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濃濃迷瘴之中。
死澤的一處隱秘之地。
數道身影出現在這里。
為首的是鬼王宗宗主碧瑤。
在碧瑤身后站著的是幽姬。
碧瑤望著那能見度極低的遠處,負手道:“幽姨,燕回和殺生和尚到了嗎?”
幽姬沉聲說道:“已經到了,現在應該已經和秦無炎碰頭了。”
碧瑤道:“可有青云門的消息?”
幽姬又道:“有,青云門的人也到了,就在大王村,一共有七人,帶隊的是道玄的得意弟子蕭逸才,其余六人都是青云門年輕一代的翹楚。”
碧瑤頓了頓,緩緩問道:“他來了嗎?”
幽姬聞言,微微一嘆,道:“這七人之中沒有張小凡,他應該沒有來。”
碧瑤聽到這話,緊握在身后的雙手,緩緩松開。
“好,通知秦無炎,按照原計劃行事!”
碧瑤的聲音生冷無比,令人生寒。
幽姬聽了,卻是猶豫道:“宗主......你當真決定了嗎?”
碧瑤的手又攥了起來,道:“我意已決!幽姨你不用再勸了。”
幽姬聞言,嘆息道:“瑤兒,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啊。”
“如果鬼王泉下有知,他定然是不希望看到你為了報仇,就這么將自己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
“那秦無炎心機深沉,陰冷狠毒,不是易于之輩。”
“自從十年前四大派的精銳幾乎被青云子一人滅盡之后,秦無炎硬是以一己之力將萬毒門的局勢給穩了下來。”
“這些年,萬毒門也在吞并圣教的其他門派。”
“如今,昔年圣教的四大派,長生堂早已經被吞并,合歡派雖然還尚在,但威勢不足,唯有萬毒門的聲勢能與鬼王宗相抗衡。”
“秦無炎的厲害,瑤兒你應該是知道的啊。”
“最重要的是,秦無炎他并不是真心喜歡瑤兒你啊。”
“他的狼子野心人所共知,他之所以要迎娶瑤兒你,就是為了一統圣教,吞并鬼王宗。”
“瑤兒,你要三思啊!”
碧瑤緩緩說道:“幽姨,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我也知道你說的都是實話,但正是如此,我才要答應嫁給秦無炎。”
“若秦無炎是無能之輩,他自然不是我的選擇,萬毒門也早已經被我給滅了。”
“如今圣教勢微,萬毒門和鬼王宗繼續爭斗下去,沒有什么好處,只會讓正道中人撿了便宜。”
“而且,青云門只要有青云子在一日,就不是我們能輕易撼動的,此人道法通神,已然是這世間唯一的大恐怖。”
“對于我圣教來說,鬼王宗和萬毒門分則兩害,合則兩利。”
“況且,誰吞誰還不一定,這一次沼澤之行,人要殺,異寶也要得。”
“只要我能控制了秦無炎,將萬毒門和鬼王宗整合在一起,那合歡宗自然會臣服于我。”
“唯有將圣教一統,再行大計,方才有可能有朝一日為我父親報仇!”
碧瑤的語氣之中充滿了堅定之意。
幽姬的目光落在眼前這道略顯單薄的背影之上,只覺得這十年來,碧瑤所受的苦痛真是太多了。
如今,為了報仇,更是甘愿嫁給萬毒門的宗主秦無炎。
幽姬也知道碧瑤的話說的都對,但是她真的是替碧瑤不值。
“瑤兒,你也說了,青云子是這世間唯一的大恐怖,有他在一日,我們便不能動青云門半分,即便一統圣教,也無人是他的對手啊。”
幽姬臉上滿是擔憂。
“幽姨,正是因為青云子太恐怖,所以他的存在一定會讓天音寺和焚香谷感到不自在。”
“我圣教不是鐵板一塊,正道自然也有勾心斗角,本來在青云子沒有出現之前,青云門、天音寺和焚香谷為正道三大支柱,雖然正道以青云門為首,但其他兩派亦是不弱下風。”
“如今,青云子一人橫壓當世,壓的天音寺和焚香谷都不敢大聲喘氣,你覺得他們會甘心嗎?”
“只要他們暗中有了動作,便是我圣教的機會。”
“青云子再強,難道真能以青云門一派之力抗衡正魔兩道的所有修行人嗎?”
