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技術越來越發達,網絡定機票這種虛擬產品也越來越方便,價格更加透明,利潤變得越來越低,供應商也開始逐漸減少中間商環節。
嚴巖開始覺得這種實體小店市場變得越來越小,卻苦于沒有技術和資金跟上時代的步伐,一籌莫展,只能當天和尚撞一天鐘。也漸漸明白,世上大部分事情都局限于某個時代,很難逃脫,不管你欠款不欠款,終究逃不過市場的命運。
歐陽雪肚子已經很明顯,店里的主要事務都留給了嚴巖,一家人的關注點都集中在迎接新生命的到來。歐陽雪雖然在待產,心里也放不下,覺得在家無所事事很無聊,也要去店里呆上幾個小時,電腦上的工作也不耽誤。
日復一日,體重增加,胖得上五樓都要歇上兩次,拉著嚴巖散步,按照醫生的叮囑活動鍛煉,錢掙得多少在這個時候都被家里人忽略,日子倒顯得輕松自在。世上的幸福莫過于此,雖然時間短暫。
到了預產期在醫院住下,醫生建議進行剖腹產,家人一致同意簽字后,歐陽雪被推進手術室。
剛在這時,又有客人打電話要訂票,想到還有兩小時手術才能結束,老客人又不能怠慢,嚴巖只得離開醫院回店里訂票,好在還有四位老人在等候,顯得不那么不近情理。
回到店里急急忙忙定了好幾個人的機票后,一看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嚴父又打電話來催促,說時間快到了,得趕快過來,當爸爸要像個樣子。
嚴巖邊跑邊心里不是滋味,這老爸一輩子在外人面前總是好好先生,而在自己兒子面前說話卻總讓人頭疼,自己在干什么難道他心里沒數?什么當爸爸要像樣子?自己忙前忙后,怎么又不像個樣子?
馬不停蹄的趕到醫院,沒過兩分鐘就聽見護士在喊家屬,一家人圍了上去,歐陽雪被推了出來,身上輸著液,身體無意識的在顫抖,不知道是被冷著發抖,還是痛得發抖。幾人也來不及心疼,連忙和醫護人員走進病房,按照護士的叮囑,把歐陽雪挪上床,蓋好被子安頓好。
隨后護士從產房報出一個包好的嬰兒,叫了家屬的名義,小心翼翼遞給嚴巖,說恭喜你們是個4公斤重的兒子。嚴巖抱著兒子,并沒有電視里常播的那樣,心里狂喜,反倒有一種等了很久自然到來的淡然。看著臉上顯得粗糙,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家伙,手上還套了一個號碼牌,情不自禁的對小家伙說:“你在看什么呀?第一次來這里吧?走,我們看媽媽去。”小家伙這個時候眼睛其實是看不見的,嘴巴一張一張,用舌頭舔著嘴角,非常可愛。
一家人輪流值班,每過幾個小時就要喂兒子吃奶,護士特別叮囑,即使是睡著也要弄醒寶寶,讓他吃,才能保證寶寶營養,足夠健康。要不然他會一直睡一直睡,等他自己醒,都是餓得不行了,這樣對寶寶身體不好。
說來容易,這其實不是一個容易干的活。這小娃娃睡著了,可不容易弄醒,喊是喊不醒的。每次看到護士用手指彈寶寶腳底,一下就醒了,可換作自己,這彈指神通卻不管用,重了怕弄疼寶寶,輕了寶寶又沒有反應。
過了幾天,寶寶臉上發黃,一診斷是出黃疸。醫生建議用時下最流行的照藍光祛除黃疸。
為了孩子,一家人本來都要準備安排照這個藍光,還好嚴巖父親覺得沒有這必要,咨詢了自己兒科的老同學。這位老同學才說,這黃疸分生理性黃疸和病理性黃疸,你家寶寶正處在生理性黃疸時期,正常情況下只要營養充足,排泄正常,幾日之后是可以正常消除的。
