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湛然疼的一宿只能輕度睡眠，好在風靈眷顧之人的體內靈氣充盈程度遠勝常人，而且他是個精力十足的少年人，也就不甚在意。
早早等候在和平客棧演武用的空地上，湛然扎著基礎的四平大馬。
一身骨架撐起，全身勁力擰裹。
湛然就這么站著，一動不動，等著顧飛到來。
晚些時候，人都到齊，又是指點和廝殺的一天。
顧飛的指點時間越發的少了，因為湛然功夫上的毛病越發的少了。
如此一連三日，關于護身功夫的指點也就告一段落。
接下來的指點是拳法和腿法。
兩個放倒以前來講，實在是由于徒手戰斗中難分手腳，從未聽聞練腿法的高手就不用手，也不會出現用拳法、掌法的人就不用腿腳的說法。
顧飛自己特別擅長的功夫就兩樣，一者是刀，一者就是拳。
他的拳和湛然的輕功一樣，乃是自創，名為殺拳，這簡單粗暴的命名風格自然是因為他想不出更好的名字。
“說不如做，你且看我以知玄境圓滿的修為打出一拳。”
顧飛說完連續兩拳揮空而出，沒有擊打任何實體，卻又雷鳴轟響而出；一拳三響，這還只是隨意而為。
“什么感受？”
湛然略作思考，頷首答道：
“勁力通透，響聲脆猛，僅看出拳瞬間的空氣震動就知威力非凡。”
“你可見過任何知玄境打出這樣一拳？”
見過。
名叫即墨輕柔的小姑娘，她的拳頭威勢更大。
雖然不夠內斂……
看到顧飛正有變黑趨勢的臉，湛然嘴上止不住的笑了笑，選擇了不傷顧飛臉面的回答道：
“晚輩打不出這樣的一拳。”
“嗯，當然，若只以武學論高低，你的拳法最多是個末流。”
湛然躬身一禮，“請前輩指點。”
這小子還是很有禮貌的。
如果他能收起臉上那有點賤的笑就更好了。
顧飛輕微頷首，右手閃電般探出，向湛然鼻梁揮出一拳。
湛然反應迅猛，兩手同時而動，左手掌心向外急速回防擋在面門前；右手快速垂肘豎在中門一線間，以肘部為圓心向外劃圓半圈，卸開顧飛此拳力道。
可是，顧飛一拳快，第二拳更快，如鬼魅般毫無聲息，剎那印在湛然腰腹。
然后便是拳頭如雨點落下，湛然僅能護住少許關鍵部位。
百來拳不過三個彈指的時間就打完了。
顧飛驟然停手，后退一步說道：
“看明白了嗎？”
“不太明白。”
“不明白就對了，看看你一旦不用輕功后，弱到何等地步？”
湛然知道自己弱，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弱。
畢竟，自己一路行來也勝過不少人，更在名門天才匯聚的道玄比武上奪得頭名。
不應該差距這么大啊。
顧飛看到湛然疑惑的眼神，蒲扇般的大手掌落在了湛然的肩頭上。
“剛才我可沒有有一點超過知玄境的修為和手段哦，哈哈哈。”
至于嗎？顧前輩也太小心眼了吧。
剛才是不是故意的哦。
感覺起碼有十拳以上是奔著我的臉來的。
還好我機智的護住了自己英俊的臉龐。
湛然心念轉瞬間悟到了關鍵。
“差距不在于拳頭的力量和速度吧？”
“沒錯，你說說在于哪一點。”
“在于變化，前輩的招式之所以難以防御在于變化不定，看似實際攻擊而來的一拳往往是假，但當我認定這拳為假時，突然變真。”
“嗯，這是其一。變化在武學中，可以稱之為虛實，你看這兩人對決，最像什么？”
像什么？
猛獸捕食？不對。
天地自然之勢？也不對。
湛然凝著眉頭，苦思冥想，就是不愿意直接詢問。
見此狀況，顧飛嘴角自然流量笑意，他不介意等待，卻極為不喜他人只會伸手來討，只會詢問卻不自己思考；那樣就算說了也是白說，不可能真正記憶在心。
……虛實，也就是正反、陰陽、奇正。
奇正乃兵法之言，兩人對決，豈不就是……
湛然眉頭放松，眼神含著清淡笑意望向顧飛。
“兩人對決就如兩軍對壘，前輩所謂虛實，就是兵法之奇正，相互變換往來無間，所以難以意料，難以防御。”
“沒錯，其實兵法之書也是武學秘籍，兩個武人對決就是用自己的肉身和靈氣來排兵布陣。武者所求不過就是以最小代價換取最大收獲，極致就是無傷而破敵。”
“前輩說這是其一，其二是什么？”
“利用本能，這也是我為何不讓你依賴輕功的原因。你要記住，任何武學都只是一種工具，不是你的本能。你可以練到身體自然反應，但是不能練到你自己都控制不住這個反應。”
湛然回憶起前幾次自己本能的進入純風之境的情況。
每一次都足夠的好運，不是有所突破就是恰好避過攻擊。
但是總有某一天會得到災難般的后果。
屆時，死亡也許不過是最好的下場。
“可以熟練，不能依賴。”湛然若有所悟道。
“對，武學是一門很深奧的技藝，需要下功夫專研。
任何高手都有他的特點和習慣，而習慣就是最為致命的東西。
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一個高手出刀的習慣被人看透，他的刀就必然會在看透的人眼中全是破綻，甚至拔刀出鞘都做不到。
我打你的時候也是你的防守習慣問題，我利用拳頭激發你的習慣你的本能，然后實際卻擊打你此時暴露的破綻，而你一旦吃痛，就會露出本來沒有的破綻。”
湛然眸子一亮，用力點頭道：
“這就像滾雪球，從山坡而下，雪球越來越大，直到壓死敵手。”
“對，接下來我會指點你如何用拳。”
顧飛突兀一掌拍在湛然胸前，將其推飛出空地，然后開始行拳。
他的步法沒有定勢，拳頭打出也沒有套路，就在空地上一頓老拳打向四面八方，若是不懂行的人看來，就像街頭痞子的王八拳。
但湛然眼中，顧飛每一拳每一步深意。
練時無人似有人，用時有人似無人。
顧飛的每一拳必定是敵人身影最該存在的地方，每一步必定是恰好避開敵人攻擊最猛烈的地方。
一趟拳合著步子，亂點八方，風云隨之而動，氣勢凝練無有絲毫溢散，隱隱有返璞歸真的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