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鳳秋走在西湖斷橋之上,欣賞著這人間美景。
寒來暑往,人間眾生。
“人的腳步,有時候要學會慢下來啊。”
陸鳳秋一邊走一邊說道。
鹿小花從旁支棱著腦袋瓜子,不解道:“我想走快些就走快些,想走慢些,就走慢些,這還用學嗎?”
陸鳳秋笑道:“有的人想快,卻快不起來,有的人想慢,卻慢不下來。”
“這世上的求不得太多。”
“很多看似輕而易舉的事情,實則很難辦到。”
“如同仙神諸佛,往返于大千世界,都是云來云往,哪里會抽時間看一看這蕓蕓眾生。”
“再比如說這蕓蕓眾生,人人都想長生不老,成仙做佛,可貪心不減,癡心不改,道心不塑,談何成仙做佛?”
“這便是人道、仙道、眾生道。”
鹿小花咬著一顆山楂,連山楂核也一并吞入腹中,嘟囔一句。
“尋常人這山望著那山高,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若是人人都脫了凡心,那這世上豈不是人人都能成仙做佛了。”
陸鳳秋聞言,回頭看一眼鹿小花,道:“不錯,不錯,近來悟性見長。”
這時,只見那一旁有個清秀書生正一臉好奇的看著鹿小花和陸鳳秋。
陸鳳秋回過頭去,正好和那清秀書生對視。
那清秀書生朝著陸鳳秋靦腆一笑,點頭示意。
陸鳳秋道:“這位小哥面貌清奇,有奇運,可惜的是,凡人凡軀,福報難消。”
“世間如同沉淪海,一入輪回苦難知。”
那清秀書生聽到陸鳳秋這話,本來正準備往前邁的步子,當即便停了下來。
清秀書生,喚作許仙。
許仙本來先前正在斷橋駐足賞景,但無意間聽到有人說話。
轉頭一看,卻是一個年輕道長和一個小道童在說什么玄理。
要說許仙也是讀過書的,只是未能考取功名,才被家里托關系到那藥鋪里做個學徒,也算是一門手藝,學成之后至少是一輩子吃喝不愁。
不過,許仙雖然做了藥鋪里的學徒,但是一向還是喜好讀書,信奉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本來初聽這年輕道長說什么“人的腳步要學會慢下來”還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越往后聽,越覺得有些不明覺厲。
本來,聽了人家說話,聽完也就該走了,但是不曾想,那年輕道長居然給他批命,說什么有奇運,但凡人凡軀,福報難消。
許仙本來是不信這些的,但是不知為何,鬼使神差一般,竟然停了下來。
“敢問這位道長,剛剛可是在說小子?”
許仙朝著陸鳳秋躬身作揖,十分有禮的問道。
陸鳳秋笑道:“自然是在說你。”
許仙聞言,不禁一臉好奇道:“先前道長說我奇運,又說我凡人凡軀,難消福報,這話怎解?”
陸鳳秋道:“世上事本來就是千絲萬縷,粗中有細,人的命天注定。”
“貧道看了小哥一眼,便看到了小哥的前世今生,故此方有這一言。”
許仙一聽,心里咯噔一下,道:“道長莫不是在說笑吧。”
陸鳳秋道:“前世因,今生果。”
“許仙啊,許仙,你許下的當真可是仙?”
許仙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陸鳳秋,道:“道長,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一旁的鹿小花抹了抹嘴,道:“這千秋大世,蕓蕓眾生,還有何事是我師尊不知不曉的。”
“呵!真是好大的口氣!”
這時,從那斷橋的一邊走來一青一白兩道身影,正是駕著神光到此的白素貞和小青。
小青一臉懷疑的看著陸鳳秋和鹿小花。
“便是觀音菩薩,如來佛祖也不敢如此夸下海口,你這小小道童,倒是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鹿小花看向小青,雙手叉腰道:“觀音在我師尊面前也不過小輩,如來見了我師尊亦要稱一聲天尊。”
小青聽了,不禁笑了起來,道:“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
鹿小花卻是一臉傲氣的朝著小青說道:“你拜入本座門下,本座可保你成仙得道,白日飛升!”
