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縣,祥和商行。
劉越和陳秀之相對而坐。
兩人的出身差不多:劉越是劉牢之兄弟的遠支族人,陳秀之則是陳佑的遠支族人。兩人一同被派來秦國從事貨殖之事,只不過劉越是商隊的主管,陳秀之是商隊的護衛而已。
因為劉義之給商隊的這些人員是有分成的,劉越也沒有虧待陳秀之和沈守,不時地給兩人一些賞錢,所以陳秀之的生活水平在近兩年那是蹭蹭直上。但是今日陳佑派人來到陜縣,想要召回陳秀之和他手下的一百商隊護衛。燕軍即將南下,陳佑這是想要把人叫回去,一起回晉國去呢!
陳秀之很糾結。他家是陳佑家的蔭戶。在陳佑的庇護下,他們家不需要向朝廷繳納賦稅,也不需要服徭役。作為陳佑的族人,陳秀之在陳佑軍中倍受信任,這才得了隨劉越經商的差使。眼下要走了,陳秀之竟然戀戀不舍起來。
陳秀之的糾結劉越自然也看出來了。這兩年他不斷地拉攏陳秀之河沈守,這兩位沒怎么見過錢的廝殺漢,在錢堆面前很容易迷失。特別是陳秀之,他平時都是窩在陜城,等閑已經不回洛陽去了。
“怎么了,不舍得離開這里?”劉越輕笑道。
這個陳秀之在陜城,那可不是輕折騰。他在陜城這里不但有一套兩進的小院,還從當地娶了兩房小妾。他每日里不過在商行里點個卯,就出去消遣了,過的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陳秀之黯然道:“不舍得又能如何?將軍要回去,我不過是他手下的一個部曲將,全家都要依靠他庇護呢,還敢抗命不成?”
劉越不以為然地道:“這是怎么話說的?以陳統領攢下的家當,你們家應該不需要托庇在冠軍將軍門下才是啊!”
陳秀之搖了搖頭,不無惋惜:“這幾年跟隨著劉參軍做事,錢來得容易,花得也不甚在意。這到頭來,竟然沒有積攢下什么錢財!”
劉越吃了一驚:“是這樣嗎?那陳統領回去之后的日子,可就寬裕不了了?不知道冠軍將軍回去之后,會如何安排陳統領?”
陳秀之不滿地嘟囔著:“還能有什么安排!冠軍將軍守土有責,私自回去,朝廷未必肯予以錄用,像某這樣的陳家部曲,不過是回鄉為他看家護院罷了!”
劉越不可思議地道:“不能吧?陳統領為冠軍將軍鞍前馬后這么多年,陳將軍不該如此慢待才是!”
陳秀之瞪眼道:“劉參軍這可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天下間有幾個能有劉家的家底,能為底下的族人安排一處產業照管著?”
劉越擺了擺手,嘆道:“各有各的難處!既然陳統領不愿意回去,那就留下來不就好了?否則你在陜城的產業,還有家人,還真是不好處理。”
陳秀之聽了,又作起難來。陜城這里的房產可以托人慢慢處理,這兩房小妾卻不容易帶走。——即便能把她們帶回去,回去之后自己靠什么養活她們?把她們留在這里置之不理?陳秀之面前映出兩個嬌俏的美人,可有些割舍不下這里的溫柔滋味。
劉越見了,勸道:“陳統領既然不想回去,就帶著手下的兄弟們留下好了!冠軍將軍想來不會留難的!”
陳秀之眼睛直直地看著劉越,似是在衡量此舉是否可行。半天之后他才喟嘆一聲:“這恐怕是行不通的,這些人都是陳家的部曲,將軍不會輕易放手的!”
劉越點了點頭,滿臉惋惜之色,貌似隨意地道:“若是陳統領能做得了洛陽守軍的主就好了,那時候不但商隊能正常運作,冠軍將軍每年不菲的分成,也便成了陳統領的了。”
陳秀之渾身一震:“劉參軍這是什么意思?”
劉越擺了擺手:“失言了,失言了。雖然商隊的護衛散步在各處,三五天的時間也足以集結起來了。”說罷他使勁拍了拍手,門外進來一個侍從,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擺著幾錠銀子,約莫有二百兩。
劉越指著那托盤對陳秀之道:“陳統領為商隊立下不少功勞,此番分別,這些銀子算是商隊為陳統領送上的盤纏。希望陳統領不要嫌棄!”
陳秀之哪顧得上這二百兩銀子?他腦子里一直回響著劉越剛才的話呢!取代陳佑,掌握陳佑的軍隊,這……這怎么可能?不過,商隊每次給陳佑的分成,都是由陳秀之親自送去的,那個數額,可著實令人動心……他就那么想著,都覺得有些口干舌燥了。
陳秀之期期艾艾地道:“劉參軍,你……你剛才……剛才說……說得話?”
劉越看他沒有動怒,心里便有些底了。他揮手讓侍從出去,小聲道:“陳統領,你應該知道,陳將軍找你回去,是因為燕軍壓境,洛陽很快就要經歷戰事!”
“冠軍將軍是洛陽守將,這個時候棄城而走,置同袍于不顧,自然是不妥當的。如果陳統領能取代冠軍將軍,掌握住這近兩千兵馬,那這商路的收益,劉將軍愿意給你三成。——不需要分給沈勁部。”
陳秀之一驚:“這個數可比陳佑所得還要多了!”只不過錢財雖然能動其心,陳秀之還是知道其中的難處,他猶豫地道:“掌握這兩千士卒,只怕不是陳某能辦到的。將軍旗下還有幾個統兵將領,他們不會聽我的!”
劉越鼓勵道:“不必擔心,只要除掉陳佑,剩下的人就成不了氣候。劉將軍就能做主讓你統領陳將軍本部兵馬。——誰敢不服,把他干掉不就行了!”
陳秀之一聽說要“除掉陳佑”,下意識地就覺得不可行,雖然連他都不明白,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劉將軍會支持我取代陳將軍?”
劉越笑道:“只要陳佑一去,其他人除了闞封都沒有朝廷給的正式身份,誰掌握軍隊,還不是劉將軍和沈將軍一句話的事?”
陳秀之自然知道有兩位大佬的支持可以控制陳佑留下的軍隊。他心亂如麻,一時覺得不該背叛陳佑,一時又受不了那巨大的誘惑。
“某……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