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見雙眸之中爆起兩道金芒,直直攝入帝丘的雙眸之中。
帝丘半空中的身形陡然一頓,瞬間便回到了少年時代。
“帝丘,你不過區區魔族皇裔支脈而已,陪同少主練功乃是無上榮光,還不快快起來?”一名唇紅齒白的錦袍少年身側,立著一名身材高大的魔奴,正惡狠狠的對另一名瘦骨嶙嶙、血跡斑斑的少年怒喝道。
那瘦弱少年正是帝丘,此刻小臉一橫、一臉不甘,卻絲毫不敢還手,硬生生被那錦袍少年當作沙包一般虐打了整整數個時辰。
帝丘無數次倒下,卻又無數次頑強的站了起來,不為別的,就為從拳拳到肉的痛感之中細心體悟錦袍少年的拳法勁力,同時偷學魔奴毫無保留的對錦袍少年的傳授。
漸漸的,歲月磨平了棱角,帝丘的不甘變成了討好,討好變成了阿諛,阿諛又變成了屈膝,帝丘好歹身為魔族皇室,卻在錦袍少年面前比最為謙卑的魔奴還要恭敬數倍。
經年日久,錦袍少年將其當做最為器重的魔奴,重要的事情俱都交給帝丘去辦,帝丘也極為爭氣,不惜一切代價完成任務卻從不居功,言行舉止甚至得到了錦袍少年之父,當時魔族族長的贊許。
帝丘再獲權柄,被安排在外輔佐另一名魔族皇室嫡系血脈族人,帝丘工于心計,陰謀害死了那人,成功登上外事主事寶座,隨后合連縱橫,又利用資源和天資潛心修行,不過數百年便掌握了一批龐大的人脈和人馬,同時修為亦是節節攀升。
就在時任族長隕落,錦袍少年繼位大典之際,帝丘率眾攻陷魔族皇室嫡系,上上下下屠戮一空,又在百般折磨羞辱錦袍少年之后,當眾將其斬殺,這才如愿以償的登上族長寶座,此后他這一脈變為魔族皇族的正統血脈。
而后帝丘一發不可收拾,在離荒大陸大肆推行魔道,殺戮無算、罪惡滔天,無數正道人士、甚至無辜凡人死于其手,此舉終于引來的正道聯合圍剿。
當時青玄觀掌教凌霄子和藥王寺方丈合力出手擒拿,一番驚世苦戰之后,將帝丘率領的魔族斬殺殆盡,便是帝丘也被秘密鎮壓囚禁。
帝丘今生一幕幕、一樁樁歷然在目,從一懵懂少年,蛻變至經年老魔,從一心思純凈向往美好生活的貧苦積弱之人,直至化作心機深沉、詭詐多變的魔道老祖。
殺過的人、造過的孽,猶如走馬觀花一般不停的在帝丘的腦海中閃現。
第一次殺人,第一次害人,第一次滅門,第一次屠城。。。。。。
眼前似乎出現了一片滔天血海,無數冤魂再其中浮浮沉沉,下一刻帝丘便毫不控制的跌落其中,心中升起無限的恐懼和懊悔,凄厲哀嚎祈求饒恕。
忽然情景再變,被折磨的幾無人形的錦袍少年面目猙獰恐怖的喝問道:“帝丘,帝丘,你害的我好苦,滅我族人,毀我魔族,你可知罪,你可知罪!!!”
“不,不,不啊!”
“這不怪我,都是你們逼我的,既我為魔,就要唯我獨尊,殺盡一切,我沒錯,我沒錯啊!”帝丘神魂幾近崩潰,死命揮舞雙拳,似乎要趕走眼前令其遍體生寒的追魂惡鬼。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突然,一尊頂天立地的佛陀金身橫亙虛空,似乎一掌化為山岳巨峰,將帝丘壓在山下滄海桑田,萬年無法得見天日,終日飽受經文襲腦之苦。
“冥府地獄,受刑還孽!”