碧瑤的聲音緩緩傳出。
幽姬聞言,只嘆道:“正道中三大派雖然也有勾心斗角,但遠遠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不會像圣教中這般殘酷。”
碧瑤道:“火之所以不夠旺,那是因為柴火不夠多,風不夠大。”
“幽姨,你看著吧,只要我們煽風點火的方式是對的,那青云門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況且,父親生前和鬼先生研究的四靈血陣如今也有了眉目,只是那等靈獸難尋,若是鬼先生能尋到四大靈獸,將四靈血陣開啟,我們的勝算就更大了。”
幽姬道:“瑤兒,鬼先生的身份神秘,我們真的要信任他嗎?”
碧瑤道:“事到如今,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
“只要能為父親報仇,什么代價,我都愿意付出!”
說到這里,碧瑤的聲音已然堅硬如鐵。
幽姬還要說些什么,碧瑤卻是直接打斷了幽姬。
“幽姨,這是我的選擇,不用再勸了。”
碧瑤沉聲說道。
幽姬微微一嘆,不再多言。
天剛剛亮起的時候,以蕭逸才為首的一眾青云門弟子站在死亡沼澤的入口處。
眾人放眼望去,只見到處是水草茂盛,偶爾有孤零零一棵樹木挺立其中。
空氣中隱隱傳來帶著些腐壞的氣味,在沼澤上空,飄蕩著如灰紗一般的薄霧,讓人只能看到附近地方,越發顯得神秘莫測。
蕭逸才面色平靜道:“祖師交代我們,進入沼澤之后,他不會現身。”
“一切都得靠我們自己。”
“如今,魔教之人已然在出現,也該是我們大展身手,揚我青云威名之時。”
“不過,這沼澤里面兇險異常,進去之后,大家都要萬分小心。”
這時,曾書書道:“昨夜,焚香谷的李洵師兄傳書給我,說是他們已經先行一步,進入了沼澤之中。“
“天音寺的人也應該到了,應該是法相帶隊。”
蕭逸才微微頷首,道:“焚香谷什么意思,大家心里應該都清楚的很。”
“焚香谷和天音寺一直都覬覦這正道領袖之位。“
“此次若是被他們先行奪到那件無名異寶,他們聲勢自然大振,恐怕會讓他們另起心思。”
“張師弟和林師弟前往天音寺之事,估計天音寺的人還不曾知曉。”
“不管怎么說,大家還都是正道中人,該聯手之時,還是要聯手的。”
“面子上總是要過去的。”
“不過,若是他們不識抬舉,咱們也沒必要跟他們客氣。”
“這正道魁首的位子,可不是誰家想坐就能坐的。”
“祖師爺常說,威名是打出來的,只要我們足夠強,別人就不敢太放肆。”
“所以,這一次沼澤之行,必要時,我們要讓他們知道知道我們青云弟子的厲害。”
眾人聞言,同時點頭。
“走吧,我們也該進去了。”
說著,蕭逸才右手一揮,祭起七星劍,飛身而起,當先向內飛去,隨后,青云門弟子紛紛起身,化作一道道顏色各異的奪目光芒,緊隨而去。
就在七名青云弟子離開不久,數道身影出現在了這里。
只見為首的是一個身著紫衣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身后跟著一個光頭和尚。
只聽得那紫衣年輕人輕聲說道:“他們已經進去了,我們也該進去了。”
那光頭和尚道:“秦宗主,我家宗主傳了信來,一切按照計劃行事。”
那紫衣年輕人便是當今萬毒門的宗主,秦無炎。
當今魔教之中赫赫有名的“毒公子”。
十年前,魔教與青云門一戰之后,萬毒門精銳一朝喪盡。
但是,萬毒門向來在魔教諸多派閥之中實力號稱第一,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秦無炎在這個時候,收攏殘余萬毒門弟子,登上了萬毒門宗主的位子。
并且在這十年間,一舉滅掉魔教諸多門派,連長生堂也是滅在秦無炎手中。
如今魔教名義上是三足鼎立,其實是兩雄爭鋒。
萬毒門和鬼王宗不相伯仲,合歡派在夾縫之中生存。
如今,鬼王宗宗主碧瑤和秦無炎達成了協議,二人準備結為道侶,一統圣教。
此次,大沼澤之行,便是二宗第一次聯手,此次大沼澤事了之后,二人便會擇吉日完婚。
秦無炎嘴角掛著笑意,道:“殺生和尚,往后咱們可就是一家人了。”
殺生和尚是鬼王宗這幾年冒出來的厲害人物,對碧瑤忠心耿耿。
聽到秦無炎這句話,只說道:“我家宗主說了,若這次秦宗主不能讓我家宗主滿意,我家宗主對于婚事還要考慮考慮。”
秦無炎一聽,陰冷一笑,道:“放心吧,我會讓你家宗主滿意的。”
說罷,秦無炎大手一揮,朝著沼澤之中遁去。
青云山,通天峰,祖師祠堂。
大殿里的光線還是和平時一樣看起來有些昏暗,道玄手捧三柱清香,恭恭敬敬地向無數祖師先輩靈位行了禮數,然后踏前一步,將手中的檀香插在供桌上的香爐之中。
在他的身邊,只站著那一個照顧祖師祠堂的落魄老人。
昏黃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一條條皺紋深的像是刻在臉龐上一般。
道玄轉過頭來,目光落到他的臉上,忽然道:“你最近好像看起來又老了幾分。”
萬劍一面無表情,淡淡道:“歲月催人老,有什么好奇怪的?”
