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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河南巡撫的稻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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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巡撫李仙風和副將陳永福、游擊高謙等人率領的官軍,在孟津一帶已經停留好幾天了。想免費看完整版請百度搜  本來在闖營初入河南的時候,李仙風其實就已經接到了不少情報,對李自成在熊耳山、伏牛山等豫西南地區的活躍,有了相當了解。

  但他慣于欺上瞞下,深知無過就是有功的道理,不僅將地方上匯報的“賊情”,都壓了下來。而且還將開封的軍隊,大部分都調到豫北,借口追剿河南本地有名的流寇“小袁營”首領袁時中,而徘徊在豫北各州縣。

  直到洛陽被攻破、福王被殺害的消息驚動天下后,李仙風才知道自己捅出了多大的簍子、惹了多大的憤怒。皇上的驚怒已如雷霆將至,而河南本地與他素來有間隙的政敵巡按高名衡,更加是磨刀霍霍,準備借著洛陽失陷的由頭,搶奪自己的烏紗帽甚至是性命。

  “唉!唉!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李仙風在孟津是一日三嘆,悔不當初。他也沒料到闖軍會這么厲害,一出手就攻破洛陽,干出這番令中州大地天翻地覆的事業來。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能夠率領陳永福、高謙等部官軍,盡快收復洛陽了――可是李自成是天下劇賊,闖軍又都是百戰余生的精悍老賊,憑自己手頭這些久居內地的河南官軍,真有辦法做到嗎?

  好在李仙風很快便收到了闖軍主力離開南陽,越過嵩山進攻汝州一帶的消息。他推測李自成是想攻破汝州,再攻取南陽府,將豫西南一帶的“賊占區”連成一片。

  而汝州和洛陽之間隔著嵩山,李仙風估計闖軍主力短時間內是無法趕回洛陽的,那以他手頭的官軍兵力,要收復一個空虛的洛陽,應該不成問題。

  唯一的問題是,皇上為人刻薄寡恩,就算收復洛陽,難道真能抵得上丟失洛陽、致福藩陷于賊手的罪過嗎?

  “悔不當初、悔不當初啊!如今只有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能撐幾天是幾天了!”

  對于絕望中的李仙風來說,不要說是一根稻草了,就是一根頭發、一根蛛絲,他都愿意不惜代價,去抓一把。

  “高仲平啊高仲平,大家同朝為官,你不拉兄弟一把就算了,何苦還要推我入火海呢?”

  李仙風現在最忌憚的一件事,不是留守洛陽的闖軍有多少兵力,而是自己麾下的大將陳永福到底還聽不聽話。他知道高謙和高名衡不和,應該不是隱憂。

  但陳永福雖然是個老實人,很少參與河南官場的事情,可這段時間同巡按高名衡往來卻增加不少。

  如果高名衡和陳永福相互勾結,故意戰敗,那自己真的是萬死不能辭罪。而且不光是自己要丟官丟命,恐怕皇上震怒之下,連家人都會受牽連!

  李仙風又扼腕嘆息、捶胸頓足了一會兒,才對自己的幕僚陳藎①說:“王臣,陳永福那邊的情況到底是怎么樣?光靠高謙那點兵馬,要收復洛陽,我還沒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要穩住陳永福!”

  陳藎表字王臣,取《詩經大雅文王》中“王之藎臣,無念爾祖”的用意。他是河南本地人,洛陽籍貫,崇禎七年中進士后曾做過萊陽知縣。但陳藎在萊陽做了三四年地方官后,就越發對大明官場的種種因襲風氣感到絕望,遂于十一年辭官,返回洛陽故里講學。

  洛陽失陷以后,陳藎恰好在鄭州講學,避免了落入“賊巢”的危險。因為他常在河南各州縣講學,講究實學,有經世致用、通曉兵略的美名,便被四處亂投醫的河南巡撫李仙風百般懇請,納入幕中,暫做僚屬,以襄贊收復洛陽之事。

  李仙風讓陳藎去試探高謙的態度,是因為陳藎在河南各州縣講學,交游廣泛。現在陳永福營中一個地位重要的說客陳可新,原本因在湖廣老家時,有交通流賊的嫌疑而被治罪。他到河南求官時,就是得到陳藎的賞識和推薦,才得以做了巡按高名衡的幕僚。

  現在高名衡蠢蠢欲動,就將陳可新派到副將陳永福的營中進行游說――其意為何,已經十分明了。

  李仙風唯一能夠寄望的,就是陳藎可以靠他的恩情,說服陳可新放過自己一馬,最起碼也不要干擾到收復洛陽的大局吧!

  這是大局啊!做大明的官,你要學會大局觀!

  陳藎也感到十分無奈,他本來就是因為不齒于官場因襲相陳的風氣,所以才辭去了萊陽知縣的官職。回到河南老家后,他一心講學,不再過問政事,可是事情還是自己找上門來,又被迫卷入巡撫和巡按的斗爭中,也實在無奈!

