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瞻部洲,杭州府。
此時,正是那草長鶯飛的春季,煙雨朦朧之下,這江南繁盛之地,說不出的詩情畫意,風景絕佳。
通往錢塘江畔的大道之上,兩道人影緩步而來,卻是一男一女。
女子衣裙飄飄,仿佛仙女臨凡,一張如花似玉的嬌顏,不著妝飾,素面朝天,卻是千嬌百媚,別有一番風韻;至于那男子,身材瘦弱,一襲青衫,頭戴紗帽,面容白俊,書卷氣十足,卻是實打實的書生模樣。
這一男一女,男的俊秀朗逸,女的姿容非凡,理應引起眾人的眼神注意,然而事實上,兩人所過之處,所有人都不曾朝他們看一眼,甚至是,這街道上擁擠的人潮,隨著二人的到來,自然而然的便為兩人讓開一條通道,而所有人還絲毫沒有察覺。
“夫君,你之道行,愈發的高明了,依奴家看,突破真仙就在眼前了。”那女子嬌聲說道,聲如銀鈴,好不悅耳動聽。
男子嘴角的噙起了一絲微笑,他道:“瞞不過公主法眼,如是不出差錯的話,想必此番錢塘江之行,必會突破。”
“地仙之境,這才多少年,你都要與奴家一個境界了。”
那女子眼波流轉,好看的眉眼里盡數都是笑意,她道:“錢塘叔叔說過,你十世好人的功德,成就天仙并不難,而你的資質絕佳,便是金仙也有望,還當真是不假,我修煉到如今,可花了數千年歲月,這還是仗著龍族血脈。”
“只是僥幸罷了,公主也不必急,此番咱們來看望錢塘叔叔,也可求他去與東海龍王討個情面,讓你入那龍門中走一遭,提純一番血脈。”男子笑著說道。
龍門乃是先天靈寶,后被祖龍改造,成了能幫助天下水族一脈提升血脈之力的至寶,如今卻是被四海龍宮掌管,每隔千年歲月便會開啟。
只是因著每次開啟耗費資源海量的緣故,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資格進入龍門的,要得與四海水族交好,又要提供相應的修煉資源,不然的話,是無法借助龍門修行的。
如果說早些年還有些神魔仗著自己法力強橫,神通廣大,強行逼迫四海龍王,現如今在真武神殿的庇護之下,敢在四海龍宮頭上撒野的神魔卻是少之又少,如來玉帝這等存在都在那位真武大帝面前吃了癟,他們哪位敢說自己比這二位來的更加高明一些?
“只怕四海龍宮未必會賣錢塘叔叔這個面子,我等陸上水族,一貫與四海水族交情不深。”那女子說道,眉宇間有些許不自然的神色。
卻是四海龍族,仗著得到上古龍族遺澤最多的緣故,慣來便看不起淡水龍族,尤其是四海龍族出生便為純血龍族,而陸上的淡水龍族,不少都是自己一步步掙扎求活,一點點修煉,才逐漸蛻變成龍,這是一種血脈上的鄙視。
“四海龍宮不賣錢塘叔叔的面子,卻也得賣帝君的面子,大不了我走一遭真武神殿,想來以帝君的胸襟氣度,念及昔日的情面,必然不會拒絕我等這一件小事。”那男子笑道。
那女子也是笑了,想及昔日那位帝君的音容笑貌,不得不說,那位帝君當真是個頂頂和氣的人物,不然也不會出面救下錢塘叔叔,龍門一事,對于他而言,確實是一件小事。
兩人說笑之間,已然走到了錢塘江邊,隨著那女子手中掐動法訣,兩人隨即化作一抹流光,在眾目睽睽下,隨即沒入水中,消失了蹤影。
錢塘龍宮所在,卻是一處極為宏大奢華的水晶宮殿群,宮殿門口,兩隊蝦兵蟹將把守。
當今錢塘龍君,法力深厚,交游廣闊,據傳與那位威震北境諸天的天帝還有幾分關系,是當今南瞻部洲不容忽視的大神魔,尋常神魔根本不敢到此處來撒野!
而那一男一女便徑直走到了這水晶宮門口,那些蝦兵蟹將見了這一對年輕男女,紛紛拱手行禮道:“屬下拜見公主殿下,拜見駙馬殿下!”
