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處無比幽暗的所在,血腥,陰森,仿佛是集齊了世間的一切邪惡和污穢。
冥界,無盡血海。
正有一個面容美艷的少婦,往血海最底下潛行著,這陰森的環境、污穢的血水以及諸般煞氣在她身前三四尺俱都消失不見。
這少婦端的是風姿撩人,一雙丹鳳眼里媚態橫生,不過那兩條柳葉吊梢眉卻是為其平添了幾分英氣,與尋常美婦很有幾分不同的韻味。
不過最吸引人目光的,卻不是這美婦的面容,亦不是她那婀娜別致的身段,而是其人的小腹處,那里高高隆起,還不時有赤紅色火光閃動,極是妖異吊詭。
這女子不是旁人,卻是這血海修羅一族的族人,修羅族七十二位公主里的老大,亦是那牛魔王的原配夫人鐵扇公主!
她腹中那隆起,正是牛魔王在此世上的遺腹子,亦是日后在西游路上攪得孫猴子頭疼不已,還要觀音出手才能降伏的紅孩兒!
當然,此刻那猴兒還在八卦爐里待著呢,紅孩兒還不到出世的時候,以鐵扇公主和牛魔王二人的身份道行,這孩兒起碼要孕育數百載,還早著呢。
鐵扇公主此來血海,所為并不是旁的事,卻是來求血海一眾大能出面,來為她夫君牛魔王報仇。雖說牛魔王貪花好色,可是所謂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鐵扇公主一顆芳心,卻是對牛魔王死心塌地,原著里她明知牛魔王和玉面狐貍亂搞,依舊是期盼郎君歸來,更不必提此時還懷著牛魔王的孩兒了。
血海空空蕩蕩,詭異的安靜,而鐵扇公主不知道潛行了多久,眼前終于出現了一絲絲的光亮。那是一道門戶,一道布滿了血色的火焰的大門,散發著一股讓人心悸的氣勢。
這是紅蓮業火,專燒罪孽,非功德不得滅。
那門前有兩個站立的人影,俱都是身材高大,面目丑陋之輩,渾身上下有一股兇氣彌漫,仿佛隨時隨地都會暴起出手一般。
兩人見著鐵扇公主前來,忙是拱手行禮道:“拜見大公主殿下。”
鐵扇公主點了點頭,道:“起來吧,我父王可在,老祖有沒有出關?”
那兩人聞,卻是尷尬一笑,一人道:“好叫公主知曉,吾等兄弟二人一直在此值守,還要百年才能入阿修羅界,對于界中之事,卻是并不了解。”
這阿修羅一族,男的丑陋兇惡,兇猛好斗,女的卻是天生妖艷,卻又淫蕩無比,這種把守大門的差事,一般都是犯了錯的族人來做,并且刑期未到,不準回到這大門背后的阿修羅界中,而因為大劫到來的緣故,還有之前如來掃蕩血海的緣故,如今的阿修羅界族人,卻是沒有外出的。
這個情況鐵扇公主知曉,是以見兩人說不知,她也沒多說什么,只是揮手道:“開門吧,我要進去。”
兩名男修羅互相對視一眼,卻是點了點頭,各自揮動手中的兵刃,只聽得當一聲大響,隨后有血色光輝自那兵刃上散發而出,血光之中帶著污穢殺戮的血海法則,沒入到了那大門之上。
騰的一聲,那大門上的紅蓮業火雖然大盛,這一扇貫通修羅界和血海的門戶隨之緩緩開啟。鐵扇公主絲毫不曾猶豫,法力運轉之間,身影已然沒入了那阿修羅界當中。
阿修羅界,與血海中的陰森可怖并不一樣,甚至是截然相反。
天空之中,艷陽高照,鳥語花香,偏偏又靈氣極為濃郁,看著猶如東勝神洲的仙家福地一般,哪里像是修羅一族的住所?
