些老師不待見的人打成一片,有什么事都會叫上他。最關鍵的是,他那時在這樣的群體中是能說上話的,因為受處罰的事,有他在其中,多少都能減免一些。
老師慣著他,同學順著他,總是讓他難忘。
如今幾位同學面面相覷,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什么好辦法幫他解決這幾十萬。
李志峰,嚴巖雞哥誰來出都不可能,否則家里老婆孩子,老老小小不鬧翻了天。
此一時,彼一時,世道變了,誰都懂得。
所以方大師支支吾吾,知道事情難辦,卻是被逼得沒有辦法,終還是小心翼翼說出了幾個字:“要不你們幫我想想辦法,一人出一點,把這個坎過了,后面我再想辦法?”
這個時候,嚴巖倒是心想,你若是有李志峰那么會忽悠,這事也就不難辦了。
三人一合計,看在過去的情分,報著這錢打了水漂的想法,一共最多能湊十萬。
又問方大師:“剩下的錢怎么辦?”
“……剩下……剩下的錢,你們去高中班里幫我借一下,我的項目來錢快,要不了多久就可以還。”方大師說。
幾人聽了好像一盆冷水從頭上潑下來。你自己辦的事情,自己不去找同學們借,倒是來央求我們幫你借錢,而且還念念不忘那些毫不靠譜的“項目”。真是讓幾人又好氣又好笑,不知道該怎么說話。
嚴巖臉都變白了,忍住了說話,李志峰沒有忍住,說:“你這個想法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出來的,你要是是一個有擔當的人,起碼會自己去面對,去借錢,然后把錢慢慢還了。但是我從你的話里沒有感覺到你有這種……這種有擔當想法。”
雞哥也說:“我們去幫你在同學那里去借錢,給你還債,確實說不過去。同學們你都認識,你去借最好,如果我們去給同學說,方同學有困難大家借點錢給他,繞來繞去,有點莫名奇妙。”
方大師又是默不作聲。具體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是不敢,拉不下面子,還是其他原因?不得而知。
最后,幾人都表示回去再考慮考慮這個事情,給家里人說說,能幫到方大師什么程度就是什么程度。
吃完飯,幾人要回家,方大師坐在飯館里不走,只是故作輕松的說:“你們先走,你們先走。”
幾人不難猜出,方大師晚上怕是沒有去處了,又問:“你晚上住哪里?你是從哪里來的?”
又是一片沉默。
幾人被這悶罐子折磨得不行,只有把方大師安排在倉庫里的床暫時住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上班,方大師已經沒在倉庫。難道方大師又消失了?
這時李志峰又接到了方大師的電話,叫李志峰無論如何幫他渡過這個難關,幫忙在同學們那里借錢還債,過去是自己過于單純善良,心態不好,以后調整好心態在你公司來上班,慢慢還錢。
李志峰聽這么一說,差點哭了。按方大師的想法,不光要幫他借錢,還要在公司安排工作。方大師啊方大師,你是真看得起我。
嚴巖雞哥看熱鬧不嫌事大,笑說:“誰叫你是老板。”
李志峰標志性白眼一翻,說:“他媽我又不是冤大頭,就他之前我們一起做呼吸監護的工作態度,還敢讓他來公司上班?你敢?還是你敢?”見嚴巖雞哥不說話,又說:“我又不缺爹。”
玩笑歸玩笑,嚴巖一個人想,方大師遇上這么個事,也是倒霉,這三十萬說多,不少人一年就能掙回來還上,說少,不少人一輩子就這樣被拖垮了。只要方大師不像以前,認真找個事情做,要還這個錢,也應該不是大問題。突然想到蕭雪松同學,人家畢業十年,開個小餐館,什么都有了。方大師如若能學個手藝,認真經營,也算不錯。
于是給方大師發了個信息,舉了蕭雪松的例子,讓他去見見這位踏實肯干的同學,去學學人家的廚藝也好。
方大師收到短信,萬分感謝,就要安排時間去會會這位老同學,心里又不知道怎么回事,要拉著李志峰一道去。
李志峰心里雖苦,在這個節點上也不能推辭。
和蕭雪松見面以后,方大師又復述了自己的遭遇。蕭雪松也是同樣驚訝,沒想到一年之中遇到這么多奇怪事,只能嘖嘖稱奇,同時又感覺到惋惜,而并不知道方大師來意。
方大師見蕭雪松沒有過多反應,直說:“嚴巖讓我來問一下你,知道你是熱心人,我是被逼得沒法,只有來找你,你要是能幫我把這個錢還了,我以后就跟著你了。”
蕭雪松萬萬沒有想到,這方大師來這么一出,嚇得不輕。想自己和嚴巖并不是多熟,應該不會出這主意,疑惑的看著李志峰。
李志峰來之前,嚴巖告訴過他方大師找蕭雪松的事情,說道:“人家嚴巖是叫你在老蕭這里學個手藝什么的,以后好掙錢還錢,這還要看老蕭愿意不愿意,沒說要你跟著別人。”
蕭雪松才對方大師說:“既然是這樣,你要學也可以,反正我這小飯館也沒多大的技術含量,只是我們這個行業辛苦,不是幾天就能見效,你要做好心里準備。”
方大師一聽這時間長,居然打了退堂鼓,說回去再自己想想辦法。
李志峰見這方大師死性不改,人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挑三揀四,一生氣,自己打車走了。
剩下方大師一人在風中凌亂。
方大師當然并沒有其他好的辦法,又繼續纏著李志峰要來公司上班。李志峰被纏得都差點要答應,這方同學腦子已經有點異于常人,又得寸進尺要求上班的同時李志峰可以允許他出去搞點兒其他賺錢的“項目”。
李志峰一口老血差點噴了出來,看來這貨這輩子算是作了魔交代了,才知道這事萬萬不能答應,以后得惹上一身騷。
又想到自己當年“落難”之時的窘迫,還是對方大師有一點憐憫之心,自己不是有一批呼吸監護的錢沒給方大師結嗎?算完,再另加一萬打給方大師,說好這另外加的一萬是借的,到時候有錢再還。
方大師拿著錢卻求職不成,心里不高興,覺得李志峰這人不夠哥們,看不起他。嚴巖雞哥后面來的人他都留下給工資買保險,卻偏偏容不下他。
罷了罷了,人都是現實冷漠的,我老方這輩子終究看清楚了這群人,沒一個講道義的。
后來嚴巖和雞哥發信息要他的銀行卡號,說是要打錢給他,他也沒有回復——他們那點錢,也解決不了什么事。
又一次玩起了失蹤。
何去何從?已經三十好幾快奔四的他,眼前一片迷茫,快要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