“諸位且起身吧,叔叔可在宮中?!”那女子問道。
“在,龍君聞聽公主和駙馬爺來,不知多高興呢,早就備好了仙果靈釀,在主殿內等候來著。”領頭的蟹將回道,卻是神色恭敬的緊。
這兩位雖然不是錢塘江的公主駙馬,可當今錢塘龍君孤身一人,膝下并無子嗣,對于眼前這二人極其喜愛,這蟹將自然不敢得罪了!
“好,這便帶我等進去吧。”那女子吩咐道。
蟹將應了一聲,隨即便領著二人朝著主殿而去,不多時,便領著二人到了錢塘龍君所在。
卻見得主殿之內,一派金碧輝煌的模樣,一座極其奢華的王座擺放在大殿最中央,兩邊各自陳列著數十條白玉條案,而一位龍首人身,鬃發赤紅的男子便端坐在主位之上,氣勢極其懾人,正是那錢塘龍君!
其人見得這一男一女入殿,卻是哈哈大笑,起身相迎,高聲道:“侄女,柳毅,你們可算是來了,本王等候已久!”
“拜見叔父!”柳毅與那公主一起笑著與錢塘龍君見禮。
在場三人恰是昔日與莫元在洞庭湖有過交集的人物,女的是洞庭湖龍君的女兒,男的則是好運被龍女看上的書生柳毅,至于那錢塘龍君,乃是洞庭湖龍君的親弟弟,這幾人當初如不是因為莫元的緣故,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有如今這逍遙的日子的。
“坐坐坐……”錢塘龍君笑瞇瞇的指著他左右兩條石案道。
卻見得那石案之上,擺滿了諸般仙果,任何一枚都是足以讓等閑修士爭破頭的好東西,這也是情理當中的事,錢塘龍君是金仙道行,以他的身份,享用的自然不可能是凡物。
柳毅和公主落座之后,那公主道:“叔父,此番我與夫君一同來此,實是有一樁喜訊報于叔父知曉。”
“喜訊?”
錢塘龍君微微一愣,隨后打量了眼柳毅,撫須笑道:“莫不是你家夫君即將突破地仙的消息,嗯,神滿氣凝,根基扎實,柳毅你這次破境,卻是十拿九穩。”
“瞞不過叔父法眼,我確實是即將突破,不過我和公主想說的,卻不是這件事,而是……”
說到這,柳毅情不自禁的朝著那洞庭湖公主看去,眸中滿是柔情蜜意,而洞庭湖公主亦然。
錢塘龍君見狀,忍不住細細打量起來洞庭湖公主,這仔細一看,他忍不住發出了一道輕咦的聲音,眼珠子瞪得渾圓,手下意識的使了點勁,卻是硬生生的將胡須都拽斷了幾根!
不過錢塘龍君此刻可是絲毫也顧不上這些,他急切的道:“好侄女,好侄女,你是有喜了?!”
在他一雙法眼之下,卻是看的分明,這龍女腹中,多了一道極其微弱的生命氣息,這道生命氣息與龍女和柳毅都是極為相似,卻又是有自己的獨特之處。
“正是,是三日前方才覺察出來的,父王歡喜之下,怕書信說不明白,便讓我與夫君一起來此,讓叔父看看。”那龍女笑道。
“好!好好好!”
錢塘龍君激動之下,連說四個好字,眉宇之間卻盡數都是喜色,他道:“好侄女,當初你改嫁給柳毅這小子,可是遠比跟著涇河龍君家的那臭小子高明的多,我洞庭湖一脈有后矣……”
神魔誕生子嗣極其困難,便是龍族亦是如此,而龍族偏偏又是個極為重視血脈的種族,洞庭湖一脈,自錢塘龍君和洞庭湖龍君二人開始發跡,今時今日,加上這洞庭湖龍女,也不過三口人,如今龍女懷胎,你讓錢塘龍君如何能克制住興奮的情緒?!
“叔父瞎說什么……”龍女有些羞怒的看了錢塘龍君一眼道,改嫁這種事也能拿出來胡言亂語嗎?