小青笑的前俯后仰,道:“行了,小屁孩,吹牛不打草稿。”
鹿小花背負雙手,唉聲嘆氣道:“世人不識我真面,可惜,可惜......”
這時,陸鳳秋一巴掌拍在鹿小花的腦門上,道:“一邊呆著去。”
鹿小花見狀,朝著陸鳳秋做個鬼臉,滴溜溜的朝著人群中跑去,不見了身影。
被小青和鹿小花這么一鬧騰,許仙反倒是有些愣住了。
此時,他正朝著那一旁不遠處的白素貞看著,呆呆傻傻的模樣,正是一見佳人誤終身。
“小青,別胡鬧。”
白素貞拉了一把旁邊的小青,然后朝著陸鳳秋微微頷首。
“道長,又見面了。”
陸鳳秋亦是點了點頭。
此時,許仙亦是發覺自己的窘態,有些不好意思。
許仙看向陸鳳秋,朝著陸鳳秋躬身道:“道長,有勞了,下次再聊。”
說罷,許仙便急匆匆的扭頭朝著那一邊行去。
陸鳳秋微微搖頭,笑了笑,朝著許仙的背影看著說道:“真是癡心不改,見色起意,人間相,眾生相,凡人凡軀,亦是逃不過這紅塵劫數。”
一旁的小青聽到陸鳳秋的話,不禁說道:“你這道士,說話總是云里霧里,我看那書生便是被你給嚇跑了。”
陸鳳秋轉過身來,看向白素貞和小青,道:“二位,紅塵歷劫,并非這世上成仙得道的一環。”
“天庭、佛界之中百靈成佛得道的多了去了,何必來這紅塵走上一遭。”
白素貞聞言,朝著那許仙遠去的背影,面色微變,朝著陸鳳秋執禮,道:“請恕白素貞眼拙,不識大仙真面,還請大仙指點一二。”
小青從旁看到白素貞這般模樣,也不再出言,她能感覺到姐姐的凝重。
“莫非這道士,真是那真仙?”
陸鳳秋看向白素貞,笑道:“若想解其中惑,便隨貧道來吧。“
說罷,陸鳳秋轉身,大步流星的朝著杭州城中行去。
白素貞和小青看著陸鳳秋遠去的背影。
小青道:“姐姐,你怎么了?”
白素貞道:“這位道長言語之間,似乎別有深意。”
小青道:“姐姐,剛才你不是已經確定了那書生便是你要找的前世恩人,小牧童了嗎?”
“既然確定了,咱們便去找那小牧童報恩便是,理會那道士作什么。”
白素貞搖了搖頭,道:“小青,既然恩人已經尋到了,也不急于這一時,左右他是在這杭州城,跑不掉的。”
“但機緣這二字,可遇不可求,這位道長話里有話,今日,我得聽個究竟。”
小青聞言,只說道:“那好吧。”
杭州城的某家酒樓。
陸鳳秋和鹿小花坐在靠窗的一桌,鹿小花正在胡吃海喝。
桌前還坐著兩人,正是白素貞和小青。
小青盯著鹿小花一直看,看著鹿小花那吃樣,不禁笑了起來。
白素貞朝著陸鳳秋道:“還未道長尊號?”
陸鳳秋道:“貧道青云子。”
白素貞道:“白素貞見過青云子道長,這是小青,是我妹妹。”
陸鳳秋點了點頭。
白素貞道:“敢問道長,何為紅塵劫?”
