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一閃而過,風云裂變,天地變動,但隨即,古素風的殺機就收斂住了,天地氣機平靜,陰陽歸位,風云平息。
張閑清晰的感應到這一切變化,古素風的道行之高,而古素風動了道行,張閑也看出了古素風的境界,天人交感,天地隨心而動,這是天人第三重的玄妙,道書曰:天心意識。
不過以古素風的修為,居然還這么輕易動了殺氣,顯然是觸動到了某些東西。
“前輩動怒了,應該是因為古心覺,看來前輩有心結啊。”
張閑平靜的話語,已然看破了古素風的心境破綻,并且知曉了是什么原因。
在張閑這樣的存在面前,任何一絲波動都能看出諸多信息,特別是心念的波動,因為心念就是道行法力,心念不圓滿,則是道行法力的不圓滿。
“道友的眼力好深啊!”
古素風稱贊了一句,動念只是一瞬而過,已然復歸平靜,說道:
“看來道友也已經發現了,我之子古心覺有問題,當初犬子與道友一戰,隨后也失蹤了,這便是我想找道友解惑的第三件事,如此看來,應該是乾仙帝所為。”
張閑淡然一笑,其實他原本也是推測,不過見到古素風的面相,他就已經肯定了,說道:
“前輩乃是一代高人,氣度超凡,難道就沒發現,古心覺與你一點都不像么?”
“哎……”
古素風嘆了嘆氣,年輕灑脫的臉上,卻流露出了真性情的傷感,仿佛突然老了幾十歲。
“不瞞道友,我妻娥兒之死,一直是我心結,我早有發現犬子的異常,卻以為是極而生變,性格反逆,因此不同。”
“再加上我常年閉關,疏于教導,直到他與道友一戰,開了天目三眼,我才意識到此事的嚴重,本想一查究竟,但人已失蹤。”
父子之間的性格反逆,這是血脈遺傳的一個現象,父親為惡,兒子為善,父親為善,兒為大惡,總之是完全不同,但這種現象是非常罕見的,通常都很極端,古素風乃是一代正派宗師,古心覺卻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魔道,正好應了這極端。
不過這極端之變,乃是乾仙帝暗中動了手腳。
張閑說道:“前輩,你準備如何查證?我幫助了前輩,無須前輩幫我什么,只要把這些事兒查到的線索告訴我,就算是互不相欠了。”
“可以。”古素風點來點,說道:“我查到的線索,一定告知道友,我意先回稟陽帝,然后去上清府走一趟,先查證閻羅夜沙之事,然后去一趟天門。”
張閑聞言,淡淡的說道:“前輩回稟陽帝的時候,順便把我的話,也一下陽帝,若陽帝愿意退位,交出吳天璽,也省得大動干戈,傷及無辜。”
“哈哈哈!”
古素風大笑了一聲:“道友的話,我會,不過要讓陽帝退位,還得看道友的能耐了,但道友切記謹慎行事,勿要觸犯天規,若是惹得天下大亂,我司天監必不會袖手旁觀。”
“呵呵!”張閑也淡然一笑,平淡的語氣之中,透著一股凌然:
“前輩的道行修為,我早想領教一二,今天就罷了,下次再見面,便是償還陰陽家因果之時。”
“好!吾接下你的挑戰。”古素風一聲應下,也不再多言了,起身行了一禮:“道友,就此告辭,下次再會。”
話完,古素風說走便走,轉身拂袖,一步踏出,猶如來時來一般,步伐輕快,身形如飛,自有一股灑脫自在的風范,就像一個超然世外的散修仙人。
“前輩慢走。”
張閑手執印決,行了一禮相送,古素風確實氣度不凡。
不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越是這樣氣度不凡的人物,在關鍵時候來一手陰的,這就越是難防。
看著古素風離開的背影,張閑卻是淡淡一笑,無論古素風是什么人,皆是他的死敵,先有陰陽家的因果,再有古心覺的因果。
這次見面雖然沒有動手,但言談之間,已是無形的交手了,下次再會,便要分出生死勝負,因也,果也。
另一邊,古素風離開后,看著手里的玉圭,心里也有一番思量。
剛才的言談對話,讓古素風有些驚訝,這張玄機年紀輕輕,言談舉止卻是收放自如,理清因果,事事清晰,給人的感覺就是剛柔兼濟,還通曉諸多秘聞事跡,以及上古禮法秩序等等,全然不想一個修為大成的年輕人。
一般的年輕人得道,通常都是傲氣凌人,快意輕決,當年剿滅陰陽家,古素風就是這樣,現在回想起來,確有諸多不妥,妄殺無辜,也有了如今的這一樁因果。
但這張玄機,算算年齡,也就半甲子多一點,對于仙道之人來說,全然是個年輕小輩,道行修為如此之高,卻絲毫沒有傲慢輕決,反而行事內斂,圓滿沒有破綻,一言一行都透著一股真正的高人氣象。
即便是面對仇人,依然平靜自若,言談自然,絲毫沒有仇怨之念,還能拿出這玉圭相助,如此心境,可謂的道心通明。
并且張玄機所行之事,不是一般小事,而是要讓陽帝退位,削減九州王的帝號。
這不僅是要報仇,也是要擺弄天下大局。
先讓陽帝退位,然后報仇,規避了天下大亂的因果,而削減了帝號,在位不得修仙,這也意味著,仙道大興的局勢必然結束,因為皇帝不能修仙了,自然就不得宣揚仙道,這潭水就歸于平靜了。
張玄機這是要與整個仙道為敵,必然掀起一番殺伐。
不過在古素風眼里,此事卻暗藏深意。
仙道大興是從乾仙帝開始,沐道真放出吳天璽,替換了前朝,乾仙帝與沐道真是敵對的存在。
如今張玄機要結束了仙道大興的局勢,或許也是沐道真的意思。
“陽帝的大計才剛開始,難道就這樣結束了?”
