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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國王來到敦刻爾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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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說可以從窗前看到,但蒂雷納子爵就不會將英國人的軍隊放在距離國王如此之近的地方,所以國王看到的只是有一列一列的紅色小點——他們在城鎮之外,在丘陵平坦的中間地帶訓練,國王接過蒂雷納子爵送來的望遠鏡,放在眼前才能看到那些英國人——他們服飾統一,穿著紅色的外套,披著黃色的肩帶,灰色的翻檐帽與灰色的長褲,還有褐色的靴子,他們的隊列整齊,步伐堅定,沒有嬉笑或是松懈的情形發生,可要比法國人的軍隊好多了。

  “這些都是步兵嗎?”國王問。

  “是的,陛下。”蒂雷納子爵說。

  “克倫威爾先生真可以說是相當慷慨了。”國王譏諷地說道,他將望遠鏡還給蒂雷納子爵。“克倫威爾的新模范軍據說只有一萬四千多名騎兵,他愿意給我們近一半的人……當然,他所求的代價也相當不菲就是了。”他沉吟了一會:“子爵先生,我是否可以請您為我去做一件事情?”

  “隨時聽候您的吩咐,陛下。”蒂雷納子爵說。

  “我希望在今晚的宴會上,您能為我邀請一個人。”

  “請問誰有此榮幸?”

  “這支軍隊的最高將領。”

  蒂雷納子爵微微遲疑了一下,因為就他看來,那位軍官雖然也是一名貴族,但還未達到能夠與國王共進晚餐的資格,但路易已經這樣說了,發誓不再背叛國王,并且遵從他任何旨意的蒂雷納子爵也不會反駁——只是有點輕微的疑惑,國王也注意到了這點,他伸出手,放在蒂雷納子爵的肩膀上(滿意地看到自己做出這個動作并不困難),“我可敬的先生,”他說:“不要以為我會看重一個外國人勝過一個法國人,”國王安慰地道:“我只是想要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而這點,通過別人轉達和描述都有可能產生謬誤,所以我必然是要親眼見見他的。”

  “我可以大膽地問一句……”

  “當然可以,子爵先生,”國王溫和地解釋說:“您知道我剛才給您的那卷匯票并不是給英國人全部的報酬吧。”

  “是的,陛下,我略有耳聞。”

  “我必須承認我始終不愿意承認奧利弗.克倫威爾的偽統治給我們的主教先生帶來了一些麻煩,”國王指了指那些匯票:“所以這些可以說是克倫威爾授意他的使者額外提出的回報,英國人起初,也是自始自終沒有改變過的要求就是敦刻爾克——這座城市。”

  蒂雷納子爵沉默了幾秒鐘,國王在他的臉上看到了羞愧的神色,才知道這位將領有些誤會了他的意思——當然,對于蒂雷納子爵,這位軍隊中的天才,政治上的凡人來說,需要借助另一個國家的軍隊來奪取原本屬于法國的城市,確實令人感到恥辱,但國王可不會因為這點而苛責自己的將領,正所謂最出色的狩獵者沒有馬和狗,也別想追到狐貍——沒有士兵和軍官,蒂雷納子爵再完美也沒辦法變出足夠的軍隊來,他又不是上帝。

  “我的意思是說,”國王親昵地將手按在這位足以做自己父親的長者脊背上,“子爵先生,這六千名士兵,既是為了奪取敦刻爾克,也是為了占領敦刻爾克的。”

  “陛下?”

  “等到我們奪取了敦刻爾克,按照協議,這里將會屬于英國人……當然,克倫威爾當初從西班牙與我們之間選擇了法國,就是因為他認為現在西班牙才是英國最大的敵人——敦刻爾克在成為英國切入佛蘭德爾的釘子之前,還是西班牙私掠船的港口與要塞,而你知道的,西班牙私掠船的獵物大半都是英國船隊——所以敦刻爾克他勢在必得。

  所以說,為了避免麻煩,他必然是要在這里駐軍的,那么,還能有什么比在這場戰役中取得了重大成果的新模范軍士兵們更理直氣壯,順理成章的呢?”

  國王安撫地拍了拍蒂雷納子爵的后背:“我聽說他們已經將這六千名士兵的指揮權交給了你,那么我希望,你能夠盡可能地了解他們,掌握他們,尤其是他們的軍官和將領,”說到這里,國王就如同自言自語般地說道:“畢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又會成為我們的敵人了呢?”

