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帝關的一座神山之上,山風輕拂,不時傳來仙禽的啼鳴之音。
陸鳳秋坐在一座亭子下,正在提筆書寫一些東西。
隨著他法力愈發的高深,修為境界愈發的恐怖,很多事情其實便更不需要親力親為。
一念化生,只要他想做什么,一個念頭化出,便可以出現他想要的東西。
陸鳳秋很久以前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當你還是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的時候,你會羨慕那些有權有勢的人。
但當你得到一切之后,經過最初的那些時候,就會覺得索然無味。
陸鳳秋時常審視自己的內心,這也是一種修行。
不是修煉外物,而是修煉己身。
他從來沒有發下過什么宏愿,但一直都在為一個目標而努力奮斗。
那就是長生,而修道所帶來的法力提升,只是求長生途中所帶來的一些便利而已。
陸鳳秋在紙上寫下了前世輪回時聽過的一首歌詞。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間。終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閑。既然不是仙,難免有雜念。道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
“多少男子漢,一怒為紅顏。多少同林鳥,已成分飛燕。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戀。”
陸鳳秋將筆擱置在一旁,吐出一口濁氣,輕聲道:“誰說仙無雜念,以凡人的思維去揣測仙人,本來就是一種虛妄。”
“仙亦有紅塵惱,無論世間如何變幻,都脫不了一個爭字。”
他穿越諸多世界,經歷過種種,見識過種種。
如今坐在這仙境一般的地方,心里卻是不是很平靜。
自從融合前世,得悟大羅道果以來,他就一直在想,什么才是圣人之道。
多元大宇宙中九十九個圣人之位,他必要證得其一。
這不是貪念,而是執著。
有所執,方能有所執。
力量就像一件事物的表象,只有看透了本質,才能將事物本身給掌握。
成就大羅之后,已經不用去執著于力量的大小,沒有道的支撐,力量就像水中月,鏡中花。
當年還是一介凡人之時,追求力量無可厚非。
因為力量可以更好的保護自己,行心中所行之氣。
但到了如今這個層次,再去一味的追求力量,那就是蠢。
力量的本質,歸根結底還是道。
想到這里,陸鳳秋又提筆在寫。
“何為圣人之道?”
他師從太上道祖,若按《道德經》所言,圣人之道,為而不爭。
那為而不爭又是什么意思?
這難不倒陸鳳秋,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將這些道家典藏吃的十分通透。
上天的道理養育了萬物而無加害之心,做人的道理是與世無爭而懂得用方法來實踐。
陸鳳秋仔細在咀嚼著這八個字。
圣人之道,為而不爭。
他這一世歷經輪回苦,方才從沉淪之中醒來。
前世身為文始真人時,早就奉行了為而不爭的道,但是結果呢?
他歷經數萬載歲月,沒有成圣。
這說明了什么,說明成圣之道,不可借鑒他人。
太上道祖的道是無為之道,所以太上道祖成圣,他的道已成為多元大宇宙中的烙印。
他若想成圣,必須推陳出新,走出一條非無為的道。
這也是他積極入世的原因。
若事事都效仿太上道祖,那他注定要變為第二個太上道祖。
畫虎不成反類犬,最后的結果只能是止步于大羅。
陸鳳秋將自己這一生所學在腦海之中不斷融匯,不斷掰開了揉碎了,去分解,去重新融合。
陸鳳秋仿佛感覺到腦海之中一片混雜,卻又感覺無比清楚。
自己的意識好似一個旁觀者一般,將這前世今生的所學都如同放電影一般的放了一遍。
神山之上,風動,樹動,神禽動。
唯陸鳳秋的神意不動。
這一日,陸鳳秋仿佛重回最初學道之時的景象。
他人雖然不動,但心思卻是異常活泛。
整個神山周圍都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力場當中,無人可以接近。
一旦有人接近,便會立即陷入沉睡之中,不論修為有多高。
即便是真仙至尊,也無法抵御。
“什么是道?”
在陸鳳秋的腦海之中,有一黑一白兩個人影互相對坐著,他們都是陸鳳秋。
黑白二色涇渭分明,秋毫無犯。
黑色的陸鳳秋抬起右手,白色的陸鳳秋抬起左手。
兩只手互相接觸交融,然后一切消失的無影無蹤。
“道,更像是一只看不見的手。”
“無處不在。”
良久之后,陸鳳秋輕聲呢喃道。
霎時間,陸鳳秋仿佛更像是一個普通的凡人,將身上所有的光輝都收斂了去。
就在這時,一聲蟬鳴打亂了陸鳳秋身上的寂靜。
陸鳳秋隨意看了那蟬一眼,那蟬身上泛起神光,僅僅用了數息,便化為一個背身雙翅的少年。
只見那少年恭敬無比的跪倒在陸鳳秋的面前,用蹩腳的話語說道:“見過師尊。”
陸鳳秋聞言,微微一笑,道:“起來吧,從今往后,你便是這青云道宗的守山護法。”
那少年看起來尚有些懵懂,片刻后,方才道:“多謝師尊。”
陸鳳秋見狀,略微沉吟一番,道:“給你起個名字,就喚作季寥吧。”
那少年聞言,又道:“多謝師尊。”
陸鳳秋點了點頭,就在這時,只見遠處有神光泛起,一道曼妙身姿出現在前方。
正是葉傾仙。
在這青云道宗的神山之上,敢這么大搖大擺的出現的人不多,葉傾仙絕對算一個。
“咦?這是哪兒來的小毛孩。”
葉傾仙緩步走來,有些好奇的打量著季寥。
陸鳳秋笑了笑,沒有多言。
季寥的本體是一只蟬,先前他進入道境,參悟圣人之道,一聲蟬鳴打擾了他參悟圣人之道,讓他清醒過來。
同時,也讓這季寥通曉了道理,直接化形,擁有了法力。
萬物皆有靈,陸鳳秋也就順手點化,給其賜名季寥。
這也是一種緣法。
季寥是一只蟬,在他悟道之時啼鳴,頗為應景。
為何取名季寥?同音寂寥之意。
寂寥,無形體也。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
混元者,記事于混沌之前,元氣之始也。
元氣未形,寂寥何有?
