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個聲音,沒有回答北辰之前的提問。
  只是自顧自地,繼續娓娓道來。
  嗓音異常地柔和,卻充斥著抑揚頓挫的激昂。
  “穿越孤獨,歷經繁華。最終的一切,都將回歸最原始的生命狀態。”
  “這便是每個生命的一生。”
  “上天賜予我的無上才能,使我可以觀看到每個靈魂的真實記憶。”
  “這是多么神圣和美妙的手段!讓我時常陶醉在他人記憶的長河中無法自拔!”
  “我看到了!你竟是一個沒有過去的假人!”
  “你根本不屬于這個世界!”
  “你的記憶,出現了很大的問題!與其說是記憶,不如說只是一種記錄。”
  “記錄可以做到絲毫不差,可以復制和粘貼。”
  “但只有擁有真正的記憶,才能夠成為永世流傳的藝術,到達時間長河的彼岸。”
  “你不過是一個沒有自己記憶的軀殼。”
  “你所謂的新生,根本毫無意義。哪怕死亡,也不存在任何的彼岸。”
  “連我都為你感到一絲同情和惋惜。”
  男人絮絮叨叨的話語讓人琢磨不透,不知真假。
  卻足夠令北辰感到一陣心煩意亂。
  沒有過去的假人?自己的記憶只是復制的記錄?
  這些話刺目驚心,觸動了他心底最在意、最糾結的那一處禁忌。
  如果真按他說的那樣,我難道只是一個人為的“造物”?
  一個被人強行灌輸了大堆記錄的靈魂體?
  這就是我腦中,那些沒有根源的記憶的由來?
  然而北辰不是一個容易輕易相信別人的人。何況對方很可能是自己的敵人。
  “你胡說!你有什么證據?!”北辰憤怒地反擊道。
  這家伙很可能是精神系的,利用能力窺探了自己的一部分內心世界后,
  故意用極其荒誕的言語,在刺激自己的心態。
  但對方為什么要選擇這樣做呢?
  “我不需要證據。相信你也不需要。”
  “何必如此掙扎,不肯承認。你有真正質問過自己的內心嗎?”
  在北辰面前,無數的線條迅速組合,構成了一張充滿了歲月滄桑的男人面容。
  紅色的卷發,尖尖的耳朵和犄角,都證明了他“非人”的身份。
  在看到這一副如大理石雕刻的英俊面容,和一雙閱盡世間萬事的冷漠眼眸,
  北辰腦里立即蹦過一個詞,并驚訝地喊了出來。
  “桑塔納!”
  “你是桑塔納!你竟然沒死!”
  這個活了一萬兩千多年的柱之男,在族人里反而是最年輕的一位。
  他不是被太陽照射成了石頭,然后被修羅特海姆帶走了嗎!
  難道這中間出了什么差錯,導致桑塔納在這個平行世界復活了?!
  而且還擁有了疑似精神系的替身能力!
  “你問過了自己的內心了嗎?”男人對北辰“猜出”自己的身份,沒有感到任何意外。
  對于桑塔納的再次發問,北辰沉默了。
  呵呵,自己一個靈魂體(替身),哪有什么心!
  他知道桑塔納的意思。
  不過他想不明白,這個柱之男在這種時候,跟自己探討內心是什么意思。
  他擁有的是“條件型替身”嗎?
  一旦我順著他的話,在心里出現任何的漏洞,他就可以趁機而入?
  已達到他不為所知的目的?
  “你不相信我?那我就破例,給你看一些東西吧。”桑塔納突然說道。
  跟他之前“不需要證據”的話形成了矛盾。
  是什么造成了他言行上的前后不一?
  北辰還來不及多想,眼前的那些繁雜的線條,就再次開始了詭異的變化。
  似乎要演變出什么特殊的場景來。
  隨著線條間不斷地交錯組合,某個東西開始漸漸形成了輪廓。
  北辰隱隱看到了,是一具身材健碩的人,平躺在地上。
  還有一個同樣健壯的人,半蹲在躺下的人身邊。
  他的一只手,正放在躺下之人的額頭上。
  也不知兩人的關系,是敵人還是伙伴。
  線條構筑成的兩人面孔,逐漸開始變得清晰。
  濃眉大眼,高挺的鼻梁,……雖然面容還很模糊,北辰已看出一絲“熟悉”的味道。
  自己好像記憶中見過這兩個人!對,一定見過!
  他心中的熟悉感越來越強烈,甚至不自覺地,對其中的某個人產生了一絲親切。
  就在北辰正要辨別清楚的時候,忽然一道強光充斥了他的視野!
  不知從哪而來的炙熱光線,瞬間照亮了整個空間,將其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光海!
  那兩個剛剛成型的“線人”,頃刻便淹沒了在浩瀚的光海之中,迅速失去了蹤影。
  桑塔納線條組成的臉孔,也沒有避免光海的侵蝕。
  在發出一聲慘呼后,同樣地消失了。
  那光亮簡直能刺瞎人的眼睛。北辰閉上了眼簾,都感到眼皮上一陣灼熱。
  這種強度的光線,也不知道自己的“波紋視野”擋不擋得住。
  反正自己是不敢嘗試睜開眼的。
  雖然他對沒看清那兩個“線人”的面容,感到有些遺憾。
  但沒辦法。
  在他看到這熟悉的光亮之后,就知道多半是麗莎麗莎出手了。
  這似乎是她在這個平行世界里的拿手絕招。
  一個對付吸血鬼和柱之男的大殺器,足以和人工太陽相媲美。
  感覺到光線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北辰再次睜開了眼。
  他第一眼便看到了一臉肅容的麗莎麗莎,以及泡泡遍布四周、嚴陣以待的西撒。
  他們都神色緊張地盯著樓上,不知道在防備著什么。
  知道是老師救了自己,北辰真誠地感謝道:“謝謝老師的幫助。”
  雖然他內心里期望,老師的救援來得更晚一些。
  他都還沒來得及看清“那兩人”的面容。不過這話當然不能當著麗莎麗莎說。
  麗莎麗莎瞅了他一眼,淡然地說道:“沒事就好。”
  隨即又將視線放回到了三樓上。
  三樓的欄桿上,倒吊著一個紅發男人,桑塔納。
  此刻他捂著右眼,表情痛苦。
  右手指縫間,正飄出寥寥白煙。顯然在剛才的白光中,他的眼睛受到了重創。
  “好久不見,可怕的女人。沒想到,你竟然變得這么強了。”桑塔納強忍疼痛地說道。
  “我可不想再見到你。”麗莎麗莎冷著臉說道。
  “你咋還不去死。”