古素風喃喃自語,心里閃過諸多思量,這也到了他抉擇的時候,是站在陽帝這一邊,繼續完成大計,還是順應局勢,歸于平靜?
若是站在陽帝這一邊,這意味著有可能與沐道真為敵,不過沐道真太上忘情,只要不越過天條天規,沐道真就不會出手。
并且,古素風還知道一個秘密,沐道真已經不在這一天,短則三五幾十年,長則一甲子,沐道真都不會出現,以及縉云拓,其實也不在這一天了。
正因如此,乾仙帝才敢公開天門。
再加上玄天王被斬殺,連駐地都被張玄機占了,五大天修就只剩下乾仙帝和閻君。
不過縉云拓留下了真武殿,而沐道真點化了三個傳人。
古素風看出了,這張玄機的境界只有天人一重,但道行根基深不可測,玄通仙法信手拈來,不過古素風已達天人三重,自信能鎮壓了張玄機。
但還有兩人,李玄玉和秦子韻,這兩人也多年沒有現身了,修為必然不弱。
至于真武殿,這些年已經很冷清了,隨著皇族子弟的成長,大半高層都是皇族的人,聽命于陽帝。
真武殿正在逐漸變成皇族的修行之地,而縉云拓的那些弟子,雖然都在,但也被皇族牽制了,修為最高的縉云清瑤,也有太子可以牽制,縉云清瑤絕不可能弒父。
所以真武殿也不足為慮。
當然,這是最壞情況的推測,真武殿是信奉縉云拓的宗旨,六道有序,眾生平衡,只要沒有破壞六道秩序,真武殿也不會出手。
古素風離開太上道,御空飛行,來到一處山峰,席地而坐,一直靜思了很久,推測局勢的發展,權衡利弊。
最主要的弊端就是張玄機三人,以及沐道真回來之后的局勢。
“這一天的土地太貧乏了,上乘的寶物,早在三千年前就被上界搜刮一空,如今建造仙船,連一顆神木都找不到。”
“但上界收刮完了,卻關閉了三十三天通道,分界而治,下界不得飛升,只能自己橫渡虛空,或是修持功德,但沒有六道大亂,何來建立功德的機會呢?”
“更何況這一天的道統沒落,玄通道法遺失,連天人基礎的三十六玄通都收集不齊,困在這一天,何言得證大道?”
古素風對上古事跡,也多有研習查證,上古時期,仙族繁榮,有八十一封國,三十三座界碑,互通三十三天,后來天庭關閉通道,界碑遺失,正是有人不愿意被困在這一天,設下了瞞天之局,把界碑弄丟了。
思量了很久,古素風眼里閃過一絲決然,已經有了抉擇。
閉目凝神,念頭一動,一道念珠飛出,寄神虛空,先向陽帝告知情況,鬼庭之事,還需他親自追查,而乾仙帝滲透了皇族,還得陽帝把皇族清理一遍。
片刻后,古素風睜開眼,起身一躍,御空飛行,往閣山上清府的方向去了。
羽化樓里,一晃就是幾天過去了,張閑每天規律作息,似乎又回到了日復一日的平淡修行,清閑之時,張閑魂念出竅,飛出百里之外,潛入官宦府邸,查找乾仙帝時期的記事文獻。
但他翻看了很多書籍,八十年前發生的事兒,只記載了誅殺匠人九族,罪名是建造皇陵偷工減料,貪污了款銀,并未有其它異象發生。
“奇怪了,莫非是我推測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