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縱然重要,終究不過是群山中的一處小鎮。若在那里駐軍,需要的糧草在當地難以籌集,不免要從洛陽轉運過去。如此一來,守住盧氏就需要耗費相當多的人力和財力。——為了一個不確定地危險,值得嗎?”參軍向謐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眾人在下面開始議論紛紛。
盧氏位置重要,這點是無可置疑的。若秦國從盧氏出兵,確實是打在了司州的軟肋上。司州三郡,地域狹長,容易從各個方向受到攻擊。若秦軍從盧氏北上,切斷洛陽和潼關的聯系,后果不堪設想。但是現在在那里駐軍,到底是不是上策呢?司州軍沒有動用民夫運送糧草的習慣,這些糧草,需要輔兵們每隔一段時間從洛陽送到盧氏。更重要的是,這路難以行大車,只能靠人挑馬馱,這一路上輔兵們的消耗,絕不是一個小數目。
劉義之看眾人各執一辭,根本就達不成共識,不禁微微失望。他伸出手來,示意大家停下爭論,這才把劉牢之的建議說了出來。
盧氏縣雖然在大山之中,地方卻不小,因為地處山中,受到戰亂的影響也沒有那么大。盧氏縣的山間,是有很多的大族存在的。司州在盧氏駐軍,并不是非要把盧氏的百姓納入到自己的治下,而是想要掌握秦軍在盧氏的動向。大山里路途難行,只要有數百人設法阻攔,這山路恐怕就難以行軍了。所以,司州在盧氏只需要駐扎幾百人的部隊就可以了,其余的防務,可以依靠山間的那些大族,收編他們的部曲為己所用。
“道理是怎么個道理,只不過盧氏的那些大族,在山中稱王稱霸久了,怕是不肯服我們。”向謐質疑道。向謐有些話不好說,不過大家也都聽出來了。近年來,原上洛郡一直是歸秦國統治的。司州現在還沒有表現出比秦國更強的實力,想要讓盧氏的大家族向司州臣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劉義之笑道:“想要讓人臣服,也未必全要靠展現實力。”說罷,劉義之把劉牢之關于引入弘農、河東大族在盧氏開礦,并以此吸引盧氏大族加入的想法說了一遍。
司州官方現在沒有余力去征討盧氏,但是司州民間是有這個力量的。河東郡和弘農郡大的很多大族,都曾經跟隨劉義之到關中劫掠,他們的手里有大量的錢財,急需要置辦產業。原先定下的采礦和建城的計劃,因為突發的戰亂而推遲了。若這時候優先放開對盧氏的礦產,這些人家必定趨之若鶩。
孟圖和向謐都不清楚司州放開采礦的事,這時候他們聽說劉牢之引入新勢力,并對盧氏的大族誘之以利的做法,不由得拍案叫絕。新勢力的引入,不但可以拉攏盧氏的大族,也可以排擠那些不肯合作的盧氏大族。弘農、河東的大族屬于外來戶,他們只有依靠司州官府,才能在當地站穩腳跟。而盧氏本地的大族為了防止被外人欺壓下去,必然會抱團取暖,這個時候司州官府的人,只需要在兩者之間調停就好了。
陳魁皺眉道:“讓弘農、河東大族進入盧氏,確實是妙招。不過這些大族想要行動,也非一時可行,盧氏目前的困局,我們依然無法解決。”
劉義之笑道:“這個鷹揚將軍也想到了,他將派出五百本部部曲進入盧氏。我們要做的,就是從宜陽守軍之中,先撥一幢兵力進駐盧氏,等劉家的部曲兵到了之后再換防。”
陳魁聽了,沒有再說什么。如果只有五百騎兵,補給上就很容易了。而且很快就會引入新勢力進場,說不準這些兵馬可以就地解決糧草問題呢!
劉義之看眾人皆無異議,不由得對劉牢之暗暗贊嘆:“阿全慮事周到,所有的難處都想到前面了。若非如此,這些人怕是難以相出兩全的辦法來。”
孟圖和向謐這些人在京口雖然也聽說過劉家兄弟的名聲,卻總覺得傳言會夸大其實。一個小小的盧氏,把這些人難住了,卻被劉牢之隨口解決了。看來劉家兄弟能在司州四戰之地立足,確實并非幸致。
范尉見眾人半天沒說話,便提醒道:“如此盧氏縣的問題就算是解決了。咱們甚至可以以盧氏為基地,慢慢侵吞上洛和商縣。不過,盧氏現在并無敵情,只是我們以防萬一而已。接下來,我們司州將要如何布置才好?”
劉義之道:“對接下來的調整,大家暢所欲談吧。”
司州功曹莊故這時候站起來說:“我們先前的布置,可以說是幾經討論、深思熟慮的。現在中線和東線雖然平靜,卻畢竟受到河內三萬兵馬的威脅,所以我認為,這些軍隊也是動不得的。即便是要換防,也需要慎重。”
門下都督范預看來是跟莊故商量過的,這時候也道:“莊功曹說的不錯。滎陽和洛陽的軍隊,也只是能支撐的住,并沒有什么富裕的。”
看來潼關戰事吃緊,這兩人是擔心劉義之從東線調兵。東線和中線畢竟面臨鄧羌的三萬大軍,壓力也很大。尤其是東線,還有燕國的大軍在一側窺伺。
孟圖皺起了眉頭,向范預拱手道:“范將軍,陳留郡的得失,對洛陽的安危并無直接的影響。我們何不把陳留的三千人收縮回滎陽,以增強我們的應對能力?”
向謐也道:“淮北還有近萬大軍,現在司州戰事吃緊,何不把淮北的軍隊調到前線上來?”
莊故和范預聽了,卻看向劉義之。淮北的軍隊是劉牢之的部下,除了五個新編練的軍之外,還有數千劉家的部曲。新編練的軍隊難堪大用,劉家的部曲卻是精銳中的精銳,真要能調到司州來,肯定是一大助力。
劉義之搖了搖頭。現在司州還沒危急到要動用劉牢之私兵的程度,劉牢之的那些部曲,還需要在淮北各地穩住場面。若失去淮北,縱然司州打了勝仗,以司州三郡的力量,也養活不了這么多的軍隊,早晚被拖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