白素貞修行千年,一心向道,雖然久居深山,但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
她從青城山下山之后,去尋那觀音大士指點,觀音大士指點她還有恩情未報,所以不能成仙。
于是,她便來到了這杭州城尋找她的救命恩人。
起初,她并未多想,只覺得報恩之后,便能得道成仙。
但是,先前遇到陸鳳秋之后,她從陸鳳秋口中聽到紅塵劫數四個字時,她的心里便是咯噔一跳。
修行千載,她自然明白什么是劫數。
劫數有大有小,重則身死道消,輕則削減道行。
白素貞知道這世上高人多的事,特別是這中土之地,更是人杰地靈之處,名山大川之中,藏匿的那仙人隱士多的很,有青云子道長這等高深之輩出現,她并沒有多少意外。
更何況,眼前這胡吃海喝的道童先前在斷橋上那一番言語,看似稚童胡言亂語,但白素貞卻是深覺恐怖。
這世上,舉頭三尺有神明,那道童先前說觀音菩薩見了他師尊都是小輩,如來見了他師尊都要稱一聲天尊。
若是旁人敢如此狂言,定然早已經在這一時三刻間出了意外,小懲大誡一番是肯定的。
不然,豈不是世人,人人皆可誹謗佛祖、誹謗菩薩。
然而,眼下,這道童非但無事,而且吃嘛嘛香。
從中可見,這道童所言,未必是虛言!
白素貞心思縝密,涉及她成仙之事,自然要慎之又慎。
妖類修行本就逆天而行,三災九難,耗費時間久不說,而且還是困難重重。
這紅塵劫數四個字,讓白素貞的心里警惕性大起。
陸鳳秋道:“世上的劫數大多都是天道規則之下,順其自然的劫數。”
“劫數一成,自然難消。”
“你本是山間修行的精怪,不入世也就罷了,一旦入世,必然身陷紅塵劫數。”
白素貞道:“可是,我已經修行千年,卻是還尚未得道成仙......”
陸鳳秋笑道:“當年,你在黎山老母座下聽道之時,老母可曾教誨過你,凡修行事,最忌諱的便是心急氣躁,急于求成,你已經修了千年,為何不繼續修下去呢?”
“這普天之下的普通妖類,又有幾個能在一千年成道,位列仙班的。”
“或者說,是你已經等不及了?”
白素貞聞言,眼中更是一震,道:“道長怎知我曾在黎山老母座下聽道......”
“是我太心急了嗎?”
白素貞呢喃道。
陸鳳秋笑道:“世上事,能瞞得過貧道的,不多。”
白素貞深呼一口氣,心中已經更是肯定了陸鳳秋便是那得道的大神。
也只有那真正的大神才能有如此神機妙算。
“請道長指點一二。”
陸鳳秋道:“凡事講究順其自然,成仙得道之事,更是如此。“
“不過,你既然已經入了局,那便是此刻想脫身也脫不得了。”
“那只能是順其自然的走下去。”
“紅塵漫漫,前路不明,唯有守持本心,方才能得見大道。”
白素貞聞言,點了點頭,沉吟片刻,道:“我一心求道,定然會守持本心,不墜紅塵。”
陸鳳秋卻是搖了搖頭,白素貞根本不曾知曉,她現在有多么重要,如今已然成為三界巨頭之間爭奪的一枚棋子。
凈世白蓮伴隨白素貞而生,在白素貞歷劫情動之時方才會顯化而出。
白素貞雖然是黎山老母的弟子,但并非黎山老母的親傳。
不然,以黎山老母的身份,又豈能輪得上觀音菩薩去指點白素貞。
觀音菩薩雖然也是三界大神,但比起黎山老母,也要往后靠一靠。
黎山老母乃是女媧娘娘留在此界的化身之一。
女媧娘娘雖然為古神,但卻是站在新神這一邊的。
這一次,凈世白蓮現世。
佛道兩家都想爭得此寶,同為新神勢力中的大教,女媧娘娘不偏不倚,只好兩不相幫。
但如來明顯布局更早一些,當年白素貞偷了法海的仙丹,便是如來布局。
如來作為佛界之首,知過去曉未來,像白素貞這種妖類的過去未來,他自然一清二楚。
如來的手段高明就高明在潤物細無聲。