這是冥河老祖開辟的一方世界,以其人老牌準圣的法力道行,加上一身的寶物,開辟洪荒大陸這樣巨大的世界興許是極難,可是開辟一方諸天萬界里的小型世界,卻是極為簡單的。
修羅一族雖然殘忍嗜殺,可是并不代表他們不需要靈氣,不需要一個好的生活環境,只是過往生活在血海,他們沒得選罷了。
修羅界中,如畫一般的風景里,卻是處處充滿了修羅族人相互廝殺、開無遮大會的場景,面對這一幕早都見慣了的鐵扇公主,卻是冷哼一聲,看都沒看他們一眼,身影激射而出,直朝修羅界正中央的地方而去。
阿修羅界最中央,有一座山峰高逾億丈,直抵天穹,恍若一口神劍,直上立下,陡峭異常,高不可攀。
尤其是自半山腰處,全都被一股血紅色的云霧所包裹著,充斥著一股殺戮血腥的殺氣,尋常人光看上一眼,都會被這股殺氣給震得心神俱裂而死。
這一座山峰,乃是整個阿修羅一族的統治者四大魔王和四大魔將的駐所,那些血腥殺氣,便是護山大陣,不然的話,以阿修羅一族好斗的性子,還不知道每日多少人上門來挑戰這幾尊修羅族最強者。
鐵扇公主站在山峰之前,自懷中取出一枚血色玉牌來,手中法訣掐動,那血色令牌頓時激射出一道血光來,沒入到了那漫天血霧之中,隨即一條直通山頂的大道顯現了出來。
而在這大道出現的一剎那,數道極其強橫的神識朝著此地掃了過來,不必說,正是這山上居住的幾尊修羅族大能。
鐵扇公主也不管那幾道神識,身影一晃,穿過血霧,直奔那山頂而去。
山頂之上,八座宮殿依次排列,而在最中間占地面積最大的一座宮殿里,坐在宮殿寶座上的一道血色身影卻是滿臉無奈神色。
那一道身影,一身紅衣似血,皮膚卻白如美玉,面容俊美無比,渾身上下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詭異氣質。
尤其是他那一雙眸子,每個眸子里都有兩個瞳仁,全都是一片血紅色的殺意,意志不堅定的修士,只怕見了這雙眼,都會被殺意逼瘋。
他便是這修羅族的四大魔王之首,大自在天波旬魔王!
可是縱然是波旬魔王,看見自家大女兒到來,不是歡喜,而是愁容滿面,他自語道:“第三回了,這一回再讓她見不到老祖,只怕以她的脾氣怕是受不住。”
“父王!”
波旬魔王的話音剛落,只聽得殿內響起一道清脆悅耳的女聲,波旬抬頭看去,只見得自家女兒剛剛邁入殿門,卻是一臉期盼的正看著他。
將心中的雜念壓下,波旬面上堆笑,站起身來,道:“是鐵扇呀,來,到父王這來。”
鐵扇公主點了點頭,卻是快步走到波旬身邊,波旬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自家女兒,尤其是那隆起的肚子,笑道:“你說你,有事遣人來知會下便是,還懷著胎兒,這般走來走去,卻是對本王這小外孫不利。”
“父王!”
鐵扇公主喊了一聲,卻是一臉期盼的道:“老祖可曾出關,您可曾將消息遞進去,老祖可有什么回復的?”
“這……”
波旬臉上當即浮現出一抹苦色來,他道:“女兒啊,你也知曉,老祖那等人物,一旦閉關,便是幾萬年都是等閑,這不過短短半年,哪里能這么快出關呢?”
鐵扇公主那一臉的期待頓時黯淡了下去,她怏怏不樂的道:“女兒知曉了,父王,女兒這便告辭,改日再來看望你老人家。”
說罷,卻是片刻也不想多留,轉身便欲離去。
見得這般情景,波旬嘆了口氣,拉住鐵扇,道:“好孩子,那牛魔王并非良配,平日里貪花好色,為父在修羅界都有所耳聞,他既然身死,你不如看開一些,好生將這小外孫剩下,回頭等大劫過去,為父再在三界中給你尋一個佳婿,絕不會遜色那牛魔王半分,你何必對他戀戀不忘,執意為他報仇?”
實際冥河老祖并沒有閉關,只是單純的不想見鐵扇公主罷了。報仇,殺一名大羅金仙,說去來簡單,對于冥河老祖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然而這大羅金仙背后站著的卻是一尊圣人,冥河老祖如何愿意為一名女婿得罪圣人?