  “撫臺,溫故態度圓滑,我也不好把握。目下河南形勢危殆,旱情越發嚴重,流民一日多過一日。是災情大于賊情,治災優于治賊。我聞賊眾不過數千,邑人所謂十數萬云云,多系裹挾之眾。一旦災情平息,裹挾之眾皆我豫省土人,必各回其鄉,則賊勢自破矣。”

  “嗨呀,王臣你這是書生迂腐之見!眼下的問題就是在于無錢無糧啊,皇上不撥錢糧,我怎么做到你說的事情?無錢不能濟軍,無糧不能救災,不能濟軍則賊勢日益猖獗,不能救災那饑民自然也是有增無減呀。”

  陳藎嘆嘆氣,說:“就算皇上不撥錢糧,難道河南沒有錢糧嗎?福藩身死賊手,王府億萬金錢還不是盡歸于闖賊?河南尚有數家親藩,任何一家,拿出百萬錢糧都不成問題,撫臺何必擔憂無錢無糧呢?”

  李巡撫無奈地看著陳藎反問道:“你是洛陽本地人,你不了解藩王們的脾氣作風嗎?萬歷三二十二年的楚藩劫杠案,兩個王府宗室就趕公然搶奪助工貢銀。湖廣巡撫趙可懷提訊這兩名宗室時,竟然被他們當堂脫下刑枷,活活打死。這還不是藩王,只是王府宗室而已!誰敢同藩王要錢?”

  “撫臺……罷了,陳可新的事情交給我吧,我會好好勸他,絕不使得撫、按爭執,影響到剿賊的大局。”

  其實陳藎心中明白,如果完全依照大明法度,要收拾這些身懷億萬金錢的宗室并不難。他們誰家沒有干涉地方、巧取豪奪甚至私蓄家仆、門客的?這些做法,放到成祖、宣宗的時候,哪一樁不是除國之罪?

  只是大部分官員都抱著得過且過、無罪便是有功的心態,任誰也不敢觸犯崇禎皇帝的逆鱗。

  誰不知道前不久輔臣薛國觀,因為財用困難的緣故,向崇禎皇帝提出了同勛貴百官借款的主意?

  崇禎答應薛國觀,向群僚百官借款的事情由輔臣負責辦理,向宗室勛戚借款的事情則由皇帝自己親手辦理。恰好武清侯李國瑞薄待庶兄李國臣,李國臣氣憤不過,就給崇禎上密折揭了武清侯的小金庫,說要把自己應得而被武清侯霸占的四十萬兩拿出來資助國家作為軍費。

  崇禎因此向武清侯借款四十萬兩,可武清侯裝模作用,玩命哭窮,自己拆毀房屋,到處販賣家具器物,惹得皇帝震怒,最后驚懼而死。

  可是武清侯死后,崇禎皇帝又不能自安,居然把已經拿到的四十萬兩全部還給武清侯的兒子不說,自己還貼進去一筆錢。

  可憐的薛國觀反而因此被皇帝嫉恨,認為是他出的主意導致皇帝逼死自家親戚,反而將薛國觀治罪抄家。

  這就是為崇禎皇帝盡心辦事的下場!

  就算你有頭腦、有辦法從百官群僚手上弄到錢,可一等到崇禎皇帝覺得這影響到自己“圣君”的賢名后,你自己就將成為皇帝泄憤的對象。

  人家是卸磨殺驢,皇上卻是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末了還要馬兒自己貢獻馬肉。

  陳藎也只能大搖其頭,他少年時也曾說過大話“愿為誠意伯”,可朝廷卻沒有自己一身所學的用武之地。

  ①陳藎,崇禎七年進士,洛陽人士,不少書目記載他曾擔任過滎陽知縣。不過明朝本地人是無法在本省做知縣的,根據《洛陽縣選舉志》的記錄來看,滎陽知縣應為萊陽知縣之誤。

  他應當早在崇禎十五年前加入闖軍,是較早加入闖軍的高級知識分子之一。

  更值得注意的是,在李自成稱帝分封爵位時,陳藎是唯一一個文官而封伯爵的人物――這是連牛金星和宋獻策都未獲得的殊榮。

  陳藎是應擔任大順政權的揚武州防御使時,因彈壓士紳叛亂有功而受封京山伯的。

  但普遍認為大順政權采用“右武”制度,文官受到同級武官節制,陳藎作為文官的揚武州防御使,是如何立下足以封伯爵的軍功,爵位不僅高于牛金星、宋獻策,而且還高于許多陜北出身的老將,由于資料匱乏,暫時尚不清楚原因。

  但其人具備文武兼資的卓越才干,是明末大順政權中一個被忽視的人物,應當不錯。

明末不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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