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菩薩被當頭棒喝。
到了現在,她已然明白,佛祖布下的諸多棋子,還有她的諸多算計,都在天尊的指掌之下。
觀音是個體面人,陸鳳秋的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
她自然不會再留在這里自取其辱。
她的目光看向那邊的法海,悄然說道:“法海,希望你不會為你今日所做之事后悔!”
說罷,觀音帶上已經重傷的降龍羅漢離開了飛來峰。
這時,陸鳳秋看向法海,法海朝著陸鳳秋持手,道:“天尊,久違了。”
陸鳳秋笑了笑,道:“法海,你出傷了降龍,不怕如來責罰你嗎?”
法海臉上帶著那如同春風一般的笑意,朝著陸鳳秋說道:“勞煩天尊替小僧擔憂了,但眼下,恐怕天尊才是如來佛祖要關注的人。”
“法海不過無名小卒,算不得什么。”
陸鳳秋笑道:“你倒是毫不避諱。”
法海道:“明人不說暗話,自然是沒什么避諱的。”
陸鳳秋道:“聽說你在地府十八層地獄當中修煉,看來一切還算順利。”
“連虛無之眼這樣的法眼,都被你修成了。”
法海道:“小僧在十八層地獄當中,見了無數厲鬼。”
“那些厲鬼,各有各的惡,各有各的壞。”
“無間地獄,永墜沉淪者,亦不在少數。”
“這些地獄中的惡鬼,根本不可能有清空的一日。”
“小僧十分不解,于是小僧便去問世尊地藏,為何當初要立下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大愿。”
“世尊地藏答,地獄惡鬼,是看得見的惡。”
“極樂凈土中卻是有看不見的惡。”
“眼不見,心不煩,成佛不成佛,又有什么要緊的。”
“況且,這地獄之惡,看的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善是有多么的重要,是有多么的可貴。”
“小僧又問世尊地藏,是先有極樂凈土,還是先有地獄。”
“世尊地藏答,先有人間,后有地獄,至于極樂凈土還在地獄之后。”
“于是,小僧便明白了,因為有地獄,方才有極樂凈土。”
“如果沒有地獄,那么如來又如何去宣揚大乘佛法。”
“而無論是人間、還是地獄、亦或者是極樂凈土,都需要修持自身。”
“這樣,無論在人間、亦或者是地獄,亦或者是在極樂凈土,我都可以是佛,是菩薩,是羅漢。”
“即便這人間、這地獄、這極樂凈土都已然消失,我自還在,除我之外,皆為虛無!”
“這便是,我的“覺”。”
“于是,小僧便悟出了虛無之眼。”
“獨覺者,難能可貴。”
法海持手道:“多謝天尊夸贊,小僧還要多謝天尊指點之恩。”
“若非天尊,小僧也無法走到今日這一步。”
陸鳳秋擺了擺手,道:“你能有今日的修為,靠的全是你自己。”
法海持手道:“天尊,此間事了,小僧便要去人間行走了,待來日,小僧再參透一些道理,再來參見天尊。”
法海朝著陸鳳秋微微頷首,然后看向一旁的白素貞,道:“白素貞,你我之間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
“當年若非你盜走了金丹,恐怕也不會有今日之我。”
“說來,我還該多謝你一番,是你讓貧僧有了新的選擇,不再是一個任人擺布的棋子,傀儡。”
“今日,貧僧替你出一口惡氣,便與你因果兩消。”
“天尊,再見了。”
話音落下,法海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了天地間。
白素貞看向法海消失的方向,臉上露出幾分怪異之色,法海居然會向她道謝,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看到今日之法海,白素貞便想起了當年。
往昔的那一幕幕畫面都浮現在了她的眼前。
千年修行,卻也及不上這入世以來的短短大半年獲得的感悟多。
一旁的小青走到白素貞的身邊,一臉迷惑的問道:“姐姐,我們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啊?”
白素貞拍了拍的手臂,將之前的事盡數給小青講了一遍。
小青聽完,臉上浮現恨恨之色,道:“觀音菩薩怎么能這樣呢?”
“這等行徑和妖魔又有什么區別?”
白素貞聞言,不禁嘆息一聲。
這時,陸鳳秋望向小青,蹙了蹙眉頭。
小青感覺到陸鳳秋的目光,有些疑惑,道:“天尊,你不是還在懷疑我吧?”