一家人不敢馬虎,一連咨詢了幾個醫生,都是這樣建議。遂放棄照射藍光,醫院當然謹慎,放棄也需家屬簽字的。
幾日之后,果然黃疸逐漸消除,寶寶沒有一點問題。
經過坐月子調理,歐陽雪身體精神都恢復得不錯,小寶寶也長胖了不少。
滿月酒按例自然是要宴請親朋好友,不過和一年前結婚相比,要辦得簡單明了得多,像是一場家庭聚會。嚴巖為了方便,沒有計較傳統習屬,長輩親戚單辦一場,自己和朋友同學又辦了一場,歐陽雪的同學大都在外地工作,也都短信表達了祝福,沒有到場。
嚴巖的同學朋友十多位也悉數到場,和多年前的同學聚會,畢業典禮并沒有多大區別,只是有的身邊多了一位另一半,有幾位也像嚴巖一樣,手里抱著一個胖嘟嘟的小孩。
李志峰的兒子比嚴巖兒子稍大,剛剛被人拉著可以在地上走,看到嚴巖剛滿月的小兒子,不由得感嘆道:“唉,以前上學的時候,從來沒有想到我是我們中間生兒子最早的,咱那個時候老是想,我這人一生都是為了事業而奮斗付出的,不可能那么早成家立業,結婚生子。沒想到啊,沒想到。”
李夫人,就是嚴巖之前到李志峰家里那位嘴里說的新女朋友,聽了李志峰的感嘆,咬著牙齒說:“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后悔了?”
雞哥卻笑說說:“有什么沒想到的?你結婚的時候也不小了,也二十八九歲了吧?”
“二十九了。”
“二十九哪還早,咱們要是在農村里,二十五不結婚,都說是懶漢打光棍了。”
“現在不一樣,我們這一幫人都是這個年紀才結婚。上學都上到二十二,二十三歲,畢業再找找工作,分個手,朝不保夕兩年,誰不是這么過來的。”
“大家都這么搞,這得給國家減少多少人口,再等二十年,少了多少勞動力,帶來多大負擔啊?”嚴巖笑說。
“哪里,這事兒要這么理解,少了勞動力不假,但是也少了那么多人吃飯,這么說來不是增加了負擔,是減少了負擔。”方大師聽了別人說話半天,終于插話。
“還是方大師想得明白,所以這就是你這么多年打光棍的原因?”雞哥說。
“嗨,哥們不是喜歡打光棍……”
“難道你喜歡男人?”沒等方大師解釋完,幾人打斷道。
“喜歡什么男人,咱不是喜歡打這個光棍,是找女朋友要精挑細選不能馬虎,不好的女孩,找到也沒意思,你們說是不是?”
“要求別太高,合適就成,不要像幾年前我們找工作一樣,高不成低不就。”
“這我知道,哥們這幾年在情場上還是算厲害,追我的女孩子還是排隊的。”方大師自豪地說。
“喲,看不出來。以前上學那會,你天天和嚴巖進進出出,關系那么好,現在人家兒子都抱手里了,你還是要加緊啊!”雞哥語重聲長地說。
“知道,知道,我現在還是比較厲害的。”方大師開始自言自語。
李志峰又插話道:“其實我們的方大師看上人斯斯文文老實,但是并不是,那年頭為啥額嚴巖進進出出啊?還是成天盯著低年紀的小女生啊,只不過方法有待商榷,沒有成果。”
“唉,干嘛什么事都拉上我啊?我當年是適應不了學校的應試教育制服,沒看見我都把時間投入到了轟轟烈烈的人生社會實踐去了嗎?”嚴巖抗議道。
“咦,你少來。”雞哥笑起來。
“我們的方大師雖然那會成績比我們好得多,但是干事情一點也不含糊。記得有一次我們和隔壁補習班的娃娃吵架,這方大師第一個沖別人班門口踢別人的,沖動指數都在各位之上。”李志峰繼續說道。
