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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血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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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學禮刺殺李國英之后,將李國英收攏起來的那支部隊裹挾著而走。https://他也想學左良玉逃跑,只是吳學禮考慮的方向,并不是向西逃回襄陽。在他看來,等到大軍逃回襄陽以后,大傷元氣的左良玉,勢必要對自己這些敗將開刀,奪取他們的家丁部曲,來恢復左良玉本部的實力。

  現在回襄陽,簡直是自尋死路,吳學禮可不是那種舍己為人的忠臣孝子。

  吳學禮的打算是往西南逃!

  逃去承天府。

  雖然遮蔽承天府的戰略要地,京山和景陵兩縣,此前已被闖軍攻破。可就這段時間的情況來看,闖軍的主力應該是已經從承天府撤回隨州一帶。

  吳學禮心想,此時承天府一定處在真空狀態。自己率領上千精兵,搶占承天府以后,不僅可以靠當地府庫的積蓄恢復實力,而且說不定還能割據一方,成為第二個左良玉。

  他越想越美,在倉促的逃亡中,卻露出了美滋滋的笑容。

  可惜快樂總是短暫的,痛苦卻是漫長的。

  剛剛翻過了一座大洪山的高一功和郭君鎮,就這么剛好和吳學禮撞在了一起。郭君鎮派出去搜集情報的夜不收,已從幾名難民口中,得知了左軍大舉圍攻隨州城的消息,他正愁自己失期遲到,幾乎錯過了和左軍的會戰之機。

  沒想到吳學禮自己就送上門來了。

  吳學禮這支部隊,其實戰斗力不弱,或者應該說是很強。畢竟能從亂軍之中殺出來,還保持著陣列不亂,這一千多名精兵,算得上是左鎮家丁突騎里的精銳部眾。

  可是他們遭逢新敗,膽氣已喪,一路倉惶逃竄,早就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不要說是高一功和郭君鎮這萬人大軍,哪怕只是撞到闖軍一支小部隊,也極可能登時崩潰。

  “送上門的軍功!”郭君鎮欣喜若狂,立刻著手布置組織兵力,準備將吳學禮這股殘兵圍而殲之,“也是你們倒霉,不幸撞到我的頭上,只好找你借一個軍功咯!”

  吳學禮騎在戰馬上,還沒抽出寶劍,就已經面色蒼白,雙手顫抖。他眼見著從前方山谷中,不斷涌出一隊又一隊的闖軍,簡直是沒完沒了了!

  都不用仔細觀察,吳學禮就知道敵眾我寡,實力懸殊之大,已到了根本無法一戰的地步。而且左軍家丁雖然騎兵較多,可馬力損耗嚴重,郭君鎮組織步兵迂回包抄的速度又極快,吳學禮心知突圍已很困難,干脆心一橫,直接跳下馬來,蓋頭就拜。

  “闖王大老爺!左賊殘民以逞、跋扈囂張,日日在襄陽炙人肉為食,每天都要吃人肉二十斤,喪心病狂、幾無人性。我是隱恨已久,今天終于找到機會,便是要棄暗投明,投效闖軍王師啊!”

  吳學禮跪的十分干脆,可惜他遇上的是郭君鎮。如果此時在前敵指揮的是高一功,以高一功那種講道理的性格,可能還會繞過吳學禮一條性命。

  然而郭君鎮是何人?他的自負狂悖,在闖營中是出了名的,沒能趕上大會戰,現在還不容易有了一個撈取軍功的機會,郭君鎮根本聽都未聽吳學禮的降詞,就用手中的自生火銃,將他一槍打死。

  吳學禮的身體還跪在戰馬前面,腦袋卻已經碎的像一個爛西瓜似的。

  剩下的左軍家丁,此時降也不是、戰也不是,完全陷入一片混亂之中,不知道該做些什么。直到高一功帶著馮養珠、路應標兩名步兵標威武將軍,從中軍馳到前線,高聲吶喊丟棄兵器、降者不殺后,那些左鎮士兵才找到了自己該做的事情,紛紛棄械投降。

  只有郭君鎮微微感到失望:“唉,一功使我錯失一個練兵的大好機會。”

  高一功對郭君鎮的頑劣深感無奈:“不戰而屈人之兵,這是兵法的上上之道,你今天怎么又懂啦?”

  馮養珠和路應標也紛紛點頭附和,郭君鎮這才聳聳肩牽馬走開。

  投降的左軍,在全部繳械以后,高一功便安排將他們分批送回隨州城。戰前他曾跟李來亨商議過,如果此番隨州之戰,真的能夠擊破左良玉的主力,之后到底要怎么對待左鎮投降的兵將?

  畢竟左軍上下,不僅僅是左良玉和吳學禮這些軍頭,雙手沾滿鮮血――即便是一般官兵,對河南和湖廣的百姓,也全都犯下了滔天罪行。

  最后究竟如何處置,李來亨也沒有給出一個明確方案,只說至少要先開一個公審大會,按照民意做出一個結果再說。

  高一功所疑惑的問題是,公審左良玉自不必說。但是左鎮的投降官兵,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恐怕將有數千上萬之數,這些人難道真的要一個個全部拉去公審?

  未免離譜啊。

  郭君鎮對此則毫不在意:“分批送回隨州城,嘿,一功,我瞧他們都要讓百姓生吞活剝、撕爛成一片又一片的咯。”

  左鎮那些家丁突騎,這時候全都成為了闖軍的階下囚。他們卸去衣甲以后,垂頭喪氣,除了強壯一些以外,氣質上和一般的難民、流民,也無甚差別了。

  在郭君鎮的隊伍中,有個刀牌手,遠是大別山一帶的寨民。大別山的生活雖然困苦,但在山峽谷地之中,開墾一些梯田,大家結寨自保,避開外面的兵亂、匪亂,倒也算安定。

  可是左鎮過去,曾幾次經過大別山山區“剿賊”。每一次經過時,都會借口征發糧秣,實際上就是用“打糧”的手段,到處焚殺劫掠。

  這名刀牌手的家人,幾乎都死在左鎮之手,絕對算得上是血海深仇。他在家丁俘虜的那條隊伍中,突然便發現了好幾個眼熟的面孔――那幾個人雖然不是殺死他家人的直接兇手,但也曾劫掠過大別山的村寨。

  不僅僅是刀牌手一人,高一功和郭君鎮的部下里,很有不少德安、黃州兩府的土著士兵。這些湖廣土著,幾乎全都飽受左鎮跋扈焚掠之苦,真要仔細算起來,大部分人都能找到和左軍官兵間的血仇。

  在刀牌手的帶領下,本地籍貫的將士們紛紛喧嘩鼓噪起來。路應標和馮養珠的威望本就不高,此時根本無法壓制軍隊的不滿情緒,大隊將士直接把那些俘虜給包圍了起來,刀槍齊出,儼然是要當場就將所有俘虜殺光。

  高一功能夠理解將士們的不滿情緒,可他第一是感到殺降的影響不好,第二是認為對俘虜的處置還需要李來亨的定奪,因此自然是極力反對將士們的激憤舉措。

  郭君鎮倒是覺得,此時若不能順應軍心,那么不免使得土著士兵對于闖軍、對于李來亨產生一種隔閡心理。

  闖軍的高級將領之中,幾乎沒有幾個湖廣人,可是基層的廣大兵員又幾乎都是以湖廣人為主。郭君鎮的考慮,也確然是一種持重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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