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茹忻兩人生死道消,古心覺很快就會來追查,他要避開孟公章的窺視,先找孟江琳詢問虛空成像之術,抓出孟公章。
此刻,已經是傍晚時辰,夕陽西下,鳥兒歸巢,山林里傳來一陣陣野狼的嚎叫。
玄真道的是上午結束的,眾人下午就散去了,這會兒已經恢復了平靜,只有一些遠來求仙問道的人,住在山下的村人家里借宿。
九曲山南面的深山老林,靠近水鬼河的地界,常年人煙稀少,古木參天,樹冠茂密,遮蔽了天日,樹林里陰氣森森。
河邊的一座破舊的小廟,雕塑著一尊丈高的佛像,光頭赤腳,魁梧精壯,脖子上帶著一串佛珠,手持法锏,怒目瞪眼,這是佛宗的護法羅漢。
這一帶的河邊,都用這樣的小廟,乃是乾朝年間修建,震懾水鬼河對岸的妖物。
地面扭曲,一人從地里冒出,身穿灰舊道袍,身高七尺,魁梧高大的體魄,猶如這破廟里供奉的佛宗羅漢,不過一身逍遙出塵的氣質,仙風道骨,自在灑脫,絲毫不讓人覺得強勢,反而是一種至虛至無的飄渺。
張閑為了謹慎行事,用穿山術,在九曲山繞了好幾圈,孟公章應該窺視不到他了。
雖然他不知道虛空成像的原理,但任何法術,都需要一個坐標鎖定。
他推測當時在山崖前,是孟江琳的火符箭爆炸,響動太大了,起孟公就隱藏在這一帶,因此鎖定了窺視。
也就是說,只要他不鬧出動靜,孟公章不能鎖定他,也就不能窺看到他,但這只是他的推測,具體如何,還得找孟江琳詢問。
他看了一眼天色,快要天黑了,他在小廟住下,拿出辟谷丹吃了兩顆,喝了幾口養太歲的清水,打坐入靜。
不知不覺入夜,他感應天時的變化,一直入靜到夜深,自然而然的進入活死人境,深睡休息,修養身心。
深睡之中,真我之念超脫,寄神虛空,順著一縷聯系穿梭陰陽,這是他留在孟江琳眉心的符文法力。
此刻,玄真道宮里,夜深人靜,眾人也都入睡了。
孟江琳住在一間小院,這紫檀道宮,成年累月的法力渲染,凝聚香火愿力,已是一件法寶,紫檀靈氣與地脈靈氣相互合一,鬼神不侵,遁地不入。
除非是住在道宮,接受了法力的渲染,呼吸紫檀靈氣,適應了道宮的環境,陰神法力才能出竅,否則都要被壓制。
張閑感應到的聯系,被道宮的氣場阻隔,猶如一團渾濁,不能進入其中,只能徘徊在外層,讓孟江琳主動感應他。
孟江琳這會兒也在入睡休息了,在深睡的狀態下,心神極度平靜,并且達至了抱丹大成的境界,六感清明,知覺細微。
忽然感覺一縷波動指向她,就像背后有一束目光注視著她。
孟江琳的心念一動,順著這個方向看去,只見一尊佛宗羅漢的身影,寶相莊嚴,金光大盛,正是張閑的意念化身。
“嗯?前輩,是你!”
孟江琳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那位住在佛塔地宮的前輩,但接著反應過來,孟江琳就是撇了撇嘴,眼神帶著一絲狐疑,她猜測這前輩就是那個師公,分明是故意戲弄她。
“姑娘,許久不見,你在玄真道宮住得還好吧?”
張閑一邊有模有樣的說著,一邊看著孟江琳的狐疑,他心里郁悶,這丫頭難道是懷疑他了?他似乎沒有漏出什么破綻吧。
“多謝前輩關心,我一切安好。”
孟江琳回答著,心里卻是轉得飛快,心想怎么試探一下這前輩。
不過張閑沒給孟江琳試探的機會,一句問好后,就直奔正題了,說道“姑娘你想找的叛徒,是否名叫孟公章?”
“孟公章是誰?不認識。”孟江琳搖了搖頭,不由得疑惑,這前輩托夢找她,一見面就詢問這事兒。
張閑接著說道“這應該是化名,我這幾天與這伙人遇上了,正巧查清了情況,此人化名孟公章,暗中在幫司天監做事,為了得到了歷代天工手札。”
聽到這話,孟江琳的情緒忍不住波動,隨即有些嘆氣“他果然投靠了朝廷。”
張閑見到孟江琳的情緒,心里有些好奇,他認識孟家的人,但能牽動孟江琳心緒的,似乎是家里的幾個親人,不過孟家之人,沒有這么厲害的存在,這所謂的叛徒,只怕不是表面這么簡單。
他詢問道“姑娘,可否問一下,你與這人是什么關系?”
