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當說的是不敢，而不是沒有。
能修煉成圣人，誰沒有一副七竅玲瓏心肝，倘若通天圣人這都聽不出來的話，那真真是白活了這么些年。
不過弟子對他的埋怨，他心里不是不知，便如多寶道人，如何會入佛門，在太上老君手里他實際是有機會回歸截教的，可他最終選擇被老子化胡為佛，這便是一種無聲的抗議。
可是被無聲抗議是一回事，被弟子當面指摘，則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通天教主臉色寒冷如冰，他道：“你去叫那奎牛進來，我今日就要好好聽聽，爾等內心的真實想法！”
無當圣母應了聲是，自地上起身，朝著殿外而去。此時，準提佛祖卻是一臉欣賞的道：“通天道友門下這位無當圣母，曉大勢，明情理，日后前程必然不可限量！”
通天教主沒有理他，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轉身上了道臺，盤膝而坐。
女媧也不朝殿外走了，反而是又折了回來與接引等人并列，碧游宮內的氣氛，一時間冷到了極點，沉悶無比。
莫元夾在一群圣人之間，早已經是瑟瑟發抖之狀，如今這般局勢，三名圣人來勢洶洶，還有截教弟子反對，他拜師如此波折，成與不成，誰也說不好。
只怕此刻，便是連通天都未必能有一個清楚收徒的心思，這一切還得看事態的發展。
莫元很不喜歡這種感覺，生死前途，盡數操與他人之手，可不喜歡又能如何？任他心中思慮千萬，可最終做決定的，卻終究不是他。
是以當下，他只能眼觀鼻，鼻觀心，擯棄雜念，靜靜等待著最終的結果出來。
無當圣母出去的快，回來的也快。
牛魔王在其身后跟著，看著殿內的幾名圣人，不禁有些腿軟，他上前行禮道：“弟子拜見娘娘，拜見兩位佛祖。”
女媧等人俱是沖他點頭一笑，讓他起身。
牛魔王這才轉過身，沖著道臺上的通天教主大禮參拜，隨后小心翼翼的道：“掌教大老爺，不知您喚弟子此來何事？”
“自是為你先前所言讓我不收徒一事。”
通天教主臉色已經變得平靜，看不出什么喜怒，他道：“此番這三位圣人亦言我不可收徒，你師姐也是這般看法，你慣來與門中弟子交好，我想聽聽他們的想法。”
牛魔王交友廣闊，猶勝昔日那大商國師申公豹，上至天庭那些各司部正神，下至散在四大部洲的截教眾仙，他都交情匪淺，通天教主找他來問訊，最是合適不過。
剛才殿內發生什么，牛魔王雖然身在殿外，卻是一絲一毫都不知曉。
這金鰲島身處東海，可是那碧游宮卻位于三十三重天外的混沌之中，一道門戶之隔，卻隔了一個大世界，這等奪天地造化的大神通，也只有圣人能做到了。
不過他不知曉，卻不仿他從通天教主話語中揣摩一二，既然找他重提收徒一事，牛魔王自是不難猜到通天教主收徒的心思產生了動搖。
他當即大聲道：“大老爺明斷，此人殺了我三弟，他若入得門來，叫俺如何自處，還望大老爺速速將此人驅逐出金鰲島！”
“奎牛，休得胡說！”
無當圣母出聲呵斥了一句，道：“師尊的意思，是叫你說說其余眾師兄師妹對于收莫元為徒的看法，卻不是問你的意思！”
“你若是不知曉，我可以送你去他們的道場問上一問，這一次，我想聽真話！”通天教主道。
他收莫元為徒，與幾名圣人抗衡，為得是什么，還不是為得以混沌鐘鎮壓大教氣運，為得他那些弟子能安心修煉，不至于慘遭橫禍嗎？
眼下他最重視的無當圣母都不同意，他自是要重新思慮一番了。
“大老爺，卻是不必問他們，弟子知道他們的態度！”
牛魔王豁然抬頭，道：“只是弟子斗膽，請大老爺答俺三個問題！”
“你且問吧。”
“敢問師尊，此子是何種族？！”牛魔王拱手問道。
“自然是人族。”
“好，再問師尊，我截教門中，一眾師兄師姐里，又以那一族人數最多？”
“是妖族。”
這一問出來，通天圣人眉頭一皺，而接引準提乃至女媧無當，都是面色一喜，唯獨莫元神色大變，卻是有些難以相信，這老牛見事竟然如此明朗！
截教門下，不是那一族人數最多，而是九成九的都是妖族，只有如聞仲這樣屈指可數的幸運兒，才有幸拜入截教門下，還是三代弟子。
“師尊，這最后一問，便是人族和我妖族的關系了，您覺著我等兩族是和睦相處嗎？”
通天教主沉默了，或者說，一時間，他不知曉該如何回答才是。蓋因這三問之間，已然將結果昭示無疑。
牛魔王也不必通天教主回答，反而是自言自語道：“妖族天生地養，視萬物為血食，我妖族不知吃了多少人族，而人族的修士則也視斬妖除魔為天道，兩族血仇糾纏不清！”
“這莫元殺俺三弟，蓋因化血神刀而起，而化血神刀最開始的緣由，卻是這莫元看不慣那妖師宮妖魔屠戮人族祭煉神刀，這才出手，其人對妖族的態度可見一斑，更不必說三弟亦與我截教一眾妖王交好，師尊，您自己說，那些師兄師姐對于您收他為徒一事，該是秉承什么態度？”
大殿之內，眾人臉色再是一變，話說到這里，結果不言而喻，莫元雖然有心出面爭辯一二，可是卻知那是徒費口舌而已。
通天教主收他，混沌鐘毫無疑問占據了一個極大的原因，可他得混沌鐘是為了振興截教，庇護弟子。
可是眼下收他，卻是會導致師徒離心，一眾弟子心中怨恨，更會導致數位圣人在大劫中出手暗算，死傷無數弟子，這個代價太過于沉重，不必說通天教主，便是將莫元換到那個位置，也只有一條路能走。
難道，那些陪伴無數萬年的弟子，通天和他們的師徒情誼，竟然還沒有與莫元一個沒見過幾面的人族后輩深厚嗎？
“我明白了。”
牛魔王一番詰問之后，通天教主深深嘆了口氣，像是蒼老了幾歲一般，他道：“截教是我之教，卻也是爾等之教，罷了罷了，既然爾等都不想要這混沌鐘，索性便由得你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