錢塘龍君隨即醒悟過來,看了眼柳毅,卻見得柳毅此時一臉尷尬的模樣,忍不住道:“好好好,是叔父失言,不過你懷胎可是大事,便不必回洞庭湖了,就留在錢塘江,在你叔父跟前,可比在你父親跟前還要來的妥帖。”
這倒是正理,錢塘龍君論及道行,猶勝洞庭湖龍君,他能提供的資源,自然也是勝過洞庭湖龍君的,龍女在他身邊養胎,無疑是安全的多。
“父親讓我來,也是有此意,不過叔父,我在錢塘江的話,只怕您老人家珍藏的天材地寶,可盡數都要不保了呀!”龍女打趣道。
錢塘龍君極是豪爽的拍著胸脯道:“只要這小外孫能健健康康的出世,休說是天材地寶,便是你要王母的蟠桃,本王都想法子給你弄去!”
龍女正待出言謝過,突然聽得外邊有人大喊道:“龍君,大事不好了!”
隨后,一道身影急匆匆的沖進殿內,卻正是那方才引領柳毅和龍女進來的那名蟹將!
此刻,這名蟹將一臉驚慌失措,跪在地上,急切的喊道:“龍君,門口來了個黑衣人,將弟兄們盡數擒下,直言要您出去見他!”
“嗯?!”
錢塘龍君微微皺眉,神識蔓延而出,卻見得這錢塘龍宮外邊,站著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渾身上下俱都籠罩在黑袍之內,看不真切模樣,只是一股極其危險的氣息自其體內涌現,以錢塘龍君今時今日的道行,竟然半分也瞧不出對方的修為!
來者必然是個勁敵無疑!
錢塘龍君心中一緊,如是單他一人的話,自然是無所畏懼,可是不趕巧的是,眼下卻不止他一人,柳毅夫婦剛來,尤其是龍女,還懷著他們龍宮的下一代血脈!
想及此處,他咬了咬牙,自懷中摸出了一枚符篆來,遞給不明所以的夫婦二人,道:“此乃乾坤大挪移符,可以帶著爾等隨機出現在三界任意一個角落中,便是大羅金仙未曾覺察也不好阻攔,你二人好好保管,如是事有不諧,立即離開!”
他說的鄭重,饒是龍女和柳毅二人察覺出不對,此刻心里也是蒙上了一層陰影。
錢塘龍君乃是金仙道行,神通廣大,法力非凡,什么人上門能讓他有如此大的反應?!
兩人暗自在心里犯著嘀咕,那龍女接過符篆,道:“叔父,這敵人到底是誰?!”
“我不認識。”
錢塘龍君道:“不過絕不是好招惹的,我看不透他的道行,他的道行必然在我之上!”
柳毅夫婦一聽,眼珠子都睜的渾圓,好嘛,比錢塘龍君還強,那是太乙金仙,還是大羅金仙?!
不管是這兩者中的任意存在,都絕不是金仙能夠抵抗的!
龍女慌忙遞出手中符篆,道:“叔父,您拿著走吧,那大敵是沖著您來的,只要您走了,我等必然無恙!”
“話是這般說,可是你腹中的胎兒要緊,我能出事,這未出生的孩兒絕不能出事,況且這黑衣人也未必能奈何我,爾等且靜觀局勢變化!”錢塘龍君說完這句,不容兩人再反對,已然朝著門外而去。
夫婦兩人對視一眼,心中頗為無奈,可是錢塘龍君一番好意,二人又豈可拒絕?!
柳毅道:“叔父說的對,眼下是你的安危要緊,你在殿內觀戰,我出去助叔父一臂之力,事有不諧,你便速速逃離!”
“夫君,你……”龍女有些不愿意,自家叔父都未必能勝的人物,柳毅出去又能頂什么事?
“公主,叔父如此厚待我等,我等又如何能在此時棄他而去?!”柳毅反問道。
龍女嘆了口氣,道:“那夫君你萬萬注意安全。”
柳毅點了點頭,亦是大踏步走了出去。
且說錢塘龍君到了宮門口,眼見得那黑袍男子立在原地,身材魁梧,氣息兇悍,雖然看不穿道行修為,但是那股令人窒息的威脅感撲面而來,讓人根本難以直視!
錢塘龍君心頭一緊,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尋本王又有何事?!”
以錢塘龍君的火爆脾氣,上來沒出手,反而這般質問,說明其人已然是膽怯了!
那黑袍人冷聲道:“本座來此,只有一事,錢塘龍君,你可愿臣服本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