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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 利奧波德一世向我們告別(下)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我乃路易十四

  “路易十四能給他兒子的,我為什么不能給!?”

  利奧波德一世這樣說道,讓環繞在他床邊的人,包括風塵仆仆的小歐根都吃了一驚。

  讓我們將時間撥轉到十幾天前,那時候利奧波德一世的使者來到了巴黎,除了有意與法國談和之外,為了他的繼承人小腓力與奧地利,他有意將小歐根.薩伏伊接回維也納,在法律層面上他會承認這個孩子,而后依照傳統,這個年長了將來的奧地利大公十來歲的異母兄弟會成為攝政王,就如西班牙的唐璜公爵與卡洛斯二世。

  也因為這個原因——不是一兩筆不錯的收益,兩三座宅邸或是森林,又或是一片荒野與田地——這不但關系到小歐根本人,也關系到他的子孫后代,所以這個決定,就算是太陽王路易十四也不能代他做,不僅不能代他做,還要敦促他接受奧地利人的請求,前往維也納,送別他的生身之父。

  王后特蕾莎在小歐根啟程后,不由得對路易抱怨說,她還以為小歐根會遲疑,會拒絕,還斟酌了許多詞語預備來說服他,沒想到他只是考慮了幾個晚上就答應了。路易就告訴他說,正是因為小歐根對他們,對凡爾賽,對法國有著深厚的情感,他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人心善變,就連小歐根自己也不確定會不會在未來的幾十年里遭到挫折或是冷落,如果他這時堅決不去維也納,到時候誰也不敢說,他就不會悔恨起現在的決定,畢竟人們都說,沒有得到的東西才是最好的,一旦他升起了比較的念頭,其結果絕對不會有利與他或是法蘭西。

  倒不如讓他去維也納親自看看,了解一番,權衡利弊后才做出決定,到時候,無論是選擇繼續留在法蘭西,還是受了利奧波德一世的誘惑,他都不會有什么遺憾懊惱的地方。

  于是,雖然路易十四還要與大臣、將領與議員們商榷應當如何進行談判——利奧波德一世的虛弱在使者帶來的條約中展露無疑,但對于這個敵人,難道還要心慈手軟不成?所以真正的談判與簽約可能要拖延到幾周之后,不過小歐根卻可以與法國的使臣隊伍一起,先行動身往維也納去。

  他們要穿過意大利北部——也就是西班牙王位繼承權的戰場,然后是大半個奧地利,才能抵達最東端的維也納,讓小歐根來說,他仿佛經過了一首波瀾起伏的樂曲,先是法蘭西洛林、阿爾薩斯地區的富饒與興盛,而后是米蘭地區的荒涼與貧瘠——戰爭帶來的貧瘠是很可怕的,簡單來說,就是什么都沒有,人、牲畜、村莊或是城鎮,甚至是林地與溪流,到處都是一片片黃黑色的焦土,鼓著水泡的沼澤,還有時隱時現的臭味與白骨;但等他們進了阿爾卑斯山的山口,從這里沿著德勞河往東走的時候,蔥蘢的顏色又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里,村莊里也有了燈光,城鎮的鐘聲傳出很遠,他們在重新修繕的水泥路邊見到了同樣由粗糙的水泥磚與木頭造起來的旅店,里面有吃有喝,還有給馬匹的飼料;等到了如格拉茨這樣古老的大城,還能看見成排的煤氣燈,城外還有轟鳴的鍋爐廠,這些都讓小歐根感到熟悉。

  法國的使團在距離維也納不遠的巴登與小歐根分開,免得維也納人對小歐根的第一印象就是他來自于法國,來自于敵人的國家,至于小歐根將來要如何抉擇,他們并不怎么擔憂——哪怕小歐根確定要留在維也納呢。

  利奧波德一世如此迫切,是因為囊中空空,他的麾下不是沒有得力的大臣與將領,但與年輕有為的小歐根相比,他們年紀大了,也不具備后者這樣出眾的軍事天賦,只能算作守成之人罷了。相對的,路易十四卻沒這種煩惱,他上有年長可靠的蒂雷納子爵與旺多姆公爵,中有沃邦、紹姆貝格與盧瓦斯,下有如小歐根、維拉爾與約瑟夫,讓.巴爾,拉法耶特侯爵這樣的年輕人……他曾經羨慕過英國的護國公克倫威爾,如今仿佛是上天有意彌補,可用可信的人手多如繁星。

