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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六藝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揭棺起駕

  蘭花螳螂——

  ——是昆蟲綱、花螳科動物。

  它具有非常極端的性別二態,成年雌螳螂的體型是雄螳螂的兩倍到三倍。

  它的布肢和絨翅演化出類似花瓣的構造和成色,擁有最完美的偽裝,具備極高極強的捕獵本能,會捕食其他危險的昆蟲,比如蜘蛛、蜜蜂、蝴蝶、飛蛾。是十分好斗的兇狠蟲種。

  按照三類擬態的類目分化來說,它的擬態能力為進攻型擬態。

  簡而言之,是蟲子里的好戰精銳。

  蘭馥秋的真身就是一只蘭花螳螂。

  要詳說其中的緣由,又得從煉金與煉丹的本質開始談起。

  在西方,煉金是魔術。

  在東方,煉丹是仙法。

  與星界溝通的方式方法上又有本質上的區別。

  西方講究格物致知,把魔鬼的觸媒當做工具和貨幣,用媒介進行交易,去星界的魔鬼市場,換取超然的魂威。

  東方講究天人合一,把妖怪的觸媒當做食物和衣服,與媒介融為一體,去星界要修身補船,渡苦海達到彼岸。

  西方人把恐懼心當做手中的最強武器。

  東方人把恐懼心當作自身的一個器官。

  這就是本質上的區別,其中又有諸多陳雜繁復的禮節與習俗,這里我們先不談,免得篇幅過長。

  回到蘭馥秋和漢娜·亞美利的故事里。

  回到這間大客房。

  回到一片沒有謊言的天空下。

  兩個神秘學里的怪物,兩個身有神力的女人。

  一位心思縝密,一位大腦簡單。

  在漢娜看來,這場自曝黑料的決斗她毫無勝算,她能有多少個秘密呢?

  在蘭馥秋看來,這個天真無邪的小丫頭實在傻的有些可愛,如果能留在身邊當個工具人該多好呀?

  她們坐在一張小桌前,各自談著真心話。

  漢娜把槍往桌上一放,從胸衣里往外取子彈,豎起彈頭,安安穩穩地放在桌面上。

  “我先說我的秘密,你聽仔細了,可千萬別漏下細節,我們是敵人,如果等會打起來,你說我使詐,罵我賴皮,我也不會認賬。”

  蘭馥秋招手致意,一言一行有種東方女子獨有的溫婉禮貌。

  “請便。”

  漢娜大聲嚷嚷道:“我是個雙性戀,不光喜歡漂亮男人,還喜歡漂亮女人。我不敢聲張,亞米特蘭的苛政重刑里,我這種怪咖要上火刑架。所以它就這么一直憋著,成了我心里最大的秘密。”

  “很好。”蘭馥秋為女同胞的勇氣而鼓掌:“看來我也得坦誠以待咯?你是個令人尊敬的對手。”

  漢娜沒那個互相恭維嚼碎嘴的心思,以指為槍,和伍德學了不少招牌手勢,槍口直指蘭花夫人的腦門。

  “到你了,蘭花夫人。”

  蘭馥秋思前想后,把心底一句句大實話都篩過一遍,從中挑了一個最不痛不癢的。

  “我本來是個行鏢的刀客,殺過不少劫匪,按照你們西方人的說法,就是保鏢,給有錢人工作,護著他們的金銀或妻眷。從一個城市出發,到另一個城市,收錢賣命。”

  漢娜立馬追問:“你是用刀的?會用槍嗎?”

  “不……我說完了,要問也是我來問。”蘭馥秋的眼神變得凌厲起來。

  漢娜往槍里塞子彈:“好的你問吧,這樣也比較快。”

  蘭馥秋笑得眉目生花,一門心思就在這等著呢。

  “你有幾個同伙?”

