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中一處角落,白芙蓉從地上慢慢爬起來。
她的臉很腫,眼睛也很紅,顯然剛剛哭過一場。
身上的銀兩被王氏奪回去了,身體上受到的傷無所謂,但銀兩沒了,她徹底崩潰。
那是救命錢,沒了這銀子,她兩個孩子怎么辦?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風寒,總感覺渾身乏力,腦袋昏昏沉沉,一點力氣都沒有,所以就這樣在這街巷處躺到現在。
站起身來,白芙蓉重新整理自己的情緒。
一邊咳嗽,一邊往破廟趕。
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忽然覺得喉嚨里好像卡住了一口濃痰,壓得她喘不上氣來。
她一只手撐住墻壁,然后劇烈咳嗽,撕心裂肺的咳嗽,感覺肺葉都快被咳出來。
忽地,只感覺舌尖上一口腥甜,“噗”的一口,吐出幾口鮮血來。
白芙蓉看著那地上的鮮血,鮮血灑在房檐下的積雪上,澆出了斗大一個洞。
那洞漆黑,好似通往幽冥的道。
白芙蓉的臉色卻霎時間變得有些紅潤,似乎是充滿了生機,她感覺身體重新被注上活力,腳下邁動趕往破廟。
一路上,她不止一次的看見兩個人影跟著她,一個人影身穿白衣,一個人影身穿黑衣。
可惜的是,她看不清那兩個人影的真面目。
白芙蓉拼命的跑,想要將那兩人甩開,但無論她的速度怎么增加,那兩個人影卻依然不緊不慢的跟著。
她霍地回頭,兩人卻又憑空消失。
她慌不擇路,踉踉蹌蹌的朝著破廟趕去。
夜色漆黑,微風吹來,樹叢晃動,猶如鬼魅招手。
周遭黑暗中,仿佛有千百只眼睛盯著她。
一路走,一路回頭,幾次踉蹌著幾乎跌倒,有尖銳的石頭劃破大腿,白芙蓉卻好似未覺。
破廟已經遠遠在望,看到那破廟,白芙蓉提到嗓子眼的心漸漸回到肚中。
正準備加快腳步,趕回破廟。
卻忽然,從前方土堆上猛地躥出兩道身影,白芙蓉好似看到了,那是一黑一白兩人。
不由得腳下一軟,渾身氣力都消散。
卻忽聽得那兩人喊道:
“娘親!娘親回來了!是娘親!”
這聲音熟悉,但白芙蓉卻茫然不知所措。
那兩身影,一人腳步輕盈,快速的奔向她,卻好似被什么東西絆倒,連續滾了好幾跤。
依稀間,看到了林青兒滿臉臟兮兮的小臉。
而后面的,正是李飛。
李飛和林青兒,攙扶著白芙蓉回破廟。
“娘親,你知道嗎?今天我和我哥打了一只大老虎,哥哥說,有這只老虎,我們就不用挨餓了。”
“娘親,我一會兒烤肉給你吃!”
“娘親,以后我們要是餓了,我就去打獵……”
林青兒一路嘰嘰喳喳,但她很快就不說話了。
因為她發現,白芙蓉一直不斷的往后看,而且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
她也偏過腦袋看向后面,卻什么也沒有發現。
等白芙蓉三人進了破廟,在黑暗之中,忽然飄出了兩道身影,這兩道身影,一人身穿白衣,一人身穿黑衣。
他們就好像是一團煙霧凝聚出來的一般,毫無重量的懸浮在半空之中。
破廟之中,李飛燒火烤肉,先把一塊石頭砸碎,選取鋒利的石頭,將惡虎的皮割開。
然后,費老大的力,將虎肉分割成小塊小塊的。
三人吃不了多少,所以李飛也切割得有限。
再然后,用樹枝穿好,放在火上燒烤起來。
沒有多大一會兒,肉香就散播在整個破廟之中。
雖然沒有調料,但是絲毫不影響林青兒的胃口,還沒有烤好,她就站在火邊,翹首以待。
李飛隨手撕下一塊來,遞給林青兒。
林青兒咽了一口口水,卻將那小塊肉拿著跑到白芙蓉身旁,獻寶似地遞給白芙蓉。
“娘親,吃肉!”
白芙蓉卻不斷的看向窗外,眼神中時而害怕,時而輕松,極為復雜。
她看了一眼虎肉,看了一眼李飛和林青兒臉上的傷。
再看向窗外之時,眼神變得更加復雜。
將肉遞給白芙蓉之后,林青兒吸溜著手指,手上的油膩似乎是世間最美味的食物。
當天晚上,李飛睡得朦朧之際,忽然感覺到脖子被什么東西掐住,一陣窒息。
他猛地驚醒,卻驚駭的看見,白芙蓉平靜的站在他面前,而雙手則死死的掐著他脖子。
忽地,李飛感到數滴冰冷的液體掉在他臉上,卻是白芙蓉流下的淚珠。
掐住李飛脖子的雙手力量越來越大,李飛整張臉漲紅,額頭上的青筋密布。
李飛整個腦子都是懵的,他實在想不通,白芙蓉為何要殺他。
難道是,發現他不是她親兒子了?
就在這時,白芙蓉猛地劇烈咳嗽,但才咳嗽沒兩下,一口鮮血“哇”的噴出,整個人身體一歪,摔在地上,再無生機。
李飛捂著被幾乎掐斷的脖子,滿腦子的迷糊。
而林青兒,翻了一個身:
“以后我負責打獵,娘親不用去乞討!”
黑夜,更沉了。
不知名的怪鳥正在亂叫。
李飛踉蹌著往后移動了好幾步,遠離白芙蓉的尸體。
但忽然,他雙眼看見,從白芙蓉的身體中,卻飄出了一團霧氣。
這團霧氣,直直的就朝著李飛前來,李飛正想向后移動,卻忽然間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游兒!”
這聲音顯得飄渺不定,但李飛卻很清楚的辨別出,這就是白芙蓉的聲音。
大驚失色,今天晚上的一切,都過于詭異和恐怖。
恐怖到極致,就是憤怒,當李飛即將因為恐懼失控之時,卻忽然間,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只是,當他再次醒來之時,卻發現白芙蓉真的死了。
林青兒抱著白芙蓉的一只胳膊,就像是小貓一般的靠在白芙蓉身邊。
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珠,但卻只是靜靜的,安靜得可怕。
李飛盯著白芙蓉的尸體,在他腦袋周圍,出現了一團肉眼看不見的霧氣。
這霧氣,是白芙蓉的執念,在這執念中,占的比重最大的就是她兩個孩子。
她擔心自己死去了,兩個孩子無依無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