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鳳秋見殿中眾人虛寒若驚,也沒有多言,直接丟下一句話,讓蕭逸才準備三日之后問道大會的諸多事宜。
然后,便直接轉身離開了玉清殿。
殿中眾人看到陸鳳秋直接離去,一個個面面相覷。
這時,田不易站在殿中央一動不動,只見他看向萬劍一,那本來應該是一張他曾經十分熟悉的臉。
只是這張臉如今皺紋滿面,古拙不已。
田不易的眼眶紅了起來,好似又想起了當年的萬劍一。
當年的萬劍一俊逸瀟灑,豪邁慷慨,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灑脫與不羈,令人下意識的心生折服。
只是誰會想到當年意氣風發的萬劍一會成為今天這般模樣。
若是他走在人群中,又有誰會記得他曾經是青云門的一代天驕。
田不易的眼中漸漸濕潤,仿佛又想起了當年萬劍一帶著他們師兄弟四個人,轉戰千里,深入蠻荒,一路上艱難險阻似等閑,笑傲風霜雨雪,縱橫荒漠魔山。
多少次的生死與共,多少次的拼命掙扎,血與劍光,歡聲笑語,仿佛就在昨日一般。
這么多年來,田不易一直以為萬劍一已經死了,還在守靜堂中悄悄供著萬劍一的牌位。
田不易本來有著千言萬語想要和萬劍一說,但話到嘴邊,最終只說了一句。
“萬師兄......對不起。”
殿中的一眾首座都怔怔的看著萬劍一。
萬劍一朝著田不易笑了笑,道:“田師弟,你老了......“
陸鳳秋一腳踏出玉清殿,陸鳳秋本來板著的臉,頓時有了變化,變的平靜下來。
剛才他故意呵斥眾人,其實就是給青云門的這些首座和長老敲一敲邊鼓。
青云門自從天成子的那件事之后,就變的有些暮氣沉沉。
這對于一個大門派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
陸鳳秋佯裝發火,就是讓他們好好想想自己當初是為了什么而修行。
至于三日之后的問道大會,陸鳳秋其實也是為了讓天下修行人明白青云門才是當今世上的第一大派,什么焚香谷、天音寺都得靠邊站。
玉清殿中,還會發生什么事情,就不是陸鳳秋需要關心的了。
萬劍一的這件事處理完之后,青云門的內部矛盾和隱患已經去了百分之九十九。
陸鳳秋朝著山下行去,青云山上依舊是云遮霧繞,陽光透過云層,朝著碧水寒潭灑去。
碧水寒潭波瀾不驚,猶如一面明鏡倒映著山峰天穹,顯得格外幽美。
片刻之后,有一陣山風吹過,掠過水面時,蕩起細細波紋,一圈一圈輕輕飄蕩出去,天際繁星倒映在這水波里,載浮載沉,仿佛也露出幾分無聲的笑容。
陸鳳秋來到碧水寒潭前,只見那水麒麟趴在潭邊,猶如一座小山包。
陸鳳秋的身形還沒有那水麒麟的一條腿高。
水麒麟的背上還趴著一頭鹿。
正是鹿小花。
水麒麟嗚嗚嗚的叫著,鹿小花踩在水麒麟的背上,開口說著:“不對,不對,是呦呦呦......”
陸鳳秋來去無聲,氣息內斂,即便是水麒麟也感受不到陸鳳秋的存在。
反倒是鹿小花動了動鼻子,好似聞到了什么味兒似的,猛的回頭,朝著陸鳳秋道:“老陸,你怎么來了?”
水麒麟聽到了動靜,扭了扭他的大腦袋,那略顯猙獰的一張臉,朝著陸鳳秋看去。
陸鳳秋微微一笑,道:“出來走走。”
陸鳳秋看了看水麒麟,又看了看鹿小花,道:“他口中的橫骨還沒煉化?”
鹿小花道:“這家伙太笨了。”
水麒麟似乎很不滿鹿小花說它太笨了,又嗚嗚嗚了起來。
鹿小花道:“笨就是笨,還不服氣,你要是不笨,那你倒是開口說話呀!”
“成天嗚嗚嗚的,笨死了,又大又笨。”
水麒麟被鹿小花懟的沒法子了,耷拉著腦袋,索性不理鹿小花。
陸鳳秋走上前去,飛了起來,飛到了水麒麟的腦門前,一手按在了水麒麟的腦門上。
水麒麟是青云山鎮山守護靈獸,已經在青云山呆了千年之久。
雖然在法力上可能比九天神鳥這種上古神獸要差一些,但悟性卻不應該算是很差。
陸鳳秋一手按在水麒麟腦門上,手中青光一圈又一圈的散了出來,如同漣漪一般。
水麒麟老老實實的被陸鳳秋按著。
而鹿小花則不消停的連聲問道:“老陸,老陸,你在給這大塊頭傳法嗎?”
