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牢之帶著這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前往劉府。
這次隨馮喬前來壽春的書傭,一共有四十個。這些人除了淮北的預備縣令,還有一些是劉牢之準備安排進劉家在各地的農莊的“布政使”,“按察使”,以及主管農莊事的“總部”管理人員。
一下子安排這么多的書傭,讓一起前來的何靖覺得無法理解。不過他自知在經營管理上,比劉牢之要差很遠,所以他也只能把疑問壓在心里,等兩人獨處時再問。
何容這些年仕途不順,先是在合肥滯留了幾年。自袁真接管豫州之后,竟然被晾到一邊去了。若非劉家施與援手,何容想要保住今日之地位,并不容易。如今何容有機會坐鎮一方,到前線立功,何靖自然也想盡早出來歷練。他和劉牢之自幼一起長大的,老是聽他說起與鮮卑人作戰的情景,不禁神往。于是趁著王氏有了身孕竺氏不再阻攔,何靖便帶著侍從北上來投奔劉牢之了。
孫無終是第一次來壽春,見到劉氏莊園如此富庶,對于劉牢之肯幫著自己修建農莊甚是感激。孫無終建農莊,其實只是從家里出了一批人手,其余的農具、耕牛甚至是種子和肥料,都是從劉家賒購的。暨陽那里的土地雖然貧瘠,卻勝在數量足夠多。這些剛開墾出來的土地雖然畝產不高,但是數量足夠多,產出來的糧食也不是一個小數目。從劉家借貸的錢是分五年還清的,孫無終發現還了當年的欠款之外,農莊竟然略有盈余。要知道江南的糧食至少是一年兩季的,去年因為初次開墾,所以只能種一季糧食,今年不但土地成了熟田,收成上也能多出一季,長久來看,這些農莊將是很可靠的產業。
壽春的劉氏莊園修建的甚是堅固,孫無終在心里把劉氏莊園的包磚城墻和京口的夯土城墻比較了一番,就知道這座莊園不論是規模還是堅固程度,都要比京口更勝一籌。
“怪不得道堅敢在這里立業!”孫無終思討道,“這處莊園如此堅固,只怕比壽春城有過之而無不及。配上劉家訓練有素的部曲,便是一萬大軍也休想攻打下來。這處莊園的建造規格雖然不逾制,但是對壽春城來說,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威脅。聽說袁家和劉家的關系一直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這次北伐,劉牢之取得的戰績在晉陵郡一帶被盛贊。劉牢之本人,也從一個不知名的參軍,升為五品的鷹揚將軍,而且還有了爵位。孫無終知道了之后,心里起了追隨的念頭,這才以探親為名前往京口。恰好何靖也要一起北上,兩人便相約一起,乘坐了劉家的船到壽春。
到了劉府,眾人發現這府邸雖然寬敞大氣,卻并沒有多么精細,與京口劉府的建筑風格大不相同。府里面安安靜靜的,并沒有很多人的樣子。
把客人們領入會客廳,管家帶著下人擺好了幾案,劉牢之與眾人一起入席飲宴。
這些書傭相互之間大都認識,他們談論起入仕之后的前景,俱都滿懷信心。寒門讀書人不是沒有機會入仕的,但想要這樣一個機會很難,需要有貴人相助才成。像劉家這樣成批地使用寒人的,并且用之州郡的,基本上就沒有。所以他們言談之間,對劉牢之甚是感激。
酒過三巡,劉牢之見客人們都少了拘謹,便舉起酒杯,笑道:“今日高朋滿座,予心甚喜。諸位都是通過了劉家考試的才子,有要奔赴淮北協助治理地方的,一展雄才的;有要到劉家各地的農莊任職的。相信在諸位的協助下,劉家的事業可以更上一層樓。予在此預祝各位一切順利!諸位,請飲此一杯!”說罷,把手里的酒一飲而盡。
眾人齊聲呼和:“多謝郎君!”俱都把酒干了。有那不勝酒量的,這時候卻也不愿煞了風景,硬著脖子喝了下去。其中不免就有人臉紅了,也有人猛烈地咳嗽起來。
劉牢之飲宴用的都是窖藏的桃花仙白酒,味道醇厚。只不過比起現在主流的米酒,度數高了些。
劉牢之笑道:“喝酒不過為助興,真有不能喝的,抿一小口是個意思就行了,用不著勉強。當年予興辦書社,機緣巧合之下,有了諸位的鼎力相助,這些年一品匯出版的諸家經典,在市面上非常受歡迎。有不少書籍甚至漂洋過海,到了國外了。”
一人站了起來,向劉牢之拱手道:“這都是郎君的主意精妙。想當年,我們這些人為人家抄書,賺些銅錢面前度日,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也可以讓自己的名字留在書籍上。這些年經由我們校正過的書籍,行銷天下,我們這些人作為‘編輯’,也能享受到難得的榮光。”
眾人齊聲稱是。若非劉家提供出仕的機會,這些人就在書社修一輩子書,也比以前做書傭要強上百倍。
又有一人站了起來,拱手說道:“我等讀圣賢書,也常恨一身本領無從施展。我等俱是出身寒門,即便投身世家大族,也不過是做書吏而已。郎君恩典,允諾我們一份前程,此等大恩,我等當誓死報效。”
眾人也都紛紛附和,起身向劉牢之行禮。
劉牢之拱了拱手,算是還了禮,接著笑道:“你們也不用這般恭維我。劉家出身將門,說起來也常被那些高門士族看不起。我年紀輕輕的,就要領著伙伴們,拿起刀槍上戰場上拼命,為得還不就是求一個前程?淮北殘破,不止高門士族不屑一顧,就是普通的官宦之家,也不愿意把子弟放到這里來受苦。相比于依靠當地的大族子弟,予更愿意相信你們。相信你們這些已經為我劉家做出過不少貢獻的人,相信你們能帶著淮北的百姓,把淮北建設成富強、文明的家園。”
眾人聽了,都齊齊地喝起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