須知,這廝能從紫霄宮中三千客里活到今日,而沒在一次次大劫之中隕落,靠的就是一個茍字!那牛魔王乃是通天教主的弟子,還是感情深厚的坐騎,人家通天圣人都不急著報仇,冥河老祖吃飽了撐的去觸元始天尊的眉頭?
當然,不去動莫元,不代表不想動莫元,只是冥河老祖忌憚元始天尊罷了。這廝的性子,與鯤鵬并無二致,是一樣的睚眥必較,或者說是容不得旁人不給面子。
對于冥河老祖的想法,波旬是心知肚明,他知曉便是鐵扇公主見了冥河老祖也是說不動的,是以這半年來,任憑鐵扇公主來過三次,都叫他用老祖閉關的借口擋了回去。
平心而論,波旬并不希望鐵扇公主這樣一直沉浸在復仇里,鐵扇公主是他大女兒,深得他的喜愛,他更希望自家女兒過得能更加開心一些。
“父王,牛魔王便是千般不好,萬般的毛病,可終究是女兒的夫君,女兒還懷著他的骨血,他既然身亡,女兒如是不為他報仇,還能指望誰為他報仇?”
鐵扇公主說著說著,眸中已然有淚光閃爍,她道:“父王,如是您真想為了女兒好,便早日請老祖出關,為夫君他報仇吧……”
“你呀你,當真是不像咱們阿修羅一族人的性子。”
波旬搖頭一嘆,阿修羅族,女子各個淫蕩無比,哪有什么深情可,往日里他還為自家大女兒與眾不同頗為欣慰,可是如今,他卻是被女兒的倔強弄的是頭疼無比。
他道:“你好不容易來一趟,便不必急著走,在為父這里好生住上幾日,陪陪為父,也陪陪你母親,為父回頭弄些寶貝,好生為這小外孫調養一番。”
鐵扇公主聞,輕輕撫摸了一下小腹,正待應下,忽然見得大殿之外有阿修羅稟報道:“啟稟大王,有客來訪!”
“有客?”
波旬眉頭一挑,道:“什么客人?”
那阿修羅道:“據值守的族人說,來人自稱是妖師宮窮奇,說是奉了妖師之命,有要事求見您和老祖。”
妖師宮?!
波旬還未來得及反應,鐵扇公主已然是臉色大喜,以她的身份,自然知曉妖師宮來此所為何事。妖師宮地處北冥,是真武大帝的統轄范圍之下,那邊莫元不過剛剛登上真武大帝之位,這邊妖師宮便派人前來血海,所為之事除了那莫元外還能有其他?
想到此處,鐵扇公主急聲道:“快,讓他進來!”
那稟告的修羅微微一愣,卻是朝著波旬看去,波旬點了點頭,道:“讓他進來吧。”
窮奇他知道,實際他不僅僅是知道,還曾與這位窮奇的父親打過交道,至于妖師宮派人來此的目的,鐵扇公主猜的出來,自然也是瞞不過他的。
那人領命下去,過不多時,一尊煞氣縈繞的漆黑身影便到了這宮殿之上,來人頂著一尊虎頭,頭上生有兩只淡金色龍角,面目猙獰無比,正是那妖師宮的窮奇。
一入宮殿,看見主位上的波旬魔王,窮奇當即拜道:“拜見波旬大王!”
波旬點了點頭,打量了一番這窮奇,笑道:“起身吧,想不到昔日故友之子,已然成長為了大羅金仙,想必你父親在天之靈也是頗感欣慰。”
“大王是家父故交?”那窮奇有些詫異道。
“有幸見過幾次面罷了。”
波旬略過此節,問道:“不知妖師大人派你來此,所為何事?”
見波旬不欲多,窮奇心知是交情不深,當下說起正事來,他道:“好叫大王知曉,妖師大人令我前來覲見老祖,所為正是那新任真武大帝一事。妖師大人說,這位新任真武跋扈不已,欺壓我妖師宮群妖,又殺了大王愛婿,如是老祖出手,他愿意為其掠陣,抵擋玉虛宮群仙。”
“抵擋玉虛宮群仙,好大的口氣。”
波旬似笑非笑的道:“那不知那位元始圣人,妖師如何抵擋?”
窮奇答道:“妖師大人說了,元始圣人,自有女媧娘娘出面,還請老祖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