陸鳳秋來到此界之后,推演天機,測算出那法海本就是靈山弟子,只不過在一千多年前被如來尋了個由頭,罰入凡間輪回轉世歷劫。
這種手段和金蟬子打瞌睡,被如來罰入輪回如出一轍。
不然,那天下修佛之人多了,你見過哪個修佛的高僧能被如來賜下仙丹的。
佛界的仙丹可不是能白給的,唐僧取經尚且要給人事,你一個普通的修佛之人,沒有點背景,還能給你仙丹,想屁吃呢。
而白素貞也非普通妖類,而是紫微星下凡。
天帝曉三界變化,想要借白素貞之體幻化出凈世白蓮,也是手段高明之輩。
只是,如來棋高一招,那仙丹早就被他算到要落到白素貞的手中,法海不過也是他手中的棋子罷了。
若非人教出了陸鳳秋這個異數,恐怕這一次,依舊是靈山佛界的大勝。
凈世白蓮也會被靈山收入囊中。
“白姑娘,世上的因果,種下了便是要還的。”
“一入紅塵,身不由己。”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白姑娘,此事并非你想的那么簡單。”
陸鳳秋悠悠說道。
白素貞聞言,蹙眉道:“道長,此話何解?”
陸鳳秋道:“此事,知道多了,也與你無多益處,你只需知曉,你身上有一件寶物,是足以震撼三界的寶物。“
白素貞聞言,不禁愕然道:“我身上有足以震撼三界的寶物?”
若不是白素貞剛剛聽到陸鳳秋的種種言語,現在都要有些懷疑陸鳳秋是不是在忽悠她了。
她身上能有什么寶貝,她怎么不知道,還是能震撼三界的寶物?
陸鳳秋道:“白姑娘無須太過擔憂,此寶雖然在姑娘身上,但三界之中能看到此寶的人,寥寥無幾。”
白素貞松了一口氣,若真是有那種人人都可以察覺到的寶物,那她以后可就難以消停得下來了。
單單是那些妖類,還有佛道兩家的和尚道士就夠她疲于應付的。
這世上的法力高強之輩多的很,佛道兩家在凡塵的那些和尚道士,稍微修持幾十年,便能仗著法器與她這種千年大妖所抗衡。
饒是如此,白素貞也只覺得心跳加速。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白素貞突然看向陸鳳秋,眼中泛起防備之意,緩緩說道。
“道長莫非也是沖著我身上的這寶物來的?”
陸鳳秋聞言,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
一旁的小青一聽,當即說道:“道士,想打我姐姐的主意,先過了我這一關!”
白素貞也有些緊張,陸鳳秋太神秘,言語間對佛祖也無甚敬意,若是真動起手來,恐怕她和小青難以逃脫。
此時,陸鳳秋卻是笑道:“你們兩個無須緊張,若貧道想鎮壓你們兩個,你們兩個便是使出渾身解數,也難以逃脫。”
小青有些不服氣,環抱雙臂,道:“我才不信你有那么大的本事。”
白素貞拉了一把小青,道:“小青,別胡說。”
隨即,又看向陸鳳秋,道:“道長,小青魯莽,還望道長不要怪罪于她。”
陸鳳秋道:“無妨。”
白素貞道:“敢問道長,到底何意?”
陸鳳秋道:“紅塵劫數之下,以你的身份若是想不受苦難,自然是千難萬難的,不過,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白素貞道:“怎么解?”
陸鳳秋道:“你入貧道門下,貧道護你周全。”
白素貞道:“那寶物呢?”
陸鳳秋道:“那寶物雖然依托于你,但并非你能掌控,你入貧道門下,貧道接過此寶,擔下此厄。”
白素貞略作沉吟,一臉憂心,道:“我能說不嗎?”
陸鳳秋笑道:“當然可以,你可以細細思量幾日。”
“如果你不答應,對貧道而言也無甚差別,來日總歸是要有一場較量,這是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