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不利于己方的風沙方向,魏延果斷地作出了調整,讓騎兵較大范圍地迂回,規避正對風沙這種劣勢。
“步兵方陣注意,槍兵在前弩兵在后,頂著敵軍的進攻!”魏延繼續大聲命令道。
唐軍的戰馬只剩一千五百多匹,而且這些戰馬也都是干渴到了極限,最多能勉強發起一輪沖擊便會乏力。
唐軍的步兵雖然因魏延料敵先機而喝馬血解渴,但戰力與吃飽喝足養精蓄銳的魏軍比,還是差了不少。
因此,魏延只有盡量調整陣形,減少正面的近身做戰。
不過,惡劣的氣候很快打破了魏延的戰術意圖。
風越來越大,黃沙被一束束揚向天空,整個戰場籠罩在沙塵之中,灰塵遮著了天上的月光,光線變得非常晦暗。
著每個人都只能看到身邊的數人而已,列陣而戰已經變成了不可能,只能各自為戰了……
各自為戰!殺死視線之內的所有敵人,才能讓自己活下來!
若是被黃沙迷著了眼,更是要見人就砍,無分敵我!
每一柄從沙塵中伸過來的刀槍,都可能要了你的命,你只能不停地一邊吆喝,一邊揮刀。
吆喝是為了讓同伴戰友分清敵我,揮刀是為了殺死對方,保護自己!
狂風席卷著沙塵,席卷著吶喊和慘叫,也席卷著漫天噴灑的血霧……
魏延微瞇著眼晴,在沙塵暴中往來沖殺,四十斤的大刀,在魏延手中輕若無物,連殺十余人,手下無一招之敵。
魏延剛砍死了一個敵人,忽聽得身側傳來兵器破風之聲,身形一轉,一柄長槍擦身而過。
刀隨人轉,將敵人斜砍成兩段,剛要收刀,破風之聲又起,魏延順勢將刀刺向左側,伴隨著戰刀入肉之聲,一個熟悉聲音傳了過來:“將軍,是我……。”
“啊!杜風,你,你怎么不出聲!”
被殺的,是魏延自己的親兵統領杜風!因為沒有事先吆喝,在風沙中看不清,被魏延一刀砍殺!
來不及查看杜風是否還能救活,來不及悲傷,來不及感嘆,風沙中又有兩柄長槍伸了過來……
沙暴中的血戰,前所未有的殘酷和暴烈……。
許岳也在沙塵中縱橫,死在他劍下的唐軍將士也不下數十人。
這種混亂的打法,或許更適合身為劍客的許岳,
混戰之中,許岳遇上了馬岱。
體力尚未恢復的馬岱根本不是許岳的對手,交手幾合便被許岳刺傷,馬岱情急之下一邊廝殺一邊大喊:“許賊在此!”
魏延聽到馬岱的呼喊,立即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沖去,在千鈞一發之際從許岳劍下救得馬岱一命。
“你是何人?”
感受到魏延一刀的力量,許岳退后三步,出聲問道。
“本將魏延!你就是許岳?”魏延冷冷地反問道。
“沒錯,原來你就是涼州軍新來的副帥魏延,不知劉皇叔可好?”許岳譏笑一聲道。
“無須你這賊人關心。”魏延冷笑一聲,低喝道。
魏延知道許岳是想激怒自己以便露出破綻。
高手對敵,一點破綻都足以致命。
魏延不想與許岳啰嗦,墊步上前揮刀就砍,許岳揮劍相迎。
魏延的戰刀大開大合,勢重力沉,許岳的長劍輕靈快捷,刁鉆奇險。
兩人各有所長,斗了數十招不分勝敗,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許岳終是力氣不如魏延,被魏延一刀磕飛了長劍。
許岳長劍脫手后,一個倒縱,脫開魏延長刀的攻擊范圍,向朦朧的沙塵中逃去。
這可是王嵩指名要的人,絕不可讓他跑了!魏延刀勢一收,抬腿便追!
兩人一追一逃,許岳從戰死的將士身上又撿得一地佩劍,在風沙中邊打邊跑。魏延越戰越勇,將許岳殺得連連后退。
許岳出身劍客,動作非常敏捷靈活,見硬拼打不過魏延,心生一計,以腳挑動沙石迎面灑向魏延,然后跑上沙堆,就身一滾,藏于沙丘之中 魏延追上沙堆時,已不見了許岳蹤影。
不可能跑得這么快,應該就在附近!魏延將長刀橫在胸前,小心地戒備著,一步一步往前走……。
突然,一篷黃沙從地上飛起,撲面蓋向魏延,伴隨黃沙而來的,是劍尖上發出的一點寒光!直奔魏延的咽喉而來!
魏延翻身倒地,險之又險地避過許岳這凌厲的一擊絕殺,長刀順勢上搠,狠狠地扎進了迎面撲來的身體之中……。
終于搞定!魏延長吁了一口氣,將許岳一刀梟首,然后,撿起許岳人頭,扯起沙啞的破鑼嗓門高聲大叫:“許岳已死,降者不殺!”
唐軍將士聞言,也都一齊高聲大叫“許岳已死,降者不殺。”
魏軍校尉羅雄聞言,出聲大叫:“許將軍何在?”
