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險隊花了近一個月,回到了薩爾達尼亞海灣附近。在那里,他們自行搭建了一個兵營,便自己將自己封閉在里面了,任何人都不允許隨便進入。同時一直停靠在薩爾達尼亞海灣的高速交通船也迅速離開海灣北上。
另一方面,在印度,東印度公司終于召開了擴大會議,討論南非的局勢問題,相比南非,其實在印度的英國人對于歐洲的局勢反而了解得更多一些,因為他們可以通過土耳其那邊得到歐洲大陸上的消息。如今法國人在整個歐洲都建立了一套有線電報系統,組織了一個跨國的有線電報聯盟,甚至就連彼得堡和伊斯坦布爾都有了電報局。
當然從土耳其那邊傳過來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很多在印度的英國人也不敢完全相信,但是局勢不利這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尤其是北大西洋海戰的消息傳來之后,在印度的英國人更是相當緊張,他們都知道,如果英國人在戰爭中失敗,那他們就不要想還能保得住印度。
普瑞瑪總督覺得,東印度公司的那幫子家伙,出于為了保住印度的考慮,肯定會愿意接收更多的可靠的英國人的。但是東印度公司的家伙們卻不是這樣想的。他們覺得,開普敦的那點人就算都過來了,就能改變基本的力量對比嗎?如果在歐洲,最終是法國人獲勝了,那么法國人打過來,多了開普敦的那點人手,他們就能守得住印度?這完全就是在做夢嘛。
所以,印度的前途如何,關鍵還的看歐洲的戰爭的結果。如果歐洲那邊贏了,那東印度公司根本不需要讓開普敦的英國人跑到這里來。要是歐洲那邊輸了,那么東印度公司的諸公最好的做法是什么呢?當然是趁著法國人還沒打過來之前,趕緊在印度死命的刮一把地皮,臨走前最后搶一把,然后呢,地位低一點,錢少一點的英國人,便帶上這些搜刮來的細軟,跑到其他地方,比如說澳大利亞或者別的什么地方去。至于低位更高一些的人,他們搜刮到的錢更多,而且他們的門路也更多,他們早就準備好了某些渠道,可以趕在法國人打過來之前,將搜刮來的錢,搶先存進羅馬銀行。然后他們再換個名字,在奧地利,或者德意志諸邦買一個身份,然后再大搖大擺的到巴黎來,并且并且從此過上幸福的,(財政上)完全自由的生活。
既然如此,那還要讓開普敦的那些家伙們過來干啥?讓他們過來分錢?
既然有了這樣的想法,東印度公司的反應速度自然就可想而知了,總之就是,普瑞瑪總督派來的代表被東印度公司的家伙們像皮球一樣從這個各部門踢到那個部門,又從那個部門踢到這個部門,總而言之,每個部門都有自己的一套說辭,都有一條線路圖,而這套線路圖都將“下一步”的標志指向另外的一個部門。
也不知道后世寫出《城堡》的卡夫卡,是不是干過類似的跑公文的事情。不過,如果能把這本小說穿越過來,給喬森少校看看的話,他一定會覺得自己完完全全的就是書里面的那個“K”。
他依照東印度公司的那些家伙給出的路線圖,像一條傻狗一樣的瘋跑。他先是被公司那邊告知,這件事情,必須由印度總督明托伯爵吉爾伯特·艾略特默里基寧蒙德先生提出要求,公司方面才能執行。
“啊,我的朋友,你知道,如今在處理一些而政治問題的時候,公司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像這樣的事情,沒有艾略特總督的批準,那肯定是不行的。”
于是他就被一腳從印度西邊的孟買,踢到了印度東邊的加爾各答。然后呢?