道玄道:“我和你在這里守了十年,你似乎從來都沒有問過我為什么會到了這里。”
萬劍一道:“我不問你,是因為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不該知道的,我也知道。”
“既然我都清楚,又何必問你。”
道玄聞言,緩緩點頭道:“說的倒是沒錯。”
“其實,你知道的......這十年我青云威勢漸盛,只是祖師心意難測,你覺得祖師卸任掌門之位后,會挑選誰來做下一任掌門。”
萬劍一抬起頭來,看向道玄,道:“這已經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了,掌門人選,祖師自有決斷。”
道玄聞言,呵呵一笑,道:“也對,我不該問你,不過自青葉祖師之后,通天峰一直都是長門所在,如果下一任掌門出現在了其他幾脈,這是要出問題的。”
萬劍一道:“你操心的太多了,祖師讓你在這里靜心,可是十年了,你的心似乎從未靜下來過,操心操的太多,是要早死的。”
一時間,大殿之中陷入了寂靜當中,道玄沒有說話。
過了片刻,道玄方才說道:“我不會讓你活得比我更久。”
萬劍一呵呵笑了起來,道:“你是覺得祖師爺不知道當年之事嗎?如果通天峰真的失去了掌門之位,那也是由你而始,你是在怕被后人唾棄嗎?”
“你是在怕你死之后,這祠堂里沒有了的你牌位,從此你和我一般,寂寂無名嗎?”
道玄聞言,雙手突然緊緊攥住,寒霜漸漸覆在了臉上。
“夠了!”
道玄突然面露猙獰之色,低吼一聲。
萬劍一冷笑道:“你是在害怕嗎?你所擁有的一切,早已經被祖師褫奪,你若敢動妄念,祖師不會饒了你。”
“在這里多年,你難道還不明白,祖師讓你放下一切,就是要你將心中的一切妄念都放下。”
“包括......當年的那些事。”
“如果,你放不下,我覺得祖師會......清理門戶。”
萬劍一說到清理門戶之時,突然加重了聲音。
道玄聽了,猛然朝著萬劍一看去,只見他滿臉猙獰之色,道:“我欠你的已經還了,若是祖師還要清理門戶,那你也得跟我一起死!”
萬劍一嗤笑一聲,道:“我的心早死了,如今不過一副行尸走肉罷了,能和你一起死,能和你一起被祖師親手滅掉,倒也是我的福分!”
道玄眼中閃過精芒,大喝道:“弒師的是你,不是我!”
萬劍一聞言,臉上似乎也泛起了痛苦之色,他狠狠的望向道玄,道:“你是賴不掉的,你是賴不掉的,你別想撇干凈!”
“當年是你,是你刻意的,是你刻意的對不對!”
“本來,為了青云門,我無悔!”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你要害我!”
“只是為了那掌門之位嗎!”
說到這里,萬劍一的臉上露出慘笑。
“枉我還把你當做我的師兄!”
“可是......你捫心自問,你配嗎!”
“你配嗎?”
萬劍一的話語猶如一柄利刃直接插入了道玄的心房。
道玄面色大變,咬牙切齒道:“我是為了青云,我是為了青云!”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青云!”
萬劍一冷笑道:“是為了青云,還是為了你自己,你自己心里清楚!”
“人在做,天在看,你能問心無愧嗎!”
道玄雙手顫抖起來。
大殿之中,一時間又陷入了寂靜之中。
就在這時,從大殿之外傳來了一聲平淡之聲。
“你們兩個也都是幾百歲的人了,這么吵有意思嗎?”
“平日里,我在峰上時,你們兩個就和啞巴一樣,從來都不開口,這是看我離開了,才互訴衷腸嗎?”
“你們兩個倒還真是師兄弟呢。”
“有什么話,是要背著我說的嗎?”
陸鳳秋一腳踏進了祠堂內,一臉平靜的看著那爭鋒相對的道玄和萬劍一。
道玄臉上泛起驚恐之意,頓時嚇的往后退了一步。
“祖師......你不是去西方沼澤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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