季寥初通靈性,卻一點都不怯生,朝著葉傾仙大大方方的見禮。
陸鳳秋吩咐季寥離去,季寥便化身為一只小蟬,朝著山野間飛去。
葉傾仙看到這一幕,覺得十分有趣。
“葉姑娘,有事?”
陸鳳秋看著葉傾仙道。
葉傾仙進了亭子,大大咧咧的坐在陸鳳秋對面。
看到石桌上的紙張,還有紙張上的筆跡,覺得有些好奇。
她看了看,發覺自己看不懂。
因為,這是她沒有見過的文字。
文字不同于語言,文字是一種獨立的載體,陸鳳秋寫字自然用的是最順手的漢字。
葉傾仙沒學過,自然不懂。
但這并不影響二人的交流。
“你在這里寫寫畫畫的,好生自在。”
葉傾仙大大方方的說道。
陸鳳秋道:“有事說事。”
葉傾仙白了陸鳳秋一眼,覺得陸鳳秋太沒勁,但也只能開門見山。
“聽說你要傳下成仙之法?”
“嗯”
陸鳳秋漫不經心的回道。
“那個......我能學嗎?”
葉傾仙有些不好意思。
陸鳳秋聞言,看了葉傾仙一眼,道:“沒什么問題。”
葉傾仙嘀嘀咕咕的說道:“可是九天十地已經快要進入末法時代了啊,還有用嗎?”
陸鳳秋笑了笑,道:“那要看你怎么想。”
葉傾仙不太懂陸鳳秋這句話的意思,覺得陸鳳秋有時特別喜歡云里霧里的。
帝關城和原始帝關不同。
原始帝關坐落在那一片大陸上,連帶著大陸都被陸鳳秋用大法力改造,直接飄到了帝關城的上空。
帝關城在地上橫亙著,與原始帝關遙遙相望,上下呼應。
此時,帝關城中。
一隊又一隊的士兵正在從帝關城外走,這些士兵一個個血氣滾滾,精氣環繞,這些人的神力外泄出,匯聚在一起,如同驚濤拍岸,震蕩長空,讓這里不穩固。
這些士兵都是十足的精銳,他們的盔明甲亮,兵器閃爍著寒光。
那寒光恨不得能照耀九天,這些士兵如同都是從地獄中走出的一群魔神,注定要在沙場廝殺,征戰八荒。
剛開始的時候,只是一些士兵朝著城外走,還算平靜。
到了后面,已經不僅僅是一些士兵在往城外走,還出現了許多蠻獸坐騎。
那些坐騎都是古獸,動輒就是修煉了萬年以上的異種,上面坐著的都是修為高強的騎士,那些騎士手中持著長槍、戰戈!
一個個面容上面露出不一樣的神采。
但露出最多的便是笑容。
戰爭結束了,他們這些來自九天各大長生家族的士兵也要回去了。
這些日子,帝關城已經走了很多人。
他們這一批,已經算是走的很遲。
石昊和天角蟻等人前來給一些人送別。
這些人都曾經和石昊并肩作戰,比如大須陀,謫仙,十冠王。
“你們不再多留一些日子了嗎?”
“青云道宗新立,開山大會定然熱鬧十足,九天各方強者都會前來。”
“你們不如再等幾日,帶開山大會結束了,再回九天不遲。”
石昊身旁站著不少人。
他現在的身份地位都很高,在帝關是無人敢忽視的存在。
除卻他本身對帝關有大功,更大的原因自然是有一個無敵的師尊。
石昊并不排斥這一點,相反他很高興。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就送到這里吧,諸位。”
說話的是大須陀,他曾經和石昊并肩作戰,和石昊有戰友的情誼。
石昊微微頷首,臉上盡量表現的沒有那么憂傷,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能相見。
有可能便是永別。
“珍重!”