  漢娜如實答道:“不知道。”

  在這一瞬間,蘭馥秋臉色驟變。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難道這個傻妞沒學過算數  不過一息的功夫,蘭花夫人立馬后悔了。

  她把這個對手想得過于簡單,問出來的問題也是那么稚嫩。

  再看漢娜略有得意的小表情,心中早就把人生里的所有伙伴都綁在一塊,要問她有幾個同伙?她是數都數不過來了。

  “到我了!蘭花夫人,我問你,你的槍法如何?”

  蘭馥秋當即答道:“我對槍械的了解僅在入門階段,能用的也只有自動手槍,超出十米就可能打不中任何東西了。”

  說完這些,蘭馥秋立馬捂住了嘴,滿臉慍色,氣得咬牙切齒。

  “哦!原來是這樣。”漢娜將心里的想法如實說來:“如果你不會開槍,我可以教你嘛。”

  “閉嘴!輪到我問你了!”蘭馥秋怒極,振臂揮掌,給自己的問題加了許多前置條件,方便縮小范圍,讓答案變得更加精確。

  “在多隆郡,你還有多少同伙!”

  漢娜無法討巧賣乖,心直口快地答了出來。

  “四個。”

  只有四個人?蘭馥秋兩眼一亮。

  只有四個人嗎?區區四個人?

  不等她細想。

  漢娜立馬追問:“你最厲害的,殺人最快的刀法,它的弱點是什么?”

  “我……叫……”蘭花夫人用一口潔白的貝齒咬住舌頭,都快咬出血來了,這是她的看家本事,絕對不能隨隨便便告訴別人。

  漢娜一跺腳,震聲大喊!

  “放人!這局算你輸!”

  蘭馥秋說到做到,眼里都是悻悻不滿,從達奇后顱拔出一根金針,等蜂王漿都流干。達奇也恢復了原樣。

  蘭花夫人在大夏行鏢,走江湖的本事叫做六藝,是皇家御前侍衛和禁軍教頭所用的格殺兵擊之術。

  它有六組行刀套路,有禮、樂、射、御、書、數六大總綱。

  禮有五式,是樁功戰斗姿態的基本架勢。

  樂有六式,是借刀兵柄鞘和喉嗓聲威來助勢的發力方式。

  射有五式,是開弓射箭的鍛煉課程,以及暗器法門。

  御有五式,是身法步法的攻守交替的兵擊要點。

  書有六式,是刀筋如字,刀路如書的砍人手段。

  數有九章,是呼吸吐納,周天回轉維持體力的算數訣竅。

  蘭馥秋沒有什么絕招,要說殺人最快最厲害的傍身手段,那就是一套完完整整的六藝鍛煉法。

  如果全都說出來,不光她的弱點會暴露出來,還會把自己大夏皇宮的來歷都吐個干凈。

  她絕對不會把自己的真實來歷告訴別人。關于六藝,是她寧死也要保守的秘密。

  “到我問了。”蘭馥秋抿著嘴,心有不甘,想問出漢娜的弱點。“你最害怕的事物是什么!”

  這個問題問得非常有水準,對西方的煉金師來說,恐懼的東西就是魂威的特質。

  漢娜語速極快,答得干凈利落。

  “鏡子。”

  蘭馥秋又是一愣。

  ——鏡子?為什么會怕鏡子?

  ——這個女人看上去不丑,為什么會害怕鏡子?難道照鏡子會不開心嗎?理由呢?

  ——她的大腦怎么能這么簡單?連半點的猶豫都沒有?就這么說出來了?

  ——她的魂威就是鏡子嗎?一扇鏡子能干什么?

  漢娜再次出招。

  “你最怕的人是誰?”

  蘭馥秋心中猛然一顫。她竭盡全力捂住嘴,腦中閃過無數個名字。

  漢娜伸著懶腰,心中舒爽。

  如果不是伍德先生讓她補課,直接了當地把魂威的特質用一句話來概括,用“破鏡難重圓”來說明。她得把自己的恐懼心轉為許多個事例來慢慢說明。

  “你要認輸了嗎?蘭花夫人。”

  “不!”蘭馥秋不打算認輸,可她大腦里的復雜思緒由不得她做主。

  ——最害怕的人是誰?

