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雙方都在各自舔舐傷口，但壽陽城中并沒有那么安靜。
曾玉清和龔勝兩人在服完一天的徭役后，在曾玉清的住處碰頭，兩人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準備商議。
“老曾，今天死的人可多了，城北的青壯不少人都嚇尿褲子了，我看今天是個很好的機會，要不我今晚就出城去？”
“可以。”曾玉清面色凝重道，“你記住了，不見到對方的大官不許交底細，咋們約的時間可別記錯了。”
龔勝點點頭，“這種大事，我不會犯糊涂的。”
“該說的話，你再和我重復一遍。”曾玉清猶不放心。
“后日的五更天，城北大門，擲火為號。”
“那就去吧。”
“嗯，那我閨女你可得幫我看好了......。”
龔勝交代了曾玉清一聲后，兩人道別，看著龔勝迅速消失在黑夜中，曾玉清也沒往家中走，他拎著用糧食從酒樓兌來的兩斤酒和半袋咸花生米，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龔勝常年山中砍柴，手腳和意識都極為靈敏，躲過了好幾撥巡查街道的綠營兵，來到一出城西下方的一個湖泊，像條泥鰍似的，悄然無聲的扎了進去。
足足好幾分鐘的時間后，在城外的護城河中他重新冒了出來，將耳朵邊上纏繞的碎物扔掉，吐了幾口腥臭的河水，他迅速爬起來，朝著一里外火光螢螢的新民軍營地小跑過去。
“站住，你是什么人！”
營地外巡守的新民軍士卒瞬間就發現了在營地外鬼鬼祟祟的龔勝，一個年輕的戰士頓時出聲喝問道。
“軍爺別慌，我是自己人！”龔勝結結巴巴的說了一句話，將其他人都逗笑了。
營地深處的帥帳，趙毅剛脫衣睡去不久，帳外就響起薛青的聲音：“大帥，有個壽陽城中的細作要求見大帥，說不見到大帥死也不交代來意。”
“還有這事？”
趙毅睜開眼睛，馬上點燃油燈，給自己披上衣服便道：“把他帶進來。”
龔勝剛從護城河中鉆出來，一身濕漉漉的，還散發著腥臭味，連身邊的士卒都不愿意靠得太近，見到全身都是貴氣的趙毅，他瞪大了眼睛，問道：“你就是這里最大的官？”
“大膽，那是我們的大帥！”身邊的戰士吹胡子瞪眼睛的訓斥著，就欲將他押下去，被趙毅制止了。
趙毅從旁邊拿了張凳子坐下，應道：“沒錯，我就是這里最大的官，你來找我有什么事要說。”
龔勝聞言朝著趙毅連連作揖，然后從懷中拿出用羊腸小心包好的勸降紙條道：“那啥大將軍，這是你們的信不，是的話還作數不作數。”
趙毅看都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新民軍前兩日射進城的紙條，便笑道：“當然作數，你是怎么出來的？”
龔勝是外粗內細的人，聽到趙毅的話，也沒藏著掖著，得意道：“會作數就好，俺叫龔勝，從護城河里鉆出來的，我從小水性就好，愛上山下河，這是我無意中撞到的路子，一般人沒這個本事。”
見趙毅莞爾，他又繼續道：“城中有我的兄弟，如果大帥的話作數，那我們就幫你們把壽陽打下來。”
“我的話自然作數，但你們準備怎么幫我們打下來？”
龔勝搖頭，“你說算數不行，要白紙黑字寫下來再摁手印。”
好家伙，真把自己的許諾當田契買賣來做了。
趙毅的臉皮抽搐，換成一般暴脾氣的將領，哪里哄得住這種刁民，很可能就把這個渾人押下去嚴刑拷打了，管他能不能幫上忙，先打個半死再說，但趙毅修養好，沉得住氣，見龔勝犯渾倒是沒發作，正好帥帳中就有現成的筆墨紙硯。
索性就依他的意，當場寫了一封勸降書，然后蓋上自己的私章后交給龔勝。
龔勝雖然不識字的意思，但他會對比，將手上皺成一團的勸降信攤開，逐字逐字的對了一遍，確認無誤后，一改嬉皮笑臉的樣子，將信收好，神態頓時肅然起來：“大將軍是個信人，俺龔勝相信你，我家弟兄說了，后日五更天，城北大門處擲火為號，到時候大將軍帶人沖進去就可以了，對了，到時候頭上綁著白巾的都是自己人。”
真相信趙毅就不會那么慎重的把信封收起來了，龔勝的小心思沒逃過趙毅的眼睛，但他也默許了對方的行為。
對自己或者新民軍而言，這個是一個可嘗試性很大的進攻機會，但對于對方，可能就意味著一切，慎重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嗯。”趙毅應了一聲，讓薛青將他帶下去，后面的具體安排，自然有人交接。
平定州，固關。
“轟......！”
豪格率領的清軍和陳卓的部隊在互相轟炮。
清軍這邊是三十五門紅衣大炮還有二十門湯若望改進后的神武大炮對著固關一頓狂轟濫炸，但收效甚微，因為固關建立的地方本來就在山西的邊界險峻之處，加上連接長城、關峽緊窄，簡直就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方。
清軍入關之后，主力漸漸從滿洲八旗朝著蒙漢八旗轉變，尤其是漢八旗所屬的綠營兵部隊，經常會使用并裝配大量的火器，相對于更加金貴和擅長野戰的騎兵，漢八旗才是攻城戰的主力。
負責攻克固關的就是李成棟。
歷史上李成棟原為李自成的部將，跟隨高杰降明，累官至總兵，守徐州，于弘光元年（1645年）降清，為清軍攻克江南、福建、廣東。清廷僅授以提督，且受總督佟養甲節制，大為失望，適逢金生恒和王德仁在南昌反清，于是起兵響應，后戰敗落水溺死，是個非常復雜的人物。
在這個平行時空，李成棟在跟隨高杰降明后，守保定，北京被李自成攻破后，還沒動身跑路到南方，北京就被清軍占領了，于是降清，降清后邊受豪格節制，領軍征南。
比起他的反復無常，他還有一個養子叫李元，倒是個英雄人物，早年便隨李成棟出生入死，李成棟降清后就悶悶不樂，出工不出力，后面也是勸李成棟反清復明的主要推手，歷史上評價他為：“稍讀書，知大義。”，“心計密贍，有器量。”是個很棒的人才。
面對李成棟部狂轟濫炸的火炮，奉命守衛固關的劉恩也不示弱，新民軍野戰炮的射程比起清軍稍有不如，但這個差距卻并不算多，而且野戰炮還有更為輕便、精度高，射速快等優點，加上在關峽上居高臨下的射擊，并不吃虧，反而將清軍的炮陣中轟廢不少大炮。
紅衣大炮射上幾炮，就需要有人清理炮膛，并在上面澆水冷卻。
這種緩慢的進攻讓李成棟面色焦灼，以這種效率，恐怕最多再過一天，豪格就要押著自己等人強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