帝丘忽然又是腳下一輕,來到了一尊碩大的油鍋之前,兩只小鬼分別拿著一口叉子,雙雙刺來將其穿個通透,而后一下按入滾燙沸騰的油鍋之中,“噼里啪啦”的炸個通透。
如此挨過千年之后,復又將他帶到石磨地獄,被一寸一寸生生磨成血靡,而后剎那間恢復如初,再次被按上去寸寸磨滅。
每一個千年,帝丘就要往返承受十八種地獄酷刑,他終于再也支持不住,跪地仰天懺悔道:“我佛,我知錯了,我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此言一出,帝丘在虛空中呆立不動的身形突然由下至上,冒出一蓬熾烈的紅火,那火形態變化萬千,一會人、一會獸、一會佛、一會道,俱是滿臉怨恨,圍著帝丘死命撕咬。
帝丘被撕咬之處詭異的沒有一絲一毫的鮮血流出,反而寸寸消失不見,不出一時三刻,橫行千年,罪孽深重的千年老魔帝丘,就此在眾目睽睽之下無聲無息的隕落。
帝丘中此術看似耗時良久,實則如白駒過隙,彈指之間伴隨著他的隕落便已結束。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空氣身形越發暗淡,小腹丹田即將爆開的金丹燦爛奪目。
“夏小施主,還望謹守武道初心,保存藥王寺那人族血脈!”空見傳音給夏江后,便再也壓制不住狂暴的金丹,轟然炸開。
夏江緊閉雙眸,似乎不愿看到這悲戚的一幕,一代高僧孤身力戰群魔,不惜耗盡藥王寺萬年底蘊,甚至放棄進階元嬰的希望,自爆金丹與千年老魔同歸于盡。
這份胸懷和情操令夏江由衷的佩服,更別說空見自降身份,傳道受業、幾番扶持,對夏江說是恩同再造也不為過。
就這么突然隕落,夏江心中不禁升起無限的悲痛和懊悔,假若自己能再強一些,能趕來再快一些,能。。。。。。
一切的一切為時已晚,夏江唯一能做的便是斬盡這天下邪魔,扶持藥王寺中留存的人族血脈崛起壯大,如此才能不負空見之恩和在天之靈。
“半金半黑,高大青年!”帝王率群臣沖空見隕落的放下叩拜良久后,這才緩緩起身,雖然臉色悲痛之極,但心中竟漸漸升騰起一股無法壓抑的喜悅。
只是突然見到眼前橫空出世的夏江,心中難免忐忑,陡然間想起來空見神僧的囑托。
那便是將皇室、碩果僅存的道家和散修等正道修士,以及三千童男童女交付與一名半金半黑、半佛半魔,身材高大,名喚夏江之人的手中護持。
夏江心中沉痛之極,久久不能平復,空見自爆的威力實在過于驚世,以至于除了地上那尊金蓮寶座和一柄九環錫杖之外,就別無他物了,甚至連收斂埋葬都無法做到。
走過去一揮手,將空見的遺物納入儲物袋中,抬頭冷冷的望了白芷瑩一行一眼。
后者魔族眾人立時膽戰心驚,除了白芷瑩和勾離魔王若紅塵之外,俱都魂飛天外,各顯神通四散奔逃。
“哼,逃的掉嗎?”
“佛魔武圣身,一脈一重天,第一脈,開!”
“轟!”
青金黑三色火焰包裹著夏江沖天而已,無聲的威壓令萬物俱賴,青玄帝王以及眾臣工“噗通”一聲,腿一軟,不由自主的跪下瑟瑟發抖。
白芷瑩、勾離被巨大的威勢迫的不住后退,甚至想睜開雙眼都萬分吃力。
“武動玄暉!”
“嗡!”
一輪橫亙虛空的巨大圓月突兀的出現在京都上空。
那圓月如純玉一般晶瑩剔透,散發出柔和而凌冽的寒意,瞬間給整片大地鋪上了一層銀霜。
虛空中正在奮力逃亡的羅剎、鎮獄等人只不過剎那之間便被裹上了一層厚厚的銀霜,不過數息就化作一尊尊栩栩如生的冰雕,在虛空中慣性不減的滑行了數百丈后,遠遠的墜落在山脈之中,化作無數的冰塊,至死都不知是如何隕落的。
“白芷瑩,我不管你身世如何可憐,方才你揮手下令屠殺京都人族之時,你就已經是個死人了!”銀霜至白芷瑩與勾離魔王若紅塵兩人身前齊齊頓住,而后夏江緩緩走來,冷聲道。
“我不愿殺女人,你,自裁吧!”夏江再也不看白芷瑩一眼,就要錯身而過,去那呆若木雞的若紅塵身前。
白芷瑩悠悠的嘆息一聲,扯下了臉上的面罩,居然是一張令夏江大為意外的臉龐。
冷若冰霜、潔如雪蓮、美若天仙,赫然正是那惡蛟島地下祭壇中神秘逃走不見的九頭蛟。
雖有意外,但一想到此女的所作所為,夏江根本就不會有絲毫所動,略微掃了一眼這凄美無比的嬌容之后,來到了若紅塵的面前。
“老秦,想不到最終我們會以此種方式訣別,真是造化弄人啊!”夏江略有感慨的道。
“哎,誰說不是呢,本以為我立了大功,為魔族尋來一天才族人,誰知竟會以仇人相向,時也命也,罷了罷了,殺了我吧,讓我魔族徹底死絕,或許能還上一些我在人族身上犯下的罪孽吧!”十大魔王之首的勾離魔王若紅塵此刻猶如風燭殘年的老翁一般,哀兮悲哉。
自古以來一個種族的強盛繁榮,必然代表著另一個甚至多個種族的衰弱敗亡,天道法則,優勝劣汰,一向如此。
若紅塵站在魔族的立場之上自然無過反而大大有功,可站在夏江的立場之上自然就不能接受甚至要奮起搏殺了。
當日在西陲關夏江看到魔族勾結西蠻大肆屠戮青玄無辜百姓,與西蠻祭祀開戰并要脫離魔族之時,鎮獄羅剎非要鎮壓夏江,也是得以勾離一而再再而三的護持才能僥幸逃脫。
“老秦,你自廢魔功,尋一處僻靜之處永世不出吧!”夏江沉思良久道。
“呵呵,謝過夏兄弟不殺之恩,相傳無盡海域波瀾壯闊,老秦我真想去看一看那,或許可為化骨之處!”若紅塵知道夏江口稱他老秦便是還念著一絲舊情,有意饒他一命。
生命誠可貴,若紅塵哪能輕易赴死,當下一掌拍向自己丹田,壞了道基,頓時眼前金光亂冒,趁著還有法力殘余趕忙取出丹藥服下,而后深深的看了夏江一眼,一瘸一拐的艱難的沒入身后小道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