  使團中也有人說,如果他是小歐根,也許會選擇留在維也納,奧地利與哈布斯堡如今可謂內憂外患,比起已經穩固到不可動搖的法蘭西,他若是成了攝政王,更能放手施為,銳意進取。但也有人說,就算他得賜權柄,也要受到如選侯、王太后、重臣以及奧斯曼土耳其人的諸多掣肘,何況看卡洛斯二世與唐璜公爵就知道了,攝政王必然會成為國王的眼中釘肉中刺,一日勢弱,其結果不是斷頭臺就是絞刑架,最好也不過是終身囚禁,實在是沒什么好值得去爭取的。

  他們說的也不算錯,無論是決定留在維也納,還是回到法蘭西,孔蒂親王在心中想道,小歐根與國王陛下也定然有這樣的想法。

  只是就算是小歐根,也沒想到利奧波德一世竟然如此慷慨,愿意給出一頂匈牙利的王冠。

  人們常說奧地利是橫亙在歐羅巴與奧斯曼土耳其的異教徒之間的一堵城墻,也因為這個原因,維也納一旦受到奧斯曼人的侵襲,教會對歐羅巴的天主教國王發出呼召,國王們就該起兵襄助,但我們也要說,奧地利并不是最接近奧斯曼土耳其人的勢力范圍的,最慘烈的戰場在奧地利的外圍——匈牙利。

  匈牙利原本也是古羅馬帝國的一部分,羅馬帝國崩潰之后,大批的日耳曼人與斯拉夫人遷徙至此,在六世紀到九世紀的時候,被突厥驅逐往西的阿瓦爾人也來到了這里,并成為了這片領地的新主人,以此為起點征掠四周,帶來無數災難——這批可怖的敵人最終終結在信仰上,他們皈依天主教,然后成了天主教對抗奧斯曼人的一枚棋子。

  后來阿瓦爾人的首領被推舉為匈牙利國王,他的后代又因戰敗被迫娶了波希米亞國王的女兒,并因此在無嗣離世之后被波西米亞國王吞并了匈牙利,不過這位國王也未得善終,他與當時的神圣羅馬帝國皇帝馬克西米利安一世做了交易,如果他絕嗣,那么皇帝就有資格繼承匈牙利的王位。

  哈布斯堡就這樣通過交易與威脅得到了匈牙利,可惜的好景不長,乘著新舊交替的時候,奧斯曼土耳其人乘機攻打匈牙利,導致匈牙利三分,中部與南部屬于奧斯曼人,東部屬于特蘭西瓦尼亞,西部與北部屬于奧地利所有。

  利奧波德一世的做法幾乎與曾經的阿方索五世一致,將一個不那么穩定與完全的領地交給自己的私生子,也與路易十四有點想象,這樣,私生子在正統上的缺憾就能被個人的勇武與睿智彌補,“我與特蘭西瓦尼亞……大公做了約定,只要你愿意,他愿意與奧地利締結婚約——他有一個女兒,比你年長五歲,但生得十分美貌,又溫順動人,又是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路易十四可以毫無阻礙地稱特克伊為特蘭西瓦尼亞親王,雖然這個頭銜來自于奧斯曼人的蘇丹的冊封,利奧波德一世卻不能。

  他不等小歐根回答,就擺了擺手,他終究還是一個君王,小歐根的話被壓了下去:“會有人帶你去看畫像的。”利奧波德一世說:“至于嫁妝與聘禮,我想一個匈牙利就足夠了。”

  “一個匈牙利,”小歐根終于忍不住在得到允許前開了口:“陛下,您是否記得正是您在他父親的死刑判決書上簽了字?”

  “那又怎么樣?”利奧波德一世咳嗽了兩聲,面色浮起一層緋紅:“你在路易十四身邊待了那么多年,還不知道權杖與王冠有多么迷人嗎?就算特克伊沒有野心,作為一個匈牙利貴族,他又怎么能夠輕易放棄這個能讓匈牙利統一的機會?你難道還天真地以為,他為奧斯曼人的蘇丹引路,是為了信仰或是幾個叮當作響的金幣嗎?”