“……”孟江琳沉默了,立刻收起了心緒,質疑的看著張閑,這前輩的話風,她越聽越覺得熟悉,特別是這“正巧”二字,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張閑以前就經常用這種語氣糊弄她,哪有這么多正巧,肯定是遇上事兒了。
不得不說,孟江琳的心思聰慧,已經看透了張閑,大眼睛一轉,似笑非笑的說道“前輩,你是攤上事兒了吧。”
“呃……”張閑一愣,這丫頭的話鋒有些不對勁,他不動神色的說道“確實是遇上一些事兒,我把孟公章的另個同伙殺了。”
“什么?前輩你動武了!”孟江琳一驚,連忙詢問“孟公章呢?他怎么樣了?”
“姑娘不必緊張,”張閑淡然一笑,說道“我只是殺了孟公章的同伙,并未與孟公章碰面。”
聽到這話,孟江琳這才放下心,但發生了殺人的事兒,孟江琳也認真起來,問道“前輩,你找我是需要什么幫忙?”
“不錯,確實想找你幫忙。”張閑點了點頭,這丫頭還是如此聰明,他說道“孟公章在暗中窺視我,用的虛空成像之術,不知這是什么法術?”
“這是陰陽五行與光陰的折射。”
孟江琳抬手一揮,直接為張閑演示此術,只見夢境變化,出現一面八卦鏡,鏡面折射一道光束。
在鏡子上加持一道五行法術,扭轉陰陽氣場,光束穿過陰陽兩界,射向高空,法術也隨之折射在高空,猶如在高空懸掛一面鏡子,照出地面的影像,折射回到八卦鏡,也就看到了影像。
“原來如此!”
張閑一眼就看明白了,這跟天眼神通的原理一樣,都是通過高空觀察地面。
不過天眼神通是在念頭上開一只眼,念頭不能飛得太高,因為高空上的風勁強烈,念頭會被吹散。
而這虛空成像,乃是運用鏡子,把五行法術與光結合,折射陰陽虛空,不受風力的影響,因此可以折射很高,距離太遠,地面毫無察覺。
孟江琳已經確認了就是張閑,不必擔心秘術外漏,又說道 “天工派修練的《陰陽內丹法》,其實是屬于陰陽術,以陰陽之力,推演五行,以此作為基礎,運用光與空間的玄妙,也就有了虛空成像。”
“此術不是簡單的窺視,還有諸多變化,分別有日像、幻像、暗像、反像、疊像等等,足足有幾十種之多,合稱為鏡光術。”
“先說日像,運用虛空的扭曲,可以投射出太陽的影子,雖然只是一個影子,但凝聚了太陽之力,乃是太陽真火,威力巨大,天工前輩用這原理制作日象儀,順光可以溶化萬物,逆光可以觀測天文。”
孟江琳一邊說著,一邊演化夢境,在虛空成像的基礎上,折射的虛空變化,扭曲成一個中間凸起的鏡面,天上的陽光照下,光速通過凸起的鏡面,發生折射,居然凝聚成一個點。
這一點的亮度非常高,猶如一顆太陽的投影,蘊含劇烈的高溫。
“咦?居然這么神奇!”
張閑大感驚奇,只是這簡單的變化,居然能凝聚太陽真火,這若是照在人的身上,威力可想而知。
孟江琳接著說道“光是一種能量,也是眼睛接受影像的來源,其實人的眼睛,也是一個鏡面。”
“這凸起的鏡面,名叫凸透鏡,凸面為陽,平面為陰,人眼也是一個凸透鏡,光從陰面透過陽面,會有凝聚成像的效果,人眼就如此。”
“反之,光線從陽面透過陰面,則是放大的效果,可以通微顯化,看到非常細微的存在。”
夢境的畫面一變,繼續演示著凸透鏡的放大效果。
張閑看得大感玄妙,天工派果然不一般,居然還有這么多秘術,孟掌墨給他的幾本書,雖然有所提及,但不知道門道,根本看不出玄機。
接著,孟江琳又給他演示了幻像、暗像、反像、疊像等等,全是運用陰陽空間,扭曲成各種各種的鏡面,利用光與空間的折射,變化出各種各種的奇門法術。
張閑看完之后,真有一種打開了一扇玄奇之門的感覺,看似簡單的光影和虛空,卻蘊含了如此之多的玄妙。
“這些法術雖然玄奇,但弊端也很大,需要有光,而且要對陰陽空間的靈活運用,鏡面越大,折射的光線越多,以我現在的道行,也只是一些皮毛,只能在夢境里推演。”
孟江琳只有抱丹境界,道行練神返虛,五行術只能穿墻遁地。
“前輩,這些是天工派的秘術,你切勿外漏。”孟江琳說道。
“嗯,我明白。”張閑點了點頭,心里卻是苦笑,讓他不要外漏,但這丫頭自己卻向他外漏了。
不過他也不傻,當然看出來了,這丫頭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但他很疑惑,他沒漏出什么疑點吧,這丫頭是如何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