方大師也聽得仔細,眼里望找遠方,思緒陷入回憶,面帶微笑,仿佛回到了昨日芳華。
那確實是一段讓人難忘快樂的日子,自己從小身體不好,和母親長大,性格其實內向敏感好強,卻強裝作開朗。少年時期終于遇見這么一群朋友,能夠歡天喜地,干干不大不小的壞事,把酒言歡。
可惜時間過得太快,轉眼里面過去,大家上大學各奔東西,又過幾年成家立業,各自忙活。
不知不覺,自己又成了獨自一人,尋尋覓覓。
“不過話說回來,這都不算啥,要說還是我們那次把別班的那娃打進醫院那次,那次說來就是他咎由自取……”李志峰要開始憶苦思甜,打斷了方大師的沉默。
“又來了,又來了,咱不重復啰嗦的說一個事情好不好?”嚴巖打斷道。
從來都是李志峰無意識的打斷別人說話,這回被嚴巖掐斷,突然有種在KTV唱歌剛進入副歌部分被切歌一樣的感覺,一時陷入懵懂狀態,只得咧嘴一笑:“那你們說,你們說嘛。”
嚴巖問:“聽說雞哥最近和女朋友在鬧分手,這么多年為了啥呀?”
“唉,一言難盡……”雞哥邊說話邊摸頭。
“什么一言難盡,這女人太現實。”李志峰還是忍不住說話。
“也不完全是這個原因。”雞哥說。
“什么不是,說白了就是這么個原因,雞哥你是頭幾年太順了,沒有經歷過,我和嚴巖是經歷過的,對吧。當年她們為什么和我們分手,就是因為當時沒掙多少錢,人家覺得和你在一起沒有前途——嚴巖,你說是不是?”李志峰說。
“也不完全是,當年咱們的狀態確實不好,缺少經歷。人家女人不像男人,耗不起時間嘛。”嚴巖說。
“所以說,男人還是要掙錢,你沒有錢,什么浪漫風花雪月都是空事兒。”
“這相當于是說,你看電影,怎么著也得要把飯得安排嘍。”
“恩,就是那么回事。”
“那可不可以邊吃飯邊看電影?”
“也是可以的,但是少了點氣氛,邊吃飯邊看電影,相當于在家里看電視,出去吃吃才能有差異化的體驗感——家花沒有野花香。”
“家花沒有野花香也不完全對,得看什么花,你家里好好一盆大牡丹,外面田里的胡豆苗還是不能比的。”
“胡豆苗是野花嗎?胡豆苗也是人家種的,只是風吹日曬待遇不比野花好。”
“你們別扯遠了!”雞哥說。
“對了,我們說到哪里了?”嚴巖問。
“你們在說掙錢。”方大師回答。
“哦,對。說起這個掙錢,現在我們不比當年了,錢還是多少有的,我前任當年和我分手,說找了個老板,什么老板呀,送礦泉水老板……對啊,這事兒我好像對你們也說過多次了,后來我做生意業務上去,又對我刮目相看了。”
“怎么刮目相看?”
“老在網上給我說,這個送水送不了幾個錢兒,我就告訴她,既然選擇了就要堅持,給別人機會,人這個事,說不準,說不準哪天人家送水發了財了呢?不能朝三暮四對不對?你們看我,我現在,手里幾十萬的單子等著好幾單呢?”
“搞定沒有?”雞哥問。
“肯定搞得定啊,我每次晚上回去都給他們管事的人打電話說,給他們多少回扣,你說,人誰不愛錢呢?好多人聽見說回扣的事,就感興趣得很。”
“你們這個設備生意動不動就是幾十萬,上百萬,利潤有多少啊?”嚴巖問。
“利潤不一定嘛,我這回這個單子,和他們一個廠長合作的,利潤高得很,我們拿到貨款,幾十萬啊,我敢說,我們在座的各位,都沒見過這么多錢,當時我和那個廠長出來,坐在車上,那個心情,高興,覺得天都是藍的!”