陸鳳秋搖了搖頭,笑道:“沒有,你們先回去吧。”
白素貞看向陸鳳秋,道:“天尊,那凈世白蓮?”
陸鳳秋道:“先前那凈世白蓮不過是本尊故意在你身上施展的法術罷了,是為了誘敵。”
“真正的凈世白蓮,幻化出來的時日,如來和本尊都是算不到的。”
白素貞點了點頭,帶著小青離開了。
陸鳳秋看著小青的背影,眼中露出了然之色。
自從遇到白素貞和小青之后,他一直對小青比較忽略。
即便是讓小青拜入他門下之時,他也沒有去探查過小青的根腳。
因為在他的記憶當中,小青似乎并非什么大神轉世,也沒有什么根腳,只是一條普通的青蛇精而已。
但今夜發生的事情,卻是給陸鳳秋提了個醒。
他方才看了看小青的前世今生,終于明白,能在白素貞身邊出現的人,便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便是看起來最簡單的小青,也并非簡單的青蛇。
青岑可浪,碧海可塵。
小青的前世居然是南極長生大帝神霄府中的童子。
難怪在原劇之中,小青后來能拜在南極仙翁門下。
南極仙翁便是南極長生大帝的馬甲之一,有這層關系在,小青拜入南極仙翁門下也是理所應當。
事情到了現在,已經十分明了。
紫微帝星下凡,四御同氣連枝,都布下了暗子,南極長生大帝也派了座下童子下凡護佑紫微帝星。
現在,他虛晃一招,讓觀音敗退,降龍被法海打傷。
接下來,便是看凈世白蓮什么時候幻化了。
下一次出現的,便應該是如來本尊了。
轉眼間,離許仙和白素貞大婚之日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
新婚之夜的意外,并沒有影響夫妻二人之間的感情。
反倒是讓二人更加珍惜這份情感。
夫婦二人琴瑟和鳴,平日里,許仙在保安堂忙活,白素貞也時常會去幫忙。
時間一久,杭州城的百姓都知道保安堂的許大夫,有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娘。
而與此同時,皇帝下令在全國各地建造的青云天尊廟也紛紛竣工完畢。
杭州城外便有一座,對于這出現的青云天尊廟,百姓們十分好奇,在官府的刻意引導之下,很快百姓們便知道了這青云天尊廟便是當初那青云子真人的廟宇。
于是,一時間,杭州府百姓紛紛到廟里去進香。
都是求天尊保佑的,有的是求子,有的是求財,有的是求能高中的。
陸鳳秋閑來無事,便到廟中去逛一逛,順便挑一些靠譜的愿望給人幫助。
這一幫不要緊,直接讓青云天尊的大名傳的是沸沸揚揚。
杭州城各處都能聽到百姓們在議論青云天尊廟靈的很。
于是,不管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去青云天尊廟許愿。
陸鳳秋去了兩趟廟里,便再也不去了,反倒是鹿小花偷偷溜到廟中,時不時冒充陸鳳秋顯個圣什么的,玩的樂此不彼。
時間轉眼間,便又到了三月三。
恍惚間,已經到了這方世界一年。
一年時間,對于陸鳳秋來說,不過是他漫長壽命當中微不足道的一年。
不過,也是陸鳳秋這么多年來,在人間逗留的最久的一次。
這一日,陸鳳秋約了許仙還有白素貞、小青,一起游西湖踏青。
人間美景三月天,陸鳳秋也不知道凈世白蓮到底會在什么時候幻化,所以,只能是耐心等待。
讓許仙和白素貞出來踏青,也是為了讓他們更好的溝通感情。
陸鳳秋覺得自己這個師尊做的實在是盡心盡力,替自己的這倆徒弟操碎了心。
這一日,許仙和白素貞去給父母掃了墓,便到了西湖畔,在斷橋上走著。
走到橋頭。
許仙道:“娘子,你看,咱們第一次相遇便在這里。”
“你還記得嗎?”