陸鳳秋瞪了鹿小花一眼,鹿小花吐了吐舌頭,不再多言。
大概過了半柱香時間,陸鳳秋手上的青光漸漸消失,陸鳳秋拿開了手掌。
朝著那水麒麟道:“此法你好生習練,估計用不了多久,你口中的那塊橫骨就可以煉化了。”
水麒麟聞言,朝著陸鳳秋眨巴眨巴眼睛。
陸鳳秋道:“青云還需要你來守護,好生修煉吧,來日若有機會,我帶你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水麒麟聞言,眼中透露出欣喜之色。
陸鳳秋飛身而起,朝著鹿小花道了一句,“好生在山上呆著修煉。”
話音一落,登天而去,身形在須臾之間便消失在了天際之中。
鹿小花見陸鳳秋又走了,也早已經習以為常,她朝著水麒麟問道:“喂,大塊頭,老陸傳你什么秘法了?”
水麒麟猛的搖頭,差點將鹿小花給搖下身去,氣的鹿小花哇哇亂叫。
茫茫云海之間,陸鳳秋一路朝著神州浩土的西北方向飛去。
神州浩土,廣袤無垠,以中原大地最為富庶。
在中原之外,北方乃是冰天雪地的極北苦寒冰原,人跡罕至;東方則是浩瀚無邊的大海;至于南方,在中原之外有十萬大山,聳立邊陲,連綿不盡,那里荒山惡水,瘴氣毒物不可勝數,傳說中更有古怪奇特的奇異荒野蠻人,茹毛飲血,兇殘無比。
而在神州浩土的西北方向,是一望無際的荒涼戈壁,世人稱之為“蠻荒之地”。
蠻荒深處,有一處地界,正是魔教發祥之地。
陸鳳秋離開青云,就是要到蠻荒之中,尋找魔教圣殿的遺址。
當年黃帝是蠻荒圣殿的主人,黃帝后來成為一代天帝,那這蠻荒圣殿的遺址之中,或許有著此方天地神靈為何消失的蛛絲馬跡。
陸鳳秋心中早有一些猜測,誅仙世界天下法術盡數出于天書。
蠻荒圣殿是魔教發祥之地,那么魔教又和當年的黃帝有什么關系呢?
陸鳳秋一路往西北而去,不時眺望下方景色,下面的環境漸漸開始發生了變化,原是肥沃豐美景色怡人的平原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黃土地,濕潤溫和的空氣也隨之改變,變得干燥起來。
陸鳳秋加快速度,很快便看不到了那平原景色,天地之間一片荒涼,巖石亂堆,黃土龜裂,時不時有大風吹過,刮起大片大片黃沙飛舞。
再飛一會兒,連巖石堆和黃土都沒有了,一眼望去,盡是沙漠。
烈日當空,陽光灑落下來,令人頗為壓抑。
一望無垠的沙漠看上去仿佛連綿直到天邊,大大小小數不清的沙丘散落在沙漠當中,當大風吹過的時候,便是一片風沙鋪天蓋地地掠過。
這環境對陸鳳秋倒是沒什么影響。
這西北蠻荒一向很少有正道中人前來。
陸鳳秋在青云山中閱覽過當年萬劍一等人前往蠻荒之中的路線圖,所以,倒也不怕找錯方向。
很快,陸鳳秋便已經進入了蠻荒沙漠的腹地,陸鳳秋高居空中,左右望去,只見到處都是黃沙,下面猶如一片荒涼無比的死海,不要說樹了,便是連連枯草都找不到一根,普通人到了這里,根本就無法生存下去。
即便是修行之人,沒有幾分本事,想要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之中生存,也費勁。
而且,這一路上,陸鳳秋神識蔓延方圓五百里,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那下方的沙海之中,看起來猶如死海一般,其實卻有為數不少的兇獸都潛伏在黃沙之下,那些兇獸陸鳳秋也叫不出名字來,但對一般修行人來說也是致命的東西。
不多時,陸鳳秋突然在空中停下了身形,他一眼望去,只覺這周圍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力場在作怪。
陸鳳秋往下一看,頓時明白了,他應該是來到了蠻荒沙漠之中的砂舞迷宮。
這砂舞迷宮是蠻荒沙漠之中的一處天生絕險之地,多年來隔絕了中土與蠻荒兩地,令許多正道人士都難以通過。
這迷宮之中的禁制居然能籠罩到天空之中,倒也是一處神奇之地。
不過,這事是難不倒陸鳳秋的,他一步往前跨去,便跨出了砂舞迷宮的范圍。
陸鳳秋認準方向,一路疾飛,大概半日之后,終于看到了蠻荒圣殿的遺跡。
只見在那廣袤平坦的蠻荒荒漠里,忽有一座山脈突兀而起,聳立于茫茫沙海之中。
這沙漠的白天似乎有些長。
烈日懸掛天空,金色光輝灑落下來,照映著山上大片宮室殿堂的廢墟,那廢墟之上,仿佛有著一股歲月流轉的味道。
陸鳳秋朝著那山頭飛去。
只見幾座山頭好像是被一股莫大法力給切平的,山頭之上有著無數的碎片塵埃。
到處都是狼藉廢墟,到處都是倒塌的殿宇樓閣。
在陸鳳秋站著的百余丈外之地,卻是聳立著一座高塔,那座高塔有些奇怪,似乎有些不太穩當,有種朝著地面傾斜的感覺,好似隨時都要倒塌一般。
只見塔身上面似乎刻著浮雕,刻著數種上古異獸。
陸鳳秋倒也能識得那些異獸的模樣,竟然是山海經中曾經記載過的類似于渾敦、窮奇、梼杌、饕餮這類的上古異獸。
只見那些異獸一個比一個看起來兇殘,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陸鳳秋看著這滿地的廢墟,這分明已經是一座滿目瘡痍的廢棄地界。
從地上的一些石頭磚體可以看出,這里曾經發生過一場大戰。
陸鳳秋看著滿地的瘡痍,微微搖頭,可惜了,經過百年,這里的廢墟已經看不出什么有價值的東西。
陸鳳秋又轉頭看了看那座高塔,若是他沒記錯的話,那座塔,名為修羅塔。
可是,那修羅塔應該早就被青云門的人摧毀了才是。
百年前,在萬劍一的帶領下,青云門的五個弟子闖入蠻荒圣殿,將蠻荒圣殿毀了干干凈凈。
可是,這修羅塔為何還在呢?