大須陀大步流星的朝著城外去,不時回身朝著眾人揮手告別。
就在這時,只見幾名年輕的男女出現在前方,與大須陀擦肩而過,險些撞到一起。
大須陀見差點撞到人,朝著幾人表示歉意。
其中一名身著金袍的男子蹙眉道:“下界的凡人果然不知禮數。”
大須陀脾氣暴躁,看到那金袍男子面帶倨傲,言語不善,當即道:“你算什么鳥人?”
那金袍男子見狀,臉上泛起慍怒之色。
一旁有人直接朝著大須陀喝道:“放肆,你知道我們是什么身份嗎?”
大須陀一聽,當即大喝一聲,道:“佛爺我管你是什么鳥人!”
金袍男子冷哼一聲,身上泛起金光,抬手便朝著大須陀身上招呼。
就在這時,石昊等人看到大須陀與人大打出手,急忙趕了過去。
“大須陀,我來助你!”
石昊大喝一聲,朝著戰團之中沖殺過去。
很快,雙方對峙起來。
大須陀已經被斬斷一條臂膀,若非石昊出手及時,命都不保。
石昊一臉寒光,看向那幾個年輕男女。
此時,那幾個年輕男女臉上露出的是高傲無比的神色,他們似乎俯視著石昊等人,猶若王侯在冷淡的看著乞丐一般,露出高高在上的姿態。
這幾名年輕男女站在那里,仿佛有種超然在上、俯視蕓蕓眾生的漠然,還帶著一絲輕蔑。
這時,往城外撤的大軍依舊在行進。
一頭頭兇獸,身上的鱗甲如同金屬片一般,閃耀著冷芒。
這些兇獸的體形龐大,一個個在低吼,在咆哮,震的虛空仿佛都裂開。
這些兇獸最少都有上萬頭,不少頭上長角,冷幽幽,割裂長空,如同天刀般,蹄子巨大無比,踩踏的大地在顫抖,隆隆轟鳴著。
與此同時,嘹亮的禽鳴響起,巨大的翅膀橫空,從那空間之門內沖出一只又一只兇禽,展開神翅后,鋪天蓋地。
如同一朵又一朵烏云飄來,在地面投下大片的陰影,讓人感覺心頭壓抑,呼吸都要停止了。
那兇禽上面都坐著修士,人與巨禽合一,形成強大的組合,席卷高天。
這些士兵和兇獸同時往外撤,著實有一種莫名的震撼,好似落葉歸根,又好似大戰落幕的余暉。
一股淡淡的肅殺氣息,在帝關之中流淌。
石昊等人和那幾名年輕男女對峙著,在這肅殺的環境里,似乎馬上就要爆發一場生死戰。
這時,只聽得那金袍男子寒聲說道:“你們這些凡民,還不趕緊讓開,我已經手下留情,若是再無禮,休怪我等將你們徹底毀滅!”
“耽誤了我們的行程,你們可吃罪不起!”
金袍男子說話的同時,一雙眸子開闔,金色電芒閃耀,火光滔滔。
他的身后出現一輪大日,十分絢爛,一頭金烏在當中沉浮,帶著懾人的氣息,如同一尊帝王隱現。
石昊看向那金袍男子,眼中泛起寒光,他看出了這年輕人的強大。
剛才短暫的交手,他已經感覺到這金袍男子的實力不弱于他。
金袍男子身上帶著仙氣,似乎有種唯吾獨尊的氣息。
那種骨子里的倨傲,不是假的,似乎根本不將他們看在眼里。
這幾個年輕男女都不是弱者,每一個的氣息都不弱于他。
石昊冷哼道:“這里是帝關,不是你們能隨意撒野的地方!”
“你們傷了我的朋友,必須血債血償!”
這時,那金袍男子身旁的一個紫衣男子道:“你們這些凡民可知道我們來自哪里?”
“你們敢攔我們的路,難道是不想活了嗎?”
天角蟻等人在一旁喝道:“老子最恨仗勢欺人的狗東西!”
那幾個年輕男女的一個女子走了出來。
那女子美麗的有些不真實,銀發如雪,紅唇鮮艷,瓊鼻挺翹,眸子靈動,有一雙銀色的瞳!
在其身后,有一片神圣圖案,像是光環,又像是祭靈圖,當中有一頭白孔雀,在神環中若隱若現。
只聽得那女子輕聲說道:“諸位不要誤會,我們來自仙域,是來下界辦事的。“
“我們不想生事,不如此事就此打住如何?”
女子的臉上努力保持平和,甚至露出微笑,但似乎還是有一種看不起的味道在其中隱藏。
“仙域?”
石昊等人一聽,頓時有些愣了,他們并沒有聽過這一界。
此時,青云道宗所在的神山之上,風吹云動。
美景,佳人,似乎都無法牽動陸鳳秋的心湖。
葉傾仙在和鹿小花逗悶子,似乎覺得鹿小花十分好玩。
陸鳳秋坐在亭中,默默無聲,突然間,陸鳳秋揮了揮手。
一聲蟬鳴從亭外響起,一道神芒泛起,季寥出現在亭子外。
陸鳳秋讓季寥過來,在他手上寫了一個“清”字,然后說道:“有惡客臨門,你去幫昊兒將那些人攆走吧。”
季寥聞言,神光再閃,振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