白素貞笑道:“自然記得。”
許仙感慨道:“我第一次看到娘子的時候,可是想不到我會娶到娘子。”
白素貞聞言,不禁說道:“官人,你看這西湖美景,是不是美極了。”
許仙道:“那是自然,只是不知師尊和小青他們到了哪里了,怎么還不見人影。”
白素貞看了看那邊橋頭,道:“官人,我們去那邊看一看。”
許仙點了點頭。
夫妻二人攜手,朝橋那邊行去。
剛走了兩步,只見迎面走來一個袒胸露乳,方面大耳的老翁。
那老翁手里拿著幾把傘,在叫賣著。
“賣傘嘍,賣傘嘍。”
許仙笑道:“娘子,你看這大晴天的,哪里有要下雨的樣子,這位老倌兒這傘恐怕是賣不出去嘍。”
白素貞聞言,笑著點了點頭。
這時,那老翁已經走到許仙和白素貞的面前,拿著手里的一把傘,朝著許仙說道:“這位大官人,買一把傘吧。”
許仙搖頭擺手道:“老人家,這天可是大晴天,我要傘也沒用啊。”
“我看您啊,還是找個陰天再出來吧。”
老翁卻是搖頭說道:“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有一把傘在手上,總歸是好的。”
“這傘很便宜的,大官人,你就買一把吧。”
“萬一要是下雨了,淋壞了你不要緊,要是把你身邊的這位娘子給淋壞了,那你可得遭殃了。”
許仙聞言,看了看身旁的白素貞,搖頭失笑道:“那好吧,那我便買一把。”
老翁笑瞇瞇的將傘遞給了許仙,道:“十文。”
許仙付了銀錢,老翁笑瞇瞇的離開了。
許仙拿著手里的傘,和白素貞說道:“娘子,你說我這算不算是做好事。”
白素貞笑道:“當然算啊。”
二人繼續往前走,剛走到橋頭,忽然間便下起了雨。
白素貞道:“哎呀,官人,下雨了。”
許仙拿起手里的傘,道:“娘子,這傘還真是來的及時,看來那老倌兒說的一點都沒錯,這天有不測風云,凡事得有個提前準備。”
白素貞見狀,不禁搖頭失笑。
許仙道:“娘子,我們便在這里等吧。”
“順便還能看一看這雨景。”
白素貞微微頷首,道:“也好。”
許仙打著傘,和白素貞相互依偎在一起。
一把傘下,兩個人影。
在斷橋之上,顯得越發挺拔,而又孤獨。
此時,陸鳳秋乘一葉扁舟從湖水的遠處行來。
船上還有鹿小花和小青。
陸鳳秋望著遠處。
那是一片碧波蕩漾的湖水,湖水中央,有一座長長的石橋。
石橋上,有兩道身影相互依偎。
而在那兩道身影相互依偎的同時。
在那湖水中,一朵純潔無比的白色蓮花從湖水中緩緩浮現。
那是一朵素靜、純潔的白色蓮花,一共生有七瓣薄薄的蓮瓣,每一瓣都如羊脂白玉一般美麗,它的中間是一個小小的翠青色蓮蓬,蓮蓬上面還有著一縷縷金黃色的花蕊,花蕊之間一點點熒光徐徐飄散而出。
清風拂來,白蓮在水面輕輕飄蕩起舞,一曲輕快的舞蹈之后,又自覺的回到水面中央,靜靜佇立。
“終于出現了......”
陸鳳秋嘴角上揚,縱身而起,飛到了那白色蓮花的前方。
突如其來的雨水,讓湖面上升起一股氤氳之氣。
就在這時,陸鳳秋抬頭,在那雨幕上空的云層當中,看到了萬丈金光。
此時,天地間好似只剩下了這一朵白色蓮花,陸鳳秋伸手,那一朵白色蓮花便落在了他的手中。
此刻,陸鳳秋身上白光驟起,圣潔如斯。
而與此同時,萬丈金光之下,一道身影緩緩出現。
方面大耳,智慧佛陀,身著金縷衣,不是如來是誰?
普天之下,能有如此佛光者,唯如來一人而已。
如來端坐金蓮之上,緩緩落在另一邊。
陸鳳秋看向那端坐金蓮之上的如來,微微一笑,道:“如來,你來遲了。”
如來笑了笑,手作拈花狀,道:“妙樂天尊,此言差矣。”
“道可分先后?”
陸鳳秋滿面春風,道:“道不分先后,達者為先。”
“然,人有先后。”
如來道:“本座法身無數,三千大世界,皆有吾身。”
“人族興旺,有本座之功德。”
陸鳳秋道:“人族興旺,非一人之功,而是萬萬人之功。”
如來聞言,笑了笑,道:“妙樂天尊言之有理。”
“不知天尊,可敢與本座論道否?”
陸鳳秋道:“你我道不同,何談論道?”
“論法不論道,論跡不論心!”
如來持手道:“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