陸鳳秋再仔細看去,只見那高塔下面,有兩道身影。
一個渾身籠罩在黑衣之中的黑衣人,另一個則是一身大紅衣衫的女子。
修羅塔下。
一個全身黑衣,腦袋上也蒙著一層黑巾,只露出一對深沉雙眼的男子和一個全身大紅衣衫的女子正看著那傾斜而起的修羅塔。
只聽那黑衣人道:“宗主,修羅塔的重塑修復還需要一些日子,其中有些銘文,我尚未參透。”
那大紅衣衫的女子蹙眉道:“還需要多久?”
黑衣人道:“大概還需要半年左右。”
那大紅衣衫的女子道:“太久了......”
黑衣人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當年修羅塔被毀,就已經斷絕了前往冥淵之路。”
“這修羅塔本就不知存在了多少歲月,一朝被毀,想要重塑修復是何等艱難之事,若非這修羅塔下的根基法陣尚在,便是我也難以再建一座修羅塔。”
“而且,即便是我能將修羅塔重塑修復,也未必能開啟冥淵。”
那紅衣女子道:“我們已經沒有了退路,沒得選擇了,這是我們最后的機會。”
“四靈血陣是湊不齊了,青云子將黃鳥帶回了青云山,我們若是敢去青云山,便是自尋死路。”
那黑衣人嘆息道:“想不到圣教居然會走到這等地步。”
“圣教兩次大敗,一次比一次衰落,只因大舉攻伐青云門。”
“百年前,圣教教主仇忘語進入冥淵,閉關數日,從《天魔策》中領悟無上秘法,一統魔教,帶著教中精銳,自蠻荒圣殿而出,席卷天下,一路直撲青云,大舉攻山。”
“十年前,你父親又帶著圣教精銳大舉攻上青云山。”
“百年前,仇忘語死在了誅仙劍下,圣教元氣大傷,經過百年才恢復元氣。”
“十年前,你父親死在了青云子手中,圣教中人十不存一,比百年前還要敗的徹底。”
“如今,天下間也就只有這西北蠻荒之地,才能讓圣教中人茍延殘喘。”
“這莫非就是天數?注定圣教不能一統天下?”
“南邊傳來消息,青云子一人不用吹灰之力便將南疆十萬大山之中的那頭獸妖給擊殺。”
“那頭獸妖本是天地間戾氣所化,法力無邊,想不到青云子居然連此妖也能滅殺,可見其功參造化,修為通神,難道他真的已經成仙了嗎?”
“這青云子隱匿世間兩千多年,只要他在世間一日,圣教便得龜縮一日。”
“即便是開啟了冥淵,你進入其中,得到《天魔策》的無上秘法,想要復仇,恐怕最起碼也需要百年之功。”
那紅衣女子冷漠說道:“莫說等一百年,就是等兩百年,三百年,我也要報了這血海深仇。”
“青云子殺我父親,又害幽姨,這血海深仇又豈能不報?”
就在二人話音剛落之時,一個聲音從他們的身后傳來。
“天下本無正邪之分,你來殺我,我便殺你,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貧道已經放了你兩次,你還死性不改,莫非你是覺得貧道太仁慈了嗎?”
“活著不好嗎?”
陸鳳秋沒想到會在這昔日魔教圣殿的遺址上遇到碧瑤。
而在碧瑤身邊的那個黑衣人,原來就是那神秘的鬼先生。
碧瑤和鬼先生根本沒有察覺到陸鳳秋的到來。
陸鳳秋突如其來的聲音,將碧瑤和鬼先生都嚇得不輕。
只見碧瑤和鬼先生在瞬息之間就轉過身來,朝著陸鳳秋望去。
碧瑤的臉上泛起憤恨和驚愕之色,雙眼死死的盯著陸鳳秋,顫抖的說道。
“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