“我的朋友,你知道,我們并沒有做出決定的權力,您知道,根據1784年的法案(《東印度公司法案》),這樣重大的決定,必須得到管理委員會的授權。而管理委員會,現在在國內。”
依據1784年的《東印度公司法案》,東印度公司在政治方面的決策權服從于英國政府的命令。為了達到這個任務,法案就印度事務建立了一個管理委員會。委員會成員包括英國財政大臣、一名國務大臣和四名由國王任命的樞密院顧問官。依據這一法案,凡是涉及到各種政治決策的行動,都必須得到這個委員會的批準。
“不對呀。”喬森少校說,“我記到到了1786年,依據新的《授權法案》,委員會已經把更多的權力都委托給印度總督了呀。”
“啊,1786年的《授權法案》的確將大部分的權力都委托給了總督,但是法案授權給艾略特總督能夠自行決定的范圍只限于印度,最多不過是擴大到遠東地區,但是開普敦并不屬于遠東地區。”那個留著小胡子的官員回答道,“所以,即使艾略特總督大人做出這樣的要求,這個要求也是明顯的越界了的,除非得到委員會的批準,否則,艾略特總督大人是無權批準這樣的行動的。”
“但是……如果我們能夠得到委員會的授權,那就說明英國本土的封鎖已經被突破了,那我們也就不需要這個授權了呀。”喬森少校說。
“是呀,你說的不錯。”那個小胡子官員點點頭道,“誰說不是呢,但是規矩就是規矩呀,要是不按規矩辦,那不是亂了套了嗎?再說,如果不按規矩辦事,出了問題,您說誰能擔得起這個責任呢?我剛剛聽你說,在開普敦那邊,制海權是在法國人手中的。萬一,我是說萬一,我們的船只遭到他們的蒸汽戰船,然后被擊沉了,一下子死了一大堆高貴的人。而這樣的損失的原因,是因為我們越權做出了非法的決定,這個責任實在是太大了……嗯,所以,我建議,您還是直接去找公司那邊,不要涉及政治上的事情,就以普通的商業行為的名義,向他們租用船只就可以了……”
于是小胡子成功地完成了一次防守解圍。喬森少校連總督大人都沒有見到,就被他一個大腳,從球場的東邊的禁區直接踢到了球場西邊禁區附近。啊,應該是從印度東邊的加爾各答,踢到了印度西邊的孟買。
然后呢?嗯,公司那邊當然更有的是辦法。
“先生,您已經向我們出示過普瑞瑪總督的信件了,而且這件事情,我們已經記錄在案了,這個記錄也都已經簽字歸檔了,所以您現在再說,這就是單純的經濟行為,這個很難在我們的上級那邊通過。當然,如果上面沒有意見,我當然也沒有意見。嗯,我可以給您開具一張說明,您去直接找我們的上面的人,事實上,拍板的權力都在他們手上,您就算說服了我,我也是無權做出決定,只能將資料往上面交的。”
于是,喬森少校便又去跑“上級”,“上級”的平級,“上級”的上級。一直跑到他都覺得他可以去報名參加下一屆奧運會的馬拉松比賽,并輕松贏得金牌了,才總算是得到了一個勉強的結果。
“您知道,這一片海域的制海權并不在我們的手中。我們的船只一旦遭遇敵人的軍艦,就會非常危險。”
“這不是問題,先生,蒸汽船的特征非常明顯,我們能提前發現他們,回避他們。”
“那么晚上呢?晚上我們也能提前回避嗎?”
“晚上我們的確需要小心。不過他們遠航過來,未必有足夠的煤炭,以及足夠好的維護了維持軍艦的高密度巡航……”
“但是總的來說,還是很危險的,對吧?”
見喬森少校不說話了,那位“上級”的上級便微微一笑道:“我覺得您完全可以繞過我們公司,就像您繞過總督那樣。您可以直接去找那些船長,和他們談,然后我們會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喬森少校便又被從上層,一腳踢到了底層,直接去和那些船長談。然后……
“這怎么可能?他們裝不知道?一旦出了什么亂子,那責任不都在我們的頭上了嗎?他們怎么能裝不知道呢?這不行,不行,這些上層的王八蛋,他們屁股撅一撅,我就知道他們要拉些什么東西!我的朋友,聽我說,這真的不行,除非你加錢……”
加錢是可以加錢的,但是那些下面的船長們要的價錢就未免有點太獅子大開口了。
“怎么這么貴?”
“這不是很正常的嗎?您想,這條路線風險很高,而且還要糊弄上級,至少不能讓他們在我們跑這趟活的時候,給我另外派個任務,而且上面的家伙是裝不知道,不是真不知道,所以我們的收入,還要分潤給上面很多,甚至于,利潤的大頭,都得是他們的。然后,你也知道,如果我們的船是到土耳其人那里,我會帶上一些貨物,順路賺一筆。但是往開普敦跑,我卻沒辦法順路帶什么貨物。這就是在跑空船……所以,我的朋友,我的價錢真的不算貴,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有良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