  “你總要放棄些什么,才能得到些什么的。”利奧波德一世說,然后他就往后一倒,不說話了,小歐根也被他身邊的人帶出了皇帝的寢室——帶他離開的人也是一個軍官,肩膀上有純金的鳥喙,銜著同色的流蘇——自從路易十四開始設置軍銜制度,使用領花肩章,給軍官與士兵們帶來的鼓舞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見,在這里就看到熟悉又不相似的紋章標志小歐根也不意外,他的視線往下滑去,就看到了對方佩戴在胸前的胸針,現在的貴族們幾乎已經不將家族紋章繡在前胸了,改而用胸針,帽針甚至紐扣來彰顯高貴的血脈與悠久的歷史——他看到了白馬藍獅,“呂能堡公爵?”

  “稱我布朗施威希就可以,”對方熱情地說:“先生,我和您年齡相仿,又同在軍隊服役,實在不必如此拘謹。”

  小歐根這才注意看了看他,他一路過來心煩意亂,幾乎也做好了準備拒絕利奧波德一世的所有要求,即便對方安排好了匈牙利的王冠,但利奧波德一世說得很對,他在路易十四身邊長大,怎不懂得蜜糖之中必然裹著毒藥,若是他遵照利奧波德一世的安排,去了匈牙利,就真的成了哈布斯堡隨意擺布的玩偶了。

  特蘭西瓦尼亞現在的主人特克伊怎么可能輕易放棄仇恨,將國家與人民交在一個哈布斯堡的私生子手中呢,這其中肯定還有許多不為人所知的陰謀與謀算,他若是輕而易舉地被眼前的利益迷昏了頭,背棄了路易十四對他的信任,也就丟掉了法蘭西對他的支持,那么他在一個危機重重,內瓦交困的匈牙利里還能仰仗誰?

  當然就只有奧地利大公,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小腓力了,利奧波德一世給了他一頂匈牙利的王冠,他就要還給小腓力一頂神圣羅馬帝國的皇帝,而且可見的,在將來的幾十年,他要一直與神圣羅馬帝國保持著一個友好且親密的關系。

  只是就算看得明白,也應該有數之不盡的人愿意為之付出一切吧。

  小歐根沉默著和呂能堡公爵去看了據說特蘭西瓦尼亞大使親自送來的畫像,這也是必走的程序了,畫上的年輕女士確實漂亮,更帶著一點東方的柔美與謙卑,這種氣質在如今的歐羅巴,尤其是法蘭西相當少見了。

  小歐根只是搖了搖頭,布朗特威希見了,也不好說什么,只能帶著他回到了利奧波德一世特意在同層開辟出來的套間,其大小、裝飾與侍從的數量,也幾乎與他的婚生子小腓力差不多了。

  “您真的要給他安排這么一樁婚事嗎?”

  利奧波德一世奇異地盯了自己的王后兼外甥女瑪格麗特:“你想說什么?”

  不但與利奧波德一世是舅甥,還小了十一歲的瑪格麗特王后當然不會在意小歐根的出身,她與利奧波德一世多年夫妻,怎么會不知道對方就是一個性情涼薄的家伙,他對這個私生子不聞不問近二十年——如果不是對方如錐在囊中,鋒芒畢露,又恰好遇上哈布斯堡家族屢遭挫折,別說西班牙王位,就連神圣羅馬帝國皇帝位都未必能保全,具有雄心壯志的利奧波德一世又得了重病,在拒絕巫師的“治療”后可能活不過明年的四旬節——他也不會想起來還有這么一個孩子……

  其他不說,這幾年來他提過大公主安東尼婭嗎?沒有,他就像是沒有這個女兒似的。

  “您是在說謊吧。”瑪格麗特王后大膽地說。她雖然是西班牙公主,但也是哈布斯堡的女兒,在奧地利不能算作純粹的外人,哪怕利奧波德一世對她始終十分提防,但要知道有沒有什么特蘭西瓦尼亞大使到訪,帶來畫像,商榷婚事她還是能知道的。

  “是啊,”利奧波德一世說:“為了留下他么。”

  “但這樣只會招來仇恨吧。”瑪格麗特王后憂心忡忡地說道。

  “別擔心,”利奧波德一世說:“他會拒絕我的。”

  瑪格麗特王后露出了不解之色,但利奧波德一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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