“看來確實很高興啊,這幾年很少看見藍天了。”嚴巖說。
“我們都不知道這個錢怎么用。”
“你那幾十萬也要給供應商貨款呀?”嚴巖說。
“不怕,供應商也沒急著要。”
“但你始終是要給的。”
“……給,給肯定是要給……我可以周轉,我就拿著錢去租了個一套二的電梯房,比之前那個好多了,我還要在這里弄個辦公室。”
“也對,好好弄。”雞哥說。
“其實這兩年嚴巖他們還是不錯。”李志峰說。
“只能說比以前好一點,你看,現在小孩又出生了,壓力大著呢。”嚴巖說。
“你一個月掙多少啊?”李志峰問。
“呃,除掉房租什么雜七雜八的成本費用,一個月也就一萬多吧。”
“還是不錯,這樣也好,穩穩當當的,不像我,動不動就幾十萬,上百萬,很多時候出去請客戶,晚上一消費就要消費萬把塊錢,唉,弄得人頭大。”李志峰說。
“哈哈,李總現在搞的不錯哦。”方大師說。
“還行,我們這個做生意的是錢掙得多也用得多。我這個人性格就是這樣的,坐不住,不喜歡過每個月幾千元工資的生活。”
“那兄弟幾個以后有什么能賺錢的事情,一起搞啊,凡事別忘了幾個兄弟。”雞哥說。
“沒有問題,以后都可以合作。咱們以前都什么關系啊?一起干過仗,也一起補過課,好事兒壞事兒都干過,一起十多年了走過來多不容易啊!說實話,還有誰?初中?高中?大學?還有多少能有我們這個樣子,還能經常在一起的,可能少之又少了吧?”李志峰很是爽快。
“咱還是正兒八經的說,以后我們有什么能做的,需要出人出力的事,只要吆喝一聲,我們都要全力,外面的人咱們也信不過,大家說對不對?”嚴巖說。
“對啊,對啊。沒有問題,資源大家共享!”大家都起哄。
一席人東拉西扯得差不多,心情蘇暢。李志峰喊著要打牌,說幾個男人光坐在這那里說話沒意思,本來自己已經戒掉打牌好久了,今天是兄弟們都到了場,要玩幾把。
嚴巖一直不喜歡打牌,定了房間,準備自己抱孩子去,出門被李志峰叫住:“嚴巖,你給我拿二百塊錢,本來今天身上有錢的,結果另外一個朋友急事,我就把錢給他了……”
沒等李志峰把話說完,嚴巖身上摸了二百塊錢出來,交給他。
嚴巖抱著睡覺的兒子,隨手拿起手邊的一站報紙看,欄看見一家旅行社公司在找加盟,條件還算不錯。心想旅行社這一塊自己和歐陽雪兩年前咨詢過加盟的事,當時都說不需要加盟這種形式,現在居然登報找加盟,這兩年,市場形式變化真快。
開了三年店面賣機票,雖然收入確實比過去高,但總感覺不上正軌,業務太單一,做了幾年瓶頸難以突破,正好加盟個旅行社業務類型擴大了,以前的機票業務也不耽擱。當下和歐陽雪商量,就這么定下來。
聯系了旅行社公司,旅行社賈總一聽這邊有現成的店面,覺得條件合適,又看嚴巖年輕,怕年輕人不靠譜,做生意亂操作,不守規矩不講法,自己受到牽連,非要嚴巖提供車產房產證明,好在嚴巖有這些東西,就像出國辦簽證一樣,顯示自己的實力。
賈總拿了這些復印件留底備案,方才答應。
簽了合同辦了營業執照,到旅游局備案許可,簡單改裝了一下店面,旅行社就這樣開張了。
歐陽雪說孩子小自己要帶孩子,還要賣機票,旅游的事只能嚴巖負責。嚴巖從心里也想減輕歐陽雪的負擔,二人各司其職,又能互相照顧,兩全其美。
希望事情能如其心愿順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