  如果要說出實話,她得好好解釋一番了。

  “我最害怕的人是我自己……”

  她已經與星界媒介融為一體,早就丟掉了人身。

  “東方人講意與象,西方人談變與量。如果你要問我,最害怕的人是誰,那么我只能告訴你,我最害怕的,是自己的心意,是我蘭馥秋本人本身,本尊本象。”

  就這樣吧!

  別再追問下去……別再揭開我心頭的疤!

  蘭花夫人努著嘴,一副不肯認輸的樣子。

  她沒想到一個頭腦簡單的金發傻妞,能在吐露秘密的競賽中擊敗自己。

  她不愿放棄小刀這最后一枚籌碼。

  她不知道對手的底細,真要動起手來,她絕對不打無準備之仗。

  她是個小心謹慎的人,在西方隱姓埋名這么多年,只為了今天的儀式。

  哪怕是拖延時間,也得讓她的長期目標順利完成,好完成她自己追求的短期目標。

  只為了召喚出那頭野獸,只為了一口長生不老的仙氣。

  “到我了!”蘭馥秋兩手拍桌,像是把全部的賭注都壓上的賭徒,她兇神惡煞的模樣像是要吃人——

  “——告訴我!如果你要殺我?會用什么手法?”

  “用魂威殺死你,像是切七成熟的牛排一樣千刀萬剮。”漢娜吐出舌頭,扮作惡心的模樣:“我聞得到你身上的臭味,蘭花夫人。我也看得到你的魂靈的形狀,你已經不能算作人,畸形又纖瘦的蟲身舉著兩把大刀,像是一朵盛開的花,它幫你引來無知又無辜的受害者。

  如果可以,我不想浪費任何一顆子彈,從小我家就很窮,一盒子彈要三個銀幣,用來獵鹿剛剛夠本,如果用來殺人那可太虧了,我是個魔術師獵人,能用魂威解決的獵物,我絕對不會在你們這些人渣身上花冤枉錢。”

  蘭花夫人大驚失色,這個傻丫頭的耿直和勇氣在她看來是如此刺眼。

  漢娜連繼續提問的心思都沒了,繼續作自爆式發言。

  “在我們剛見面時,我就在設想該如何殺死你。這一點上,我沒有改主意的想法,也不會后悔,更不會猶豫。我在想——

  ——該用身上哪一塊刀片,又留下什么樣的傷口比較合適。你又會怎么應對我的魂威,發出哪種慘叫,直到剛才,我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個結論讓我感到失望。”

  蘭馥秋:“什……什么結論……”

  “從你提的問題來聽,你像是一頭無助的野獸,拼了命的想要從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找到出路,從你對著我的同伴抓著不放這點來聽,你似乎很害怕計劃之外的惡劣情況發生。

  我由此可以認為——

  ——你是個膽小的人,十分謹慎,還做過保鏢,對自己的生命安全視為重中之重。

  ——我問你的刀法是和誰學的,你卻不愿意提起過去,你沒有什么能依靠的伙伴,更沒有友情,連教你生存技能的老師,都不值得你留戀。

  ——你十分在意我們之間的身材差距,對容貌的區別卻漫不經心,那么我可以認為,你的魂威其實很弱,它算不上我們兩個女人爭奇斗艷時的可靠資本。

  ——我從你的魂靈里看見了一對大刀,Homo(人屬人族智人)的手臂哪里能變成刀子呢?

  于是我想,它應該是蟲,是螳螂,而你的魂威很有可能,就是一只擁有進攻擬態,會變幻偽裝的蘭花螳螂。

  ——我笑你胸小,現在想來,是蘭花螳螂的步足盾甲把你的胸膛都保護起來了!”