  既然國王這么說,或者說,正因為他對蒂雷納子爵如此推心置腹地說了一番話,蒂雷納子爵是必然要完成國王交代的任務,將這位軍官邀請到晚宴上來的。

  但說真的,這位軍官發自內心地并不愿意接受這份殊榮,英國人與法國人已經做了一百年的敵人,之后只怕還要繼續做下去,他們這次為了對抗共同的敵人西班牙走在了一起,可是要說未來如何,誰也不知道,但蒂雷納子爵與他們相處的這段時間里,確實以他的魅力征服了許多人,其中也有他,而且這次子爵先生還帶來了國王委托他帶來的匯票——他還以為要等到戰爭結束,或許還會拖拉一段時間才能拿到呢,這讓他和他的士兵都安心了許多,最少的,若是在戰爭中死去,他們的孩子與父母都能夠拿到撫恤與俸金。

  所以他猶豫了一段時間后,還是接受了國王的邀請,并且立刻動身,提前抵達國王的行宮,以表示對法國國王的尊敬,蒂雷納把他引薦給國王,他也恭恭敬敬地行了禮,他可能只比路易大一些,有著一張年輕但嚴肅的面孔,但聽到他的姓氏時,國王就問:“喬治.蒙克是否是你的父親或是叔伯?”

  “是的,陛下。”這位年輕的先生說:“他正是我的伯父。”

  “他現在如何了?”

  “他現在是蘇格蘭總督。”蒙克先生回答說。

  國王點了點頭,他們就入了座,蒙克先生的座位正在蒂雷納子爵的右手邊,當然,之前與主教先生開玩笑的“游泳鵪鶉”也沒能端上來,他們認認真真地吃了一頓新鮮的海魚、貝殼燉蛋與面包。當蒙克先生發現國王一直在注意著他的軍服時,他不得不詢問國王陛下是否有什么地方感到疑惑?

  “我只是看到你的衣著顏色似乎與其他軍官不同,他們是灰色的,而你是藍色的,是因為你的職位或是有別的原因?當然,如果這令您為難,您大可不必回答,我只是有點好奇罷了。”

  “哦,”蒙克先生說:“這并沒什么不能回答的,陛下,我的長褲與帽子之所以是藍色的,是因為我曾經是托馬斯.費爾法克斯司令官的親兵,雖然他現在已經辭去了職務,但就算是為了紀念吧,陛下,我依然認為我是他的士兵。”

  “您是一個忠誠的人。”國王說。

  蒙克先生謙遜而又驕傲地低下了頭,接受了國王的稱贊。

  國王對這位蒙克先生的贊賞,無疑引起了主教先生的關注,他現在與國王之間沒有多少隔閡,所以就在做晚禱的時候直接問了。

  “可以說這位年輕的軍官是個寶藏男孩吧。”國王說。

  主教先生的神情一下子就變得古怪起來了,幸好他最近也習慣了國王的奇言怪論,“為什么這么說?因為他的姓氏?”

  喬治.蒙克確實曾經在英國國會與軍隊中手掌大權,但隨著他面對王軍(查理一世的軍隊)時曾經數次受挫,而不得不引退到德文郡,后來是奧利弗.克倫威爾覺得他依然值得信任,堅持將他拔擢到艦隊司令的位置,并且在第一次英荷戰爭中獲得了巨大的勝利——現在他正是最輝煌的時候,即便是他的子侄,也不可能被法國人收買。

  “不,我沒那個打算。”路易說:“蒙克這個姓氏確實值得我們注意,但我關注的是費爾法克斯,他在決定是否應該處死查理一世的時候投了反對票,而且旗幟鮮明。”

  “他現在正在鄉下養老呢。”

  “他既然可以離開,那么就可以回去。”路易轉過身:“若是托馬斯.費爾法克斯能夠回到英國的權利中心,那么煩惱的就是克倫威爾了——1640年的時候,克倫威爾只是一個鄉紳議員,費爾法克斯已經繼承了父親的爵位,是一位男爵;在新模范軍建立的時候,他才是總司令,克倫威爾只是一位中將,他在軍隊中的威望也要比克倫威爾高,取得的勝利與經驗也是如此;如果不是新模范軍中的騎兵幾乎全都出自于克倫威爾的擁躉,又在所謂的平等法案事件里中了克倫威爾的詭計,最后,在討論遠征蘇格蘭的問題時,與前者大吵了一架,一怒辭職,現在我們要打交道的只怕未必是奧利弗.克倫威爾。”

  “但這也不是說他有意王權復辟。”

  “他對王權保持著應有的尊敬,這就足夠了,主教先生。”

  “您還是有意讓查理二世得回他的王座?”

  “是的,主教先生。”

  “但對我們,又有什么好處呢?”

  “在法國必須面對一個敵人的時候,主教先生,要在克倫威爾與查理二世中間選擇,你會選擇誰呢?”

  路易合上圣經。

  “查理,當然是查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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