叫了好幾聲沒有回應,才確定許岳已死,唐軍不是使詐。
曹軍死了主將,軍心動搖,面對士氣如虹的唐軍,紛紛棄械投降。
許岳手下校尉羅雄帶著六百余人,脫離戰場,向西逃竄。
黎明時分,風小了,太陽出來了,激戰了好幾個時辰的戰場開始平靜了下來,很多戰死的尸體被埋在了黃沙之下,一些重傷的士卒在沙地上蠕動著,低聲哀嚎著。
魏延讓人打掃戰場,將唐軍的尸體一具一具找出來。
鋼甲是要脫下來的,連弩,火油瓶,壓縮干糧,這些唐軍專屬的物資都要盡可能找到。
傷勢較輕的傷員不分敵我,全都進行草草的包扎,垂死的士卒也不分敵我,全都是再刺一刀幫他們解脫。
戰馬收攏起來,能用的尚有二千四百匹。
最后計點傷亡和戰果,唐軍戰死五百二十人,重傷三百多,輕傷一千多人。得益于王嵩發明的青霉素,輕傷的基本上能很快恢復作戰能力,相當于這一次的戰斗減員為八百人左右。
魏軍戰死一千三百余人,俘虜一千多人,有六百多人隨校尉羅雄逃離了戰場。
唐軍忙活了大半天,掩埋了敵我戰死的將士,帶著收集到的物資,押著俘虜向塔爾綠洲方向趕去。
因為收集了魏軍身上攜帶的水袋,唐軍將士和戰馬都喝上了幾口,體力也恢復了不少,中途為了躲避風沙又在一座山后宿了一次營,終于在第二天天亮時趕到了綠洲。
這是一個圍繞著三個小湖形成的大約方圓二十里左右的綠洲。
小湖的水源應該是從地下河床溢出來的,地下河床的水從第一個湖中溢出,經低洼地帶流進其它兩個小湖,又從另外的低洼地帶中消失于黃沙之下。
小湖的周邊地區,遍布著虬勁的胡楊林,這是在我國甘肅、青海、新疆等地區常見的一種古老的樹種,胡楊耐干旱、鹽堿,對荒漠環境具有非常強的適應性。
有一句話叫做“胡楊三千年”,其意思不是說胡楊能活三千年,而是指胡楊的三個一千年,即:活了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倒、倒了一千年不朽。
從沙漠中走出的唐軍將士們,穿過茂密的胡楊林,欣喜若狂地奔向湖邊,肆意地狂飲著甘洌的湖水,被綁著雙手的魏軍俘虜,也每人灌了個飽。
魏延下令就在湖邊扎營,待休整幾天之后,再返回涼州。
此行的任務是取許岳人頭,至于逃散的那六百多魏軍,并沒有斬盡殺絕的必要。
三天之后,魏延正要下令返程之時,卻見小湖邊有三名之前逃散的魏軍拼命地向營地跑來,在這些魏軍的身后百步左右,緊緊追來一隊身著異裝的二百來人的騎兵。
“鄯善人!”馬岱有些吃驚地說道。
“備戰!”
魏延毫不猶豫地大叫一聲,然后帶著一隊親兵迎了上去。
讓過向營地跑來的魏軍,魏延領著親兵上前,擋在了鄯善人和魏軍之間。
鄯善人見魏延人多,便掉轉馬頭,一遛煙煙跑了。
“將軍救命啊,兄弟們都被鄯善人抓了,鄯善人說要把他們都壘到人頭山上去!”
“人頭山?莫非是“京觀“?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魏延覺得問題有些不簡單,便繼續追問道。
“我們逃到湖的那邊,在一片長滿沙柳的林子中發現了一座用人頭壘成的約十米高的山,人頭山前刻著碑文,據精通西域文字的士兵說,這是一座漢人的人頭山。
凡是進入鄯善國的漢人,都要被砍下頭來壘到人頭山上去,以此警告漢人不可入境鄯善。”一個大個子魏兵滿眼驚恐地說道。
魏延與馬岱對視了一眼,繼續問道:“那你們的其它人呢?”
大個子魏兵道:“我們見了人頭山之后,很是害怕,覺得無路可逃了。羅校尉決定帶著我們來向將軍投降,就在此時,一支約二千人的鄯善人軍隊襲擊了我們。
兄弟們身上都有傷,又猝不及防,我們打不過他們,唐校尉和大部分兄弟都戰死了,也有一些兄弟被鄯善人活捉了,只有我們三人躲在沙柳樹叢中,才找機會逃了出來,中途又被鄯善人的巡哨隊發現而追殺,幸得將軍救援,我們愿降!”
魏延讓這幾名士卒先去休息,然后轉頭問馬岱道:“馬將軍,你覺得該怎么辦?”
馬岱畢竟是伏波將軍馬援的后人,有著很濃的漢人至上的民族情結,聽說鄯善國將漢人的人頭壘成京觀,早就氣得幾乎怒發沖冠。
見魏延相問,馬岱目眥盡裂,大聲叫道:“撮爾西域小國,竟敢忘了我大漢之天威,該盡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