  漢娜舉槍!直指蘭馥秋的眉心,用來打鹿,用來摧毀肉體的圓彈頭已經逐個塞進彈艙。

  “我說的沒錯吧!蘭花夫人!”

  蘭馥秋大驚失色,仿佛心底的秘密都叫人盡數看破!嘴上還在念叨著,質問著。

  “你不是傻子嗎?!你怎么能在十五節的儀式里……在真言咒的影響下,藏住這么多小心思!”

  “你可以說我傻——”漢娜的魂威發動,紅圍脖化作細碎的刀片,在窗口的星月之光照射下,變得閃閃發光,“——畢竟我是個看不懂地圖的路癡,沒什么基本常識,還算記憶力很差的小笨蛋。給伙伴們買菜時還會算錯錢。幫阿明先生淘米也分不清井水和河水的區別,讓好幾個男同胞吃飯吃得鬧肚子。就算犯下這些錯誤下回也可能會接著再錯一次。

  我想,我的身邊一群帥哥,這就是我怎么也嫁不出去的原因。

  但是,你不能質疑我的生存本能,在面對你們這些濫用魂威的魔術師時,我的天職天性迫使我必須成為你們的克星,只有這樣,我才能順順利利地活到今天。”

  蘭馥秋一步步往門外退。

  她感覺到了危險,眼神不斷往來福那頭瞟。

  這是她手頭最后的籌碼,在摸不清對手的魂威特質之前,是她的免死金牌。

  時間也差不多了——蘭花夫人想著,姐妹們的儀式應該要完成了,只要再拖延一會,再等上那么幾分鐘,從星界來的神祇,就會幫她毀滅這些礙事的對手。

  不等她再開心多幾秒。

  半空飛舞的鮮紅刀片齊刷刷地往小刀腦后而去。

  蘭馥秋是如何拔出金針的,使的是哪種手法——在漢娜看來就是最好的教材。

  刀鋒互相糾纏擰結,像是一把精致的虎口鉗,緊緊咬住金針的尾巴,要把同伴從神志不清的狀態中解放出來。

  就在這個當口,就在漢娜全神貫注,為小刀拔出腦后金針的這點時間里。

  蘭馥秋眼神微變,進退兩難。

  只見寒光一閃。

  蘭花夫人的兩臂化作粉嫩的花瓣,在剎那間變成鋒利的帶鉤屠刀,往人質的腦袋上使喚!

  刀子來得那么快!那么急!

  漢娜毫不猶豫扣動扳機。

  蘭馥秋的身體中彈,卻像是二姐葉心玫那樣,沒有流血。

  漢娜:“Duel!(決斗吧!)”

  蘭馥秋像是一片無根的落葉,身體讓這幾顆分裂翻滾的圓形彈頭擊碎,兩把大柴刀砍中人質時有種黏膩晦澀的感覺,絕對不是砍肉的質感!

  她看清人質身上那一層細密的刀片鱗甲時才發覺,這個對手的魂威十分厲害,魂威的精密度也很高。

  一擊無果,試探之后,蘭花夫人終于放棄了。

  她的身體和紛落的櫻花一樣,分化成無數粉色的小螳螂,從窗口各處往門外流竄,拍打著翅膀四散逃走。面對魔術師獵人的決斗邀請,她毫不猶豫地逃了。

  金針落地,來福也恢復了神智,身上營養過剩的腱子肉也不見了。

  他怒不可遏舉著野狼霰彈槍轟開房門,大聲呼喝著。

  “臭娘們!你給我滾回來!吃我一槍!”

  漢娜依然是如臨大敵一般,思考著剛才那位東國煉丹師的特殊能力。

  鮮紅的圍巾回到她的脖頸間,她把憤怒的來福喊了回來。轉而對神志恍惚的達奇叮囑著。

  “達奇!你快把伍德喊來!伍德先生和你有一套暗語,只有你能把他喊進來